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河潭沟
1
吹烟袅袅,一处落孤村横卧在
蒿草蓬生的丘墺里;吹烟,弥障人目,
宛如河谷的云雾。淙淙的河水
在我脚底的木桥下流淌,
原始的四野和谐的水声是这儿
唯一的音乐和唯一有生机的美物;
人沉寂在花香袅徐的薄烟里:
没有岛,树木在深秋里枯枝零零。
2
它不像一条小河,而似富满的水潭。
它的源头卧仆在遥远的水坝脚下,干旱季节
就使坦床坦露出欲焚的饥渴神色。
青色蒲草密密扎扎地一团团生着,白色飞鹬
悲哀地鸣啼着,或振一振倦庸的飞翮,
昂一昂脑袋。每年这时节,它都是如此
默守柔声微息的迂河。两岸像兀突的峭壁,
威严而又悍犷,像骁猛的勇士,人在它脚下 不自觉地显得谦卑,谓叹莫如。
3
越过一片稀疏的梨林,站在放牛的荒岭,
荒岭正向人类吐露自己凄凉命运的絮语,
呈献人类原始的阴影、气息、饥饿和哀嚎,
那些蒙昧时刻的氤氲依然盘亘在树林深处。
此刻,在它朦胧的面前,一切变得古怪。
唉,为何万能的智慧偏偏垂青人类的脑壳,
让他们占据一切,然后又侵害一切?!
而他们的异族,至今还躲避在山谷丛林,
或者被人类奴役,成了人类的餐桌口粮!
人统治了世界万物,却不怜惜自己的德性,
他们一边兴建高楼大厦,一边又投下炸弹,
让它们瞬间灰飞烟灭,夷为平地!
流血,哭丧,绝望,死亡,黑色的一切,
恐怖,迷惘而又无奈,犹如荒岭的野草!
你看,人类也会在草丛里奔跑,为野兽
追逐!他们那细长的腿适合命运的奔波!
4
岁月漫漫,我看过雪后的迂河潭沟的壮丽,
记得雪面上无数细小的鸟迹和兔脚印,
一直逶迤,伸向山谷的松林和流水的边缘。
在那里,我曾被凶恶的狂风推进雪坑里,
我气得发抖,我的少年的小手冻的透红。
我也记得,温和的惠风吹拂河谷的季节,
消失的寒冷,变色的沟壑,少女的芬芳。
如今,在这温存而阴雨的季节,已经体味
不出那轮明月消隐在旷野雪后的感觉!—
我眷爱的纯洁的季节,如梦如幻的季节!
岁月不再给我年青的招牌,为此我苦恼。
每当我重思着那可怕的匆匆流失的岁月,
惊愕地聆听着地嘀啼嗒哒远去的脚步声,
生命的疑问便涌上心头。我思忖着:
人啊,生命于你为何不能如河流对于潭沟?
无辜地消隐岁月的青春,然而现在
对于往事只有忆恋,对于眼前只有无奈!
骄傲的人呵,你竟在忙些什么,在这世上?
5
谁曾要求过独善其生、在缤纷五彩的世间?
在各种欲望、新物蓬生的世间,谁这样想?
在白昼拖曳而来的黑夜漫漫,谁恐惧过?
为了新起的贤良后辈?—而我们庸懒地活着。对着光滑油亮的马路、金碧辉烂的酒楼,
精巧别致巧的别壁,或者严森高兀的殿堂,
或者涛涛不绝的河流。从不谙知的面孔。
一天天的又一天天的度过,仿佛循环永生,
永远不知道生命的乐曲最后的休止符!
在他们当中,谁不是人云亦云地随俗生活!
所谓饱尝人间疾苦,不过是历史的调味。
我们依然在沉睡,灵魂并没有真的苏醒。
待到行将就木的日子,在这里选好墓地。
迂河,你吹拂的是散发灵柩气味的晚风!
6
太阳在迂河潭沟投注的光线比别处优美,
这仿佛是奖励!仿佛以此来吸引更多的迷惘于闹世之中的冷漠生活的人。仿佛在每一处光灿丰腴的宝物都炫耀它特有的艺术色彩。
如果你去过那里,河流佐证诗人没有欺骗。
7
我和两位亲人在冻僵的河沿上走着,
姨娘解去最后可暖脸脖的方巾给我围上,
冰水渗进了她那破皮鞋里;她坚毅地走着。
我体味没有好鞋穿的人此刻的痛楚,
对于意志坚强的人尤是如此,痛楚!
我的脸被寒风打的冰凉,发红,哆嗦。
我的脚紧紧地跟着眼前咚咚作响的声音。
倘若世间真有值得绘画的东西,
请别把这样的一幕无情地抛弃。
意志啊,我已是第二次对你表示敬慕!
8
“我浑身发痛,像有人捆的一样!”
姨娘的脸色和神情都近乎对天祈怜。
我这位清癯额头的姨妈,她最仁善。
她的病,只能去偏远山谷寻找神庙,
因为她不想花钱去大医院看病。
“到山上去烧柱香,这是恶鬼作崇!”
她自信的声音也令我痛苦。
他们烧了香,也虔诚地向山庙磕头,
姨妈病痛并未退走,可她却心满意足,
这尤使我悲恸!她是美的也是迂的!
幽林里有鬼哭狼嚎的凄音。我们穿河而回。
第二天清晨,姨娘又听信姨夫的话,
沿着迂河,一步一步朝对岸走去,
她在那里烧香,在那里磕头,在那里满足!
9
对着这博大而深远的过河潭沟,
我思考着,然而无法解释我心中诸多疑惑。
10
我把目光投射到更远一点,太阳或月亮,
我很惊诧世界许多奥妙究躲藏在神秘里,
犹如发现真理的天使,我用诗歌作兴,
用我熟稳的诗句,去叙述我发现的奥妙!
冥想吧,唯有冥想方能引人入胜!
冥想吧,唯独此能重回迂河潭沟!
作者:邵风,安徽肥东人,作家、编剧、书法爱好者。主要作品有小说集《来贝》;剧本《出租房》系列、科幻剧本《托鲁传奇》等;长诗《贾佑思历险记》等。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读睡诗社创办于2015年11月16日,诗社以“为草根诗人发声”为使命,以弘扬“诗歌精神”为宗旨,即诗的真善美追求、诗的艺术创新、诗的精神愉悦,诗对生存生命的揭示。现已出版诗友合著诗集《读睡诗选之春暖花开》《读睡诗选之草长莺飞》。诗友们笔耕不辍,诗社砥砺前行,不断推陈出新,推荐优秀诗作,出品优质诗集,朗诵优秀作品,以多种形式推荐诗人作品,让更多人读优秀作品,体味诗歌文化,我们正在行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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