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有云台,唐有凌烟,清有紫光。
或楼或阁,都有一重大作用——替功臣们画像,陈列其间,以褒奖他们替国家做出的重大贡献。显示出皇帝绝不会忘记他们,也不会让自己的后代忘了他们。
云台有二十八将之画像,凌烟有二十四位功臣,清朝的紫光阁呢?乾隆在平定准噶尔之后,一次就把一百多大臣的画像竖立其间。
唐朝功臣 图片来源网络
之后历代,都有加入,包括,我们今天的主人公,王鼎。
王鼎,生于乾隆三十三年(1768),嘉庆元年(1796)中进士。从翰林院庶吉士一路做到礼、户、吏、工、刑等部侍郎。曾外放河南巡抚、直隶总督,又进京为军机大臣、东阁大学士,道光二十年(1840),加太子太保。
道光六年(1826),也就是王鼎踏入仕途三十年后,他被任户部尚书。这速度,说不上快,也讲不得慢。反正,就是按部就班,该有的,都有了。
当然,任何人并非一步步来就行,你还得有政绩,有声誉。
王鼎在此之前,即已名扬四方,大家都说他是个好官。于是,再加上道光八年平定回疆的机遇,立了功劳。顺其自然地,就“以赞画功,加太子太保,绘像紫光阁”。
按着这个路途走下去,他应该能够升到更高的官位,受到更多的爱戴,在历史上留下“少贫,力学,尚气节……清操绝俗,生平不受请讬,亦不请讬於人。卒之日,家无馀赀”,一心只为民办事,两袖清风不捞钱的好名声。
然而,也就仅此而已——并不出奇,古来很多能臣干将,都是类似的人生历程。
可,历史却不想让这个七十四岁的老头安生。
因为林则徐烧了英国的鸦片,当时如日中天的日不落帝国的坚船利炮,打进来啦!
要不要应战?
朝廷分为两派。一派是打,一派是不能打。
王鼎属于主战派。
皇帝是先打后和。
作为文臣,没办法上沙场死战,提出的建议又不为皇帝所认可,甚至让他“休沐养疴”,王鼎觉得,自己死谏的时候到了。
鸦片战争 图片来源网络
《清史稿》中写到,王鼎“自草遗疏,劾大学士穆彰阿误国,闭户自缢,冀以尸谏”。
狠!以死抗争!
结果呢?
——军机章京陈孚恩,穆彰阿党也。灭其疏,别具以闻。上疑其卒暴,命取原稿不得。
穆彰阿的小弟陈孚恩把他的遗疏改了,据后来的研究,本来是“条约不可轻许,恶例不可轻开;穆不可任,林不可弃”却变成了他年老体衰,生无可恋,先行去也……道光也不傻,很怀疑中间出了问题。却也不了了之——毕竟,需要大臣死谏的,只能被归入昏君一类——这帽子,道光他不想要。
最终,“优诏悯惜,赠太保,谥文恪,祀贤良祠。后陕西巡抚请祀乡贤,特诏允之。”
吊诡的是,58年后的1900年,想跟列强硬碰硬的慈禧太后被八国联军赶到西安,责怪荣禄没有死谏不能开战(《走向共和》的情节)。荣禄说,朝堂之上不是有人说打不得吗?被你杀了呀!
确实是有人被拖出去砍了。
庚子之乱,徐用仪、许景澄、袁昶、立山、联元因反对开战被杀。后称为庚子被祸五大臣。《清史稿》里,直接名为庚子五忠。
“奸民不可纵,外衅不可启”、“兵衅不可启,春秋之义,不杀行人,围攻使馆,实背公法”、“奸民不可纵,使臣不宜杀”、“严劾酿乱大臣”、“拳民虽无他,然其术多不验”,“民气可用,匪气不可用”,是他们的主要观点。
于是,我们看到,鸦片战争,主战派,或战死或自杀或流放;到了庚子年,稳重派又成了被杀被骂的对象——清朝的官,真不好做啊!
不过我觉得,不管是王鼎还是五大臣,都可名垂青史。
为何?
鸦片战争时主战,是清朝第一次面对外国人耀武扬威的情况——要知道,几千年来,海外诸国往中原,哪个不是进贡请赏求册封?就算当年那个英国使臣马嘎尔尼不愿向乾隆跪下,也是游山玩水优哉游哉——欺负到了头上,且并不知道敌人的轻重,难道碰都不碰一下,就屈膝投降吗?开眼看世界,师夷长技以制夷,洋务运动,那都是1840年以后的事了。
庚子时呢?洋人有多厉害,已是领教过很多次了,甚至连日本都打不过,大清朝,真的具备同时跟那么多国家开战的本钱吗?被杀的那几个,并非是无原则的主和,像许景澄,历任驻外公使,懂得跟文明世界交往的方式。死一个德国公使,死一些教士,坐下来谈,赔点钱,犯不着牺牲更多性命……认识不到自己的短处,冒冒失失大打出手,能有好果子吗?
处刑时围观的外国兵 图片来源网络
《清史稿》里说得明白,慈禧太后之所以一意孤行,原因在于“上以行新政为中外所推,而储嗣久虚。载漪既用事,阴谋废立,虑外人为梗,闻拳民有神勇,仇西教,欲倚以集事,召入京,遂纵恣不可制”,说白了,就是对列强支持光绪皇帝不满,要让列强们看看,我大清,到底是皇上金口玉言,还是皇太后点头才算!
说白了,就是慈禧太后想借打洋人来巩固自己的权力——这既缺合法性,又失道德人心——最后的结果,很严重!
于是,庚子反战,先被骂是汉奸,后来又成了“忠臣”;力挺开战,骂人是汉奸的徐桐、刚毅等人战后亦死于非命,就好理解了。
千错万错,道光没错。千死万死,太后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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