文/赵主任
有人说，2019最贵的是猪肉，有人说，2019最贵的是补课费。
我小同事喝酒时和我说，最贵的，是人的良心。
前几日，帮小同事出趟车。
小同事的初中班主任去世了。
小同事的班主任在偏远的小县城，开车得开5个半小时。
车上看得出，小同事难过得很。
20多岁的小伙子，这点事儿，应该不至于。
小同事和我聊起了他的班主任：
学校就在他们小县城，他班主任是个小老头，嘴茬子不饶人，性格开明，像个老顽童。在学校教学教了一辈子，有一定资历。校长见他哆嗦，因为校长曾是他的学生。
班主任对我们，比自己亲生的孩子还好。
但班主任就一个毛病，直筒子。
看不惯，就直接喷。
班级都管他叫喷炮。
班级孩子大多来自乡下。
初三了，上边不让补课，可班主任还是顶着压力，免费给我们补课，家长可以采取自愿原则。
可就算是班主任一分钱不收，还是有家长反映给校长。
校长皱皱眉头和班主任商量：老师，这么大岁数了！你这是操哪门子心呢！
班主任站在校长门口大吼：操哪门子心！我不操心，能有你今天！
校长马上装熊，耷拉着脑袋。
班主任接着吼：学校一周一放假，学生出校门上网的，谈对象的，马路上闲逛的，甚至聚众斗殴的……出事了谁负责？
让学生回家吧，县里的好说，农村的呢？
周六回周日回，客车他家开的吗？
贫困家庭车费受得了吗？
学生受得了这折腾吗？
学生不回家，就必须要得有老师看着，不看着就会出事啊！
再说，马上就中考了，我也不收一分钱！
校长小声辩驳：外面不是有补课班吗！
班主任跳起来拍着校长的桌子：别特么和我谈补习班！孩子父母挣那点钱，全特么进他们腰包了！
堕落！你还校长呢！
我教你那会儿，给你们补课，收你们一分钱了没！
据小道消息，校长那天被班主任骂出了眼泪。
校长还居然不失颜面的小声嘀咕一句：不是时代不一样了吗！
班主任继续给我们补着课，有时候怕我们在外面吃东西不干净，在家煮一些茶叶蛋给我带到班级。
后来，有家长们实在过意不去，号召给班级捐款，50人一班，有捐500，有捐300的。
可班主任后来还是一分没收，家长钱原路返回。
由于班主任的带头作用，也有几个班的班主任，也开始免费给自己班级孩子补课。
导致学校旁边的补课班，生意惨淡。
别看班主任是个小老头，有时候也很酷。
放暑假，一有空就去班级把门打开，组织我们到学校写作业，不会的及时问他。
他站在走廊里掐着小腰，叼着烟卷儿，穿着一双老式拖鞋，露着大脚趾盖儿，跟个黑社会似的，陪着我们写完，有时候10点他才能回家。
班主任也很调皮。
那一回，课代表去办公室交作业。
结果看见我们班主任在和英语老师一起跳丰胸操。
一个小老头，你想象不到，有多带感。
小老头也有执拗和疯狂的一面。
那时候给我们讲卷子。
他喊：下面这道选c，大家有没有问题的？
我嘴也欠儿，在下面小声问：老师，为什么不选d。
老师一声大吼：谁选的d？谁选d了！给我站出来！这道题你选谁，都不可能选d！你有没有文化？
另一个没眼力价儿的居然跟着起哄：那老师，b呢？
老师肺子都要气炸了：你咋想的啊！排除法就能把b排除了！你咋想的！是不是今天没吃饭！
平时你们上课都听屎了啊！脑袋让驴踢了！
谁也不许问我为啥不选b！自己回家挖个洞，寻思去！
下一道题！
班主任有时候，也跟个孩子似的。
那天中午喝酒了喝多了，回班级居然给我们晒了他的工资单，我们真的惊了，没想到他工资只有三千多。
有嘴欠的：老师，你也去外面补补课，挣点外快！这点钱，怎么活啊！你是咱学校有名的老师，去外面上课，学生家长欢迎，赚的又多，何乐而不为？
班主任头一次和我们开杠：就这点工资的确很拮据，不够给我孙子买奶粉的。
谁不想多挣钱！可我不能挣那些昧良心钱！
八线小城，100一节补课费，人均工资才多少？那些补课班，真敢喊得出！
有一次，班级一孩子打冒枝儿：
在家长面前谎报班主任“收费”，学生把钱骗到手花了，莫名其妙把脏水泼到老师头上。
传到班主任耳朵里了，班主任没生气：宝宝！下次能不能给我换个理由！
毕业班会，班级没有聚餐，班主任向来不愿意走形式。
只是那天，班主任自己中午在食堂喝了很多的白酒。
班主任醉醺醺的和我们掏心窝子：你们老师我教了一辈子书，接触过的家庭不在少数，不能说从位高权重到三教九流，我都教过，我只能说，我遇见过人性中极其光辉善良的一面，也见识过人性中极度卑劣阴狠的一面。
现在的师生关系淡漠了！
我那个年代，师生情都特别深，老师是无怨无悔的付出，学生是拼命的学。
学生对老师都非常尊敬，从来不敢反抗老师，更别说打老师了！把老师都当做自己的父母一样爱戴，我只要看见我的小学老师，都是赶快迎上去，扶着老师说话。
我希望你们将来，可以不来看我，但一定要像尊重家长一样，尊敬你们的老师！
毕业很多年，我没很少看到班主任。小同事在副驾驶嘟囔。
那年，我回家办户口去派出所，正好碰到我班主任。
班主任带的学生被人打破头了，班主任去派出所陪孩子做笔录。
班主任那天病假在家休息，一听孩子出事，出门着急，大冬天的，班主任穿着拖鞋就出来了。
班主任穿着那个老式拖鞋，在派出所走廊里，瑟瑟发抖。
我清晰的记着，他穿的那双老式拖鞋，就是当年给我们补课时，穿的那双。
小同事说要上厕所，我把车子靠了靠边，停了下来。
从车子的后视镜，我看到小同事在我车子的右后方，突然蹲下来，两手捂着脸。
然后，后背一耸一耸的。
那一刻，我知道，他可能是，想他的老师了。
我是赵主任，借我半块橡皮，和你怀念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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