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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山语录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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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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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山语录 上

“道外无事,事外无道。”先生常言之。

道在宇宙间,何尝有病,但人自有病。千古圣贤,只去人病,如何増损得道?

道理只是眼前道理,虽见到圣人田地,亦只是眼前道理。

唐虞之际,道在皋陶;商周之际,道在箕子。天之生人,必有能尸明道之责者,皋陶、箕子是也。箕子所以佯狂不死者,正为欲传其道。既为武王陈洪范,则居于夷狄,不食周粟。

论语中多有无头柄底说话,如“知及之,仁不能守之”之类,不知所及、所守者何事;如“学而时习之”,不知“时习者”何事。非学有本领,未易读也。苟学有本领,则知之所及者,及此也;仁之所守者,守此也;时习之,习此也。说者说此,乐者乐此,如高屋之上建瓴水矣。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

天理人欲之言,亦自不是至论。若天是理,人是欲,则是天人不同矣。此其原盖出于老氏。《乐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而后好恶形焉。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天理人欲之言葢出于此。乐记之言亦根于老氏,且如专言静是天性,则动独不是天性。书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解者多指人心为人欲,道心为天理,此说非是。心一也,人安有二心?自人而言,则曰惟危。自道而言,则曰惟微。罔念作狂,克念作圣,非危乎?无声、无臭、无形、无体,非微乎?因言庄子云:“眇乎小哉!以属诸人;謷乎大哉!独游于天。”又曰:“天道之与人道也相远矣。”是分明裂天人而为二也。

动容周旋中礼,此盛徳之至,所以常有先后。

言语必信,非以正行。才有正其行之心,已自不是了。

 古人皆是明实理,做实事。

近来论学者言:“扩而充之,须于四端上逐一充。焉有此理?孟子当来,只是发出人有是四端,以明人性之善,不可自暴自弃。苟此心之存,则此理自明。当恻隠处自恻隠,当羞恶处自羞恶,当辞逊处自辞逊,是非在前,自能辨之。又云:当宽裕温柔,自宽裕温柔;当发强刚毅,自发强刚毅。所谓“溥愽渊泉,而时出之

夫子问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子贡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此又是白著了夫子气力,故夫子复语之曰:“弗如也。时有姓吴者在坐,遽曰:“为是尚嫌少在。先生因语坐间有志者曰:“此说与天下士人语,未必能通晓,而吴君通敏如此。虽诸君有志,然于此不能及也。吴逊谢,谓偶然。

子贡在夫子之门,其才最髙,夫子所以属望,磨礲之者甚至。如“予一以贯之,独以语子贡与曽子二人。夫子既没,三年,门人归。子贡反筑室于场,独居三年,然后归。盖夫子所以磨礲子贡者极其力,故子贡独留三年,报夫子深恩也,当时若磨礲得子贡就,则其材岂曽子之比。颜子既亡,而曾子以鲁得之。盖子贡反为聪明所累,卒不能知德也。

子贡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此是子贡后来有所见处。然谓之“不可得而闻”,非实见也,如曰“予欲无言”,即是言了。

天下之理无穷,若以吾平生所经厯者言之,真所谓伐南山之竹,不足以受我辞。

 然其会归,总在于此。颜子为人最有精神,然用力甚难。仲弓精神不及顔子然用力却易。颜子当初仰高钻坚,瞻前忽后,愽文约礼,遍求力索,既竭其才,方如有所立卓尔。逮至问仁之时,夫子语之,犹下克己二字,曰“克己复礼为仁”。又发露其旨,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既又复告之曰:“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吾?尝谓此三节,乃三鞭也。至于仲弓之为人,则或人尝谓“雍也仁而不佞。仁者静,不佞,无口才也。想其为人,冲静寡思,日用之间,自然合道。至其问仁,夫子但答以:“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只此便是也。然颜子精神髙,既磨礲得就,实则非仲弓所能及也。

 颜子问仁之后,夫子许多事业,皆分付顔子了,故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颜子没,夫子哭之曰:“天䘮予。盖夫子事业自是无传矣。曽子虽能传其脉,然参也鲁岂能望颜子之素蓄。幸曾子传之子思,子思传之孟子,夫子之道至孟子而一光,然夫子所分付颜子事业,亦竟不复传也。

 学有本末,颜子闻夫子三转语,其纲既明,然后请问其目。夫子对以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颜子于此洞然无疑,故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本末之序盖如此。今世论学者,本未先后,一时颠倒错乱,曽不知详细处未可遽责于人。如非礼勿视、听、言、动,颜子已知道,夫子乃语之以此。今先以此责人,正是躐等。视、听、言、动勿非礼,不可于这上面看颜子,须看“请事斯语”,直是承当得过。

  天之一字,是皋陶说起。

  夫子以仁发明斯道,其言浑无罅缝。孟子十字打开,更无隠遁,盖时不同也。

  自古圣贤发明此理,不必尽同。如箕子所言,有臯陶之所未言;夫子所言,有文王、周公之所未言;孟子所言,有吾夫子之所未言;理之无穷如此。然譬之奕然,先是这般等第国手下棋,后来又是这般国手下棋,虽所下子不同,然均是这般手段始得。故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古人视道,只如家常茶饭,故漆雕开曰:“吾斯之未能信。”斯,此也。

  此道与溺于利欲之人言犹易,与溺于意见之人言却难。

  涓涓之流,积成江河。泉源方动,虽只涓涓之微,去江河尚远,却有成江河之理。若能混混,不舍昼夜,如今虽未盈科,将来自盈科;如今虽未放乎四海,将来自放乎四海;如今虽未㑹其有极,归其有极,将来自㑹其有极,归其有极。然学者不能自信,见夫标末之盛者便自荒忙,舍其涓涓而趋之,却自壊了。曽不知我之涓涓虽微却是真,彼之标末虽多却是伪,恰似檐水来相似,其涸可立而待也。故吾尝举俗谚教学者云:“一钱做单客,两钱做双客。 ”

  傅子渊自此归其家,陈正已问之曰:“陆先生教人何先?”对曰:“辨志,。”正已复问曰:“何辨?”对曰:“义利之辨。”若子渊之对,可谓切要。

  此道非争竞务进者能知,惟静退者可入。又云:学者不可用心太紧,今之学者大抵多是好事。未必有切己之志。夫子曰:“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须自省察。夫民合而听之则神,离而听之则愚,故天下万世自有公论 。

先生与晦翁辩论,或谏其不必辨者。先生曰:“汝曽知否?建安亦无朱晦翁,青田亦无陆子静。”

  不曽过得私意一关,终难入德。未能入德,则典则法度何以知之?

  居象山多告学者云:“汝耳自聪,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弟,本无欠阙,不必他求,在乎自立而已。”

  生于未世,故与学者言费许多气力,盖为他有许多病痛。若在上世,只是与他说:“入则孝,出则弟。”初无许多事。

千虚不博一实,吾平生学问无他,只是一实。

  或问:“先生何不著书?”对曰:“六经注我,我注六经,韩退之是倒做,葢欲因学文而学道。欧公极似韩,其聪明皆过人,然不合初头俗了。”或问:“如何俗了?”曰:“符读书城南三上宰相书是已。至二程方不俗,然聪明却有所不及。” 

  正人之本难,正其末则易。今有人在此,与之言汝适某言未是,某处坐立举动未是,其人必乐从。若去动他根本所在,他便不肯。

  释氏立教,本欲脱离生死,惟主于成其私耳,此其病根也。且如世界如此,忽然生一个谓之禅,已自是无风起浪、平地起土堆了。

  无他,利与善之间也。此是孟子见得透,故如此说。或问:“先生之学,当来自何处入?”曰:“不过切已自反,改过迁善。”

 有善必有恶,真如反覆手。然善却自本然,恶却是反了方有。

 人品在宇宙间迥然不同。诸处方哓哓然谈学问时,吾在此多与后生说人品 。

  此道之明,如太阳当空,群阴毕伏。

典宪二字甚大,惟知道者能明之。后世乃指其所撰苛法,名之曰典宪,此正所谓无忌惮。

   朱元晦曽作书与学者云:”陆子静专以尊徳性诲人,故游其门者多践履之士,然于道问学处欠了。某教人岂不是道问学处多了些子?故游某之门者践履多不及之。”观此,则是元晦欲去两短,合两长。然吾以为不可,既不知尊徳性,焉有所谓道问学?

  吾之学问与诸处异者,只是在我全无杜撰,虽千言万语,只是觉得他底在我不曽添一些。近有议吾者云:“除了‘先立乎其大者’ 一句,全无伎俩。”吾闻之曰:“诚然。”

复斋家兄一日见问云:“吾弟今在何处做工夫?”某答云:“在人情、事势、物理上做些工夫。”复斋应而已。若知物价之低昻,与夫辨物之美恶真伪,则吾不可不谓之能。然吾之所谓做工夫,非此之谓也 。
后世言学者须要立个门户。此理所在安有门户可立?学者又要各护门户,此尤鄙陋。

  人共生乎天地之间,无非同气。扶其善而沮其恶,义所当然。安得有彼我之意?又安得有自为之意? 

  二程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而归,有“吾与点也”之意。后来明道此意却存,伊川已失此意。

  吾与常人言,无不感动,与谈学问者,或至为仇。举世人大抵就私意建立做事,专以做得多者为先,吾却欲殄其私而会于理,此所以为仇。

  吾与人言,多就血脉上感移他,故人之听之者易,非若法令者之为。也如孟子与齐君言,只就与民同处转移他,其馀自正。

 今之论学者只务添人底,自家只是减他底,此所以不同。

宇宙不曾限隔人,人自限隔宇宙。
“《乾以易知,《坤以简能。”先生常言之云:“吾知此理即乾,行此理即坤。知之在先,故曰乾知太始;行之在后,故曰坤作成物。”
夫子平生所言,岂止如《论语所载,特当时弟子所载止此尔。今观有子曾子独称子,或多是有若曾子门人。然吾读《论语》,至夫子、曾子之言便无疑,至有子之言便不喜。
先生问学者云:“夫子自言:‘我学不厌’,及子贡言‘多学而识之’,又却以为非,何也?”因自代对云:“夫子只言‘我学不厌’,若子贡言‘多学而识之’,便是蔽说。”
学者须先立志,志既立,却要遇明师。
 “攻乎异端,斯害也已。”今世类指佛、老为异端。孔子时佛教未入中国,虽有老子,其说未著,却指那个为异端?盖异与同对,虽同师尧、舜,而所学之端绪与尧、舜不同,即是异端,何止佛、老哉?有人问吾异端者,吾对曰:“子先理会得同底一端,则凡异此者,皆异端。”
“子不语怪力乱神。”夫子只是不语,非谓无也。若力与乱,分明是有,神怪岂独无之?人以双瞳之微,所瞩甚远,亦怪矣。苟不明道,则一身之间无非怪,但玩而不察耳。

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棠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何远之有?’”上面是说阶级不同,夫子因举诗中“室是远而”之语,因以扫上面阶级,盖虽有阶级,未有远而不可近者也。因言李清臣云:“夫子删诗,固有删去一二语者,如《棠棣》之诗,今逸此两句,乃夫子删去也。”清臣又言:“《硕人》之诗,无‘素以为绚兮’一语,亦是夫子删去。”其说皆是。当时子夏之言,谓“绘事以素”为后,乃是以礼为后乎?言不可也,夫子盖因子夏之言而删之,子夏当时亦有见乎本末无间之理,然后来却有所泥,故其学传之后世尤有害。“绘事后素”,若周礼言:“绘画之事后素功”,谓既画之后,以素间别之,盖以记其目之黑白分也,谓先以素为地非。

 柴愚参鲁,夫子所爱。故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以此见,夫子欲子羔来磨礲,就其逺者大者,后来子羔早卒,故属意于曽子。

 叩其两端而竭焉。”言极其初终始末,竭尽无留藏也。

“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此数语自曽子胸中流出。

 咸有一徳之《书》,言“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徳。”以此见当时只有尹、汤二人,可当一徳 。

 皋陶论知人之道,曰: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载采采’乃是谓必先言其人之有是徳,然后乃言曰:“某人有某事,有某事。”盖徳则根乎其中,达乎其气,不可伪为。若事,则有才智之小人可伪为之。故行有九徳,必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载采采”,然后人不可得而廋也。

 后世言伏羲画八卦,文王始重之为六十四卦。其说不然。且如周礼虽未可尽信,如筮人言三易,其经卦皆八,其别皆六十有四。“龟筮协从”亦见于《虞书》,必非伪说。如此,则卦之重久矣。盖伏羲既画八卦,即从而重之,然后能通神明之徳,类万物之情,而扶持天下之理。文王盖因其《繇辞》而加详,以尽其变尔。

 系辞首篇二句可疑,盖近于推测之辞。

 吾之深信者《书,然《易系言:“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此等处深可信。

 伊川解《比卦》“原筮”作“占决卜度”,非也。一阳当世之大人,其“不宁方来”,乃自然之理势,岂在他占决卜度之中?“原筮”乃《蒙》“初筮”之义。原,初也,古人字多通用。因云:伊川学问,未免占决卜度之失。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非知道者不能。杨子谓“文王久幽而不改其操”,文王居羑里而赞易,夫子厄于陈蔡而弦歌,岂久幽而不改其操之谓耶?

  自周衰以来,人主之职分不明。《尧典命羲和敬授人时,是为政首。后世乃付之星官、历翁,盖縁人主职分不明所致。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却知人主职分。

  诗.大雅多是言道,《小雅》多是言事。《大雅》虽是言小事,亦主于道;《小雅》虽是言大事,亦主于事。此所以为《大雅》、《小雅》之辨

  秦不曾坏了道脉,至汉而大坏。盖秦之失甚明,至汉则迹似情非,故正理愈坏。

  汉文帝蔼然善意,然不可与入尧舜之道,仅似乡原。

  诸公上殿,多好说格物,且如人主在上,便可就他身上理会,何必别言格物。

  杨子黙而好深沈之思,他平生为此深沈之思所误。

韩退之《原性,却将气质做性说了。

  近日举及荀子《解蔽篇,说得人之蔽处好。梭山兄云:“后世之人,病正在此,都被荀子、庄子辈坏了。”答云:“今世人之通病,恐不在此。大概人之通病,在于居茅茨则慕栋宇,衣敝衣则慕华好,食麄粝则慕甘肥,此乃是世人之通病。”

  春秋北杏之会,独于齐桓公称爵,盖当时倡斯义者惟桓公、管仲二人。《春秋》于诸国称人,责之也。

 古者风俗醇厚,人虽有虚底精神,自然消了。后世风俗不如古,故被此一段精神为害,难与语道。

 因叹学者之难得云:“我与学者说话,精神稍髙者,或走了,低者至塌了,吾只是如此。吾初不知手势如此之甚,然吾亦只有此一路。

 人方奋立,已而消蚀,则议者不罪其消蚀,而尤其奋立之太过,举“其进鋭者其退速”以为证,于是并惩其初。曾不知孟子之意自不在此。

 圣人作《春秋》,初非有意于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又云:《春秋》大概是存此理。又云:《春秋》之亡久矣,说《春秋》之谬,尤甚于诸经也。

尝阅《春秋篡例》,谓学者曰:“啖赵说得有好处,故人谓啖赵有功于《春秋》。”又云:“人谓唐无理学,然反有不可厚诬者。”

后世之论《春秋》者,多如法令,非圣人之旨也。

千古圣贤若同堂合席,必无尽合之理。然此心此理万世一揆也。

铢铢而称之,至石必缪;寸寸而度之,至丈必差;石称丈量,径而寡失,此可为论人之法。且如其人,大概论之,在于为国、为民、为道义,此则君子人矣;大概论之,在于为私已、为权势,而非忠于国、徇于义者,则是小人矣。若铢称寸量,校其一二节目而违其大纲,则小人或得为欺,君子反被猜疑,邪正贤否,未免倒置矣。

有学者听言有省,以书来云:“自听先生之言,越千里如歴块。”因云:“吾所发明为学端绪,乃是第一歩,所谓升髙自下,陟遐自迩。却不知指何处为千里?若以为今日舍私小而就广大为千里,非也,此只可谓之第一歩,不可遽谓千里。”

 吾于人情研究得到。或曰:“察见渊中鱼不祥。”然吾非苛察之谓,研究得到,有扶持之方耳。

 后世将让职作一礼数,古人推让是实情。唐虞之朝可见,非尚虚文,以让为美名也。

 尝闻王顺伯云:“本朝百事不及唐,然人物议论远过之,此议论甚阔,可取。

 尝问王顺伯曰:“闻尊兄精于论字画,敢问字果有定论否?”顺伯曰:“有定论。”曰:“何以信此说?“顺伯曰:“有一画一拐于此,使天下有两三人晓书,问之,此人曰:“是此等第,则彼二人之言亦同,如此知其有定。”因问:“字画孰为贵?”顺伯曰:“本朝不及唐,唐不及汉,汉不及先秦古书。”曰:“如此则大抵是古得些子者为贵。”顺伯曰:“大抵古人作事不苟简,尊兄试观古器,与后来者异矣。”此论极是。

 傅子渊请教,乞简省一语。答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后见其与陈君举书中云:“是则全掩其非,非则全掩其是。”此是语病。中又云:“阔节而疏目,旨髙而趣深。”旨髙而趣深甚佳,阔节而疏目,子渊好处在此,病亦在此。又云:子渊弘大,文范细宻。子渊能兼文范之细宻,文范能兼子渊之弘大,则非细也。

 朱济道力称赞文王。谓曰:“文王不可轻赞,须是识得文王,方可称赞。”济道云:“文王圣人,诚非某所能识。”曰:“识得朱济道,便是文王。”

 一学者自晦翁处来,其拜跪语言颇怪。每日出斋,此学者必有陈论,应之亦无他语。至四日,此学者所言已罄,力请诲语。答曰:“吾亦未暇详论。然此间大纲,有一个规模说与人。今世人浅之为声色臭味,进之为富贵利达,又进之为文章技艺。又有一般人都不理会,却谈学问。吾总以一言断之曰:胜心。”此学者黙然,后数日,其举动言语颇复常。

 一学者从游阅数月,一日问之云:“听说话如何?”曰:“初来时疑先生之颠倒,既如此说了,后又如彼说。及至听得两月后,方始贯通无颠倒之疑。

 三百篇之诗,《周南》为首,《周南》之诗,《关雎》为首,《关雎》之诗,好善而已。

  兴于《诗》,人之为学,贵于有所兴起。

  洙泗门人,其间自有与老氏之徒相通者,故记礼之书,其言多原老氏之意。

  先生在敕局日,或问曰:“先生如见用,以何药方医国?”先生曰:“吾有四物汤,亦谓之四君子汤。”或问:“如何?”曰:“任贤、使能、赏功、罚罪。”

  先生云:“后世言道理者,终是粘牙嚼舌。吾之言道,坦然明白,全无粘牙嚼舌处,此所以易知易行。或问先生:“如此谈道,恐人将意见来会,不及释子谈禅,使人无所措其意见。先生云:“吾虽如此谈道,然凡有虚见虚说,皆来这里使不得。所谓徳行常易以知险、恒简以知阻也今之谈禅者虽为艰难之说,其实反可寄托其意见。吾于百众人前,开口见胆。”

  先生云:“凡物必有本末,且如就树木观之,则其根本必差大。吾之教人,大概使其本常重,不为末所累。然今世论学者却不悦此。”

  有一士大夫云:“陆丈与他人不同,却许人改过。

  先生尝问一学者:“若事多放过,有寛大气象;若动辄别白,似若褊隘不知孰是。”学者云:“若不别白,则无长进处。”先生曰:“然。”

 先生云:“学者读书,先于易晓处沉涵熟复切已致思,则他难晓者涣然冰释矣。若先看难晓处,终不能达。”举一学者诗云:“读书切戒在荒忙,㴠泳工夫兴味长。未晓莫妨权放过,切身须要急思量。自家主宰常精徤,逐外精神徒损伤。寄语同游二三子,莫将言语坏天常。

 先生归自临安,子云:“问近来学者。先生云:有一人,近来有省云一蔽,既彻群疑尽亡。

 先生云:“欧公本论固好,然亦只说得皮肤。”看唐鉴,令读一段,子云因请曰:“终是说骨髓不出。”先生云:“后世亦无人知得骨髓去处。”

刘淳叟参禅,其友周姓者问之曰:淳叟何故舍吾儒之道而参禅?淳叟答曰:“譬之于手,释氏是把锄头,儒者是把斧头。所把虽不同,然却皆是这手。我而今只要就他明此手。”友答云:“若如淳叟所言,我只就把斧头处明此手,不愿就他把锄头处明此手。”先生云:“淳叟亦善喻,周亦可谓善对。”先生云:“子夏之学,传之后世尤有害。”

  先生居象山,多告学者云:汝耳自聪,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弟。本无少缺,不必他求,在乎自立而已。学者于此亦多兴起。有立议论者,先生云:“此是虚说。”或云:“此是时文之见。”学者遂云:“孟子辟杨墨,韩子辟佛老,陆先生辟时文。”先生云:“此说也好,然辟杨墨佛老者,犹有些气道,吾却只辟得时文。”因一笑。

  先生作贵溪学记云:“尧舜之道不过如此,此亦非有甚髙难行之事。”尝举以语学者云:“吾之道真所谓夫妇之愚可以与知。”

  或问:读六经当先看何?人解注先生云:须先精看古注,如读左传则杜预注,不可不精看大概,先须理会文义分明则读之,其理自白。然古注惟赵岐解,孟子文义多畧。

  有一后生欲处郡庠,先生训之曰:一择交,二随身规矩,三续古书论语之属。

 程先生解易爻辞,多得之彖辞,却有鹘突处人之文章多似其气质。杜子美诗乃其气质,如此三代之时,逺近上下皆讲明扶持此理,其有不然者衆。从而斥之后世,逺近上下皆无有及此者。有一人务此,衆反以为怪。故古之时比屋至于,可封后世,虽能自立,然寡固不可以敌衆,非英才不能奋兴。

 有学者因事上一官员书云:遏恶扬善,沮奸佑良,此天地之正理也。此理明则治,不明则乱,存之则为仁,不存则为不仁,先生击节称赏 

 先生云:吾自应举,未尝以得失为念,场屋之文,只是直写胸襟,故作贵,溪县学记云:不徇流俗而正学以言者,岂皆有司之所弃、天命之所遗。

 有学者曽看南轩文字,继从先生游,自谓有省,及作书陈所见,有一语云与太极同体,先生复书云此语极似南轩 

 学者不可用心大,深山有宝,无心于宝者得之。有学者上执政书中间有云:閤下作而待漏于金门,朝而议政于黼座,退而平章于中书,归而咨访于府第,不识是心,能如画日之昭晰,而无薄蚀之者乎?能如砥柱之屹立,而无沦胥之者乎?先生云:此亦可以警学者。曹立之有书于先生曰:愿先生且将孝弟忠信诲人。先生云:立之之谬如此,孝弟忠信如何说且将。

 惟温故而后能知新,惟敦厚而后能崇礼,易系上下篇总是赞易,只将赞易,看便自分明,凡吾论世事皆如此,必要挈其总要去处。 

 后世言易数者,多只是惑人之说,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今之论学者,所用非所学,所学非所用。

 或有讥先生之教人,専欲管归一路者,先生曰:吾亦只有此一路。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今人多失其㫖,葢孟子道性善,故言人无有不善。今若言人之不善,彼将甘为不善。向汝,汝将何以待之?故曰:当如后患何。

  见到孟子道性善处,方是见得尽。 

  退之言:“轲死不得其传,荀与杨,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何其说得如此端的。

  程先生解“频复厉”,言过在失,不在复,极好。

先生在勑局日,或劝以小人闯伺宜,乞退省先生曰:“吾之未去,以君也,不遇则去,岂可以彼为去就耶?
李白、杜甫、陶渊明皆有志于吾道。

  资禀之髙者,义之所在,顺而行之,初无留难。其次义利交战,而利终不胜义,故能自立。

吾自幼时,聴人议论似好,而其实不如此者,心不肯安,必要求其实而后已。 

吾于践履未能纯一,然才自警䇿,便与天地相似。

后世言寛仁者类出于姑息,殊不知苟不出于文致而当其情,是乃寛仁也。故吾尝曰:“虞舜、孔子之寛仁,吾于四裔两观之间见之。”

有士人上诗云:“手抉浮翳开东明。”先生颇取其语,因云:“吾与学者言,真所谓取日虞渊,洗光咸池。”

右门人傅子云季鲁编录

冉子退朝,子曰:“何宴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鲁国无政,所行者亦其事而已。政者,正也。”

志壹动气”,此不待论,独“气壹动志”,未能使人无疑。孟子复以蹶、趋、动心明之,则可以无疑矣。壹者,专一也。志固为气之帅,然至于气之专一,则亦能动志。故不但言“持其志”,又戒之以“无暴其气”也。居处饮食,适节宣之宜,视听言动,严邪正之辨,皆“无暴其气”之工也。

  古者十五而入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此言大学指归。欲明明德于天下是入大学标的,格物致知是下手处。《中庸》言博学、审问、慎思、明辨,是格物之方。读书亲师友是学,思则在己。问与辨,皆须即人。自古圣人亦往哲之言、师友之言,乃能有进,况非圣人,岂有任私智而能进学者?然往哲之言,因时乘理,其指不一。方册所载,又有正伪、纯疵,若不能择,则是泛观。欲取决于师友,师友之言亦不一,又有是非、当否,若不能择,则是泛从。泛观泛从,何所至止?如彼作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欲取其一而从之,则又安知非私意偏说。子莫执中,孟子尚以为执一废百,岂为善学?后之学者,顾何以处此。

  学者规模,多系其闻见。孩提之童,未有传习,岂能有是规模?是故所习不可不谨。处乎其中而能自拔者,非豪杰不能。刼于事势而为之趋向者,多不得其正,亦理之常也。

 古者势与道合,后世势与道离。何谓势与道合?盖徳之宜为诸侯者为诸侯,宜为大夫者为大夫,宜为士者为士,此之谓势与道合。后世反此:贤者居下,不肖者居上,夫是之谓势与道离。势与道合则是治世,势与道离则是乱世。

“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骨象脆,切磋之工精细;玉石坚,琢磨之工粗大。盖学问贵细密,自修贵勇猛。 

世人只管理㑹利害,皆自谓惺惺,及他已分上事,又却只是放过。争知道名利如锦覆陷穽,使人贪而堕其中,到头只嬴得一个大不惺惺去。 

  “阳,一君而二民,君子之道也;阴,二君而一民,小人之道也。”阳奇阴偶。阳,以奇为君,一也;阴,以偶为君,二也。有一则有二,第所主在一。彼小人之事岂遽絶其一哉?所主非是耳。故君子以理制事,以理观象。故曰:“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

  《书疏》云:“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天体圆如弹丸,北髙南下。北极出地上三十六度,南极入地下三十六度,南极去北极直径一百八十二度强。天体隆曲,正当天之中央,南北二极中等之处,谓之赤道,去南北极各九十一度。春分日行赤道,从此渐北。夏至行赤道之北二十四度,去北极六十七度,去南极一百一十五度。从夏至以后,日渐南至,秋分还行赤道与春分同。冬至行赤道之南,去南极六十七度,去北极一百一十五度。其日之行处,谓之黄道。又有月行之道,与日相近,交路而过,半在日道之里,半在日道之表。

其当交则两道相合,去极远处,两道相去六度。此其日月行道之大略也。
黄道者,日所行也。冬至在斗,出赤道南二十四度;夏至在井,出赤道北二十四度。秋分交于角;春分交于奎。月有九道,其出入黄道不过六度。当交则合,故曰交蚀。交蚀者,月道与黄道交也。

  孟子登东山而小鲁一章,紬绎诵咏五六过,始云:“皆是言学之充广,如水之有澜,日月之有光,皆是本原上发得如此。”

  “牛山之木尝美矣”以下,常宜讽咏。

  元晦似伊川,钦夫似明道。伊川蔽固深,明道却通疏。

九畴之数:一、六在北,水得其正。三、八在东,木得其正。唯金火易位,而木生火,自三上生至九,自一数至于九,正得二数,故火在南。自四数至七,亦得四数,故金在西。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复变而为一者:一与一为二,一与二为三,一与三为四,一与四为五,一与五为六。五,数之祖,故至七则为二与五矣,是一变也。至九而极,故曰七变而为九。数至九则必变,故至十则变为一十,百为一百,千为一千,万为一万,是九复变而为一也。
或问:“贾谊、陆贽言论如何?”曰:“贾谊是就事上说仁义,陆贽是就仁义上说事 。

  临安四圣观,六月间,倾城士女咸出祷祠。或问:“何以致人归乡如此?”答曰:“只是赏罚不明 。”

  一夕步月,喟然而叹。包敏道侍,问曰:“先生何叹?”曰:“朱元晦泰山乔岳,可惜学不见道,枉费精神,遂自担阁,奈何?”包曰:“势既如此,莫若各自著书,以待天下后世之自择。”忽正色厉声曰:“敏道!敏道!恁地没长进,乃作这般见解。且道天地间有个朱元晦、陆子静,便添得些子?无了后,便减得些子 ?”

 归自临安,汤仓因言:“风俗不美。”曰:“乍归方欲与后生,说些好话,然此事亦由天,亦由人。”汤云:“如何由天?”曰:“且如三年一次科举,万一中者笃厚之人多,浮薄之人少,则风俗自此而厚,不然只得一半笃厚之人,或三四分笃厚之人,风俗犹自庶几不幸;笃厚之人无几,或全是浮薄之人,则后生从而视效,风俗日以败壊。”汤云:“如何亦由人?”曰:“监司,守令,便是风俗之宗主。只如判院在此,毋只惟位髙爵重,旗旌导前,骑卒拥后者,是崇是敬,陋巷茅茨之间,有笃敬忠信好学之士,不以其微贱而知崇敬之,则风俗庶几可回矣。”汤再三称善。次日谓幕僚曰:“陆丈近至城何不去聴说话?”幕僚云:“恐陆丈门户髙峻,议论非某辈所能喻。”汤云:“陆丈说话甚平正,试往聴看。某于张吕诸公皆相识,然如陆丈说话,自是不同。”

  须知人情之无常,方料理得人。

《孝经》十八章,孔子于践履实地上说出,非虚言也。
莫知其苖之硕,谓叶干髼鬆而亡实者也。

  “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此段人多不明首尾文义。中间“所恶于智者”至“智亦大矣”,文义亦自明,不失《孟子》本旨。据某所见,当以《庄子》“去故与智”解之。观《庄子》中有此“故”字,则知古人言语文字必常有此字。《易杂卦》中“《随》无故也”,即是此“故”字。当孟子时,天下无能知其性者。其言性者,大抵据陈迹言之,实非知性之本,往往以利害推说耳,是反以利为本也。夫子賛《易》:“治历明时,在《革》之象。”盖历本测候,常须改法。观《革》之义,则千岁之目至,无可坐致之理明矣。孟子言:“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正是言不可坐而致,以此明不可求其故也 

  帝出乎《震》”:帝者,天也。《震》居东,春也。《震》,雷也,万物得雷而萌动焉,故曰“出乎《震》”。“齐乎《巽》”:《巽》是东南,春夏之交也。《巽》,风也,万物得风而滋长焉,新生之物,齐洁精明,故曰“万物之洁齐也”。“相见乎《离》”:《离》,南方之卦也,夏也。生物之形,至是毕露,文采灿然,故曰“相见”。“致役乎《坤》”:万物皆得地之养,将遂妊实,六七月之交也。万物于是而胎实焉,故曰“致役乎《坤》”。“说言乎《兑》”:《兑》,正秋也。八月之时,万物既已成实,得雨泽而说怿,故曰“万物之所说也”。“战乎《乾》”,《乾》是西北方之卦也。旧谷之事将始,《乾》不得不君乎此也。十月之时,阴极阳生,阴阳交战之时也,龙战乎野是也。“劳乎《坎》”:《坎》者,水也,至劳者也。阴退阳生之时,万物之所归也。阴阳未定之时,万物归藏之始,其事独劳,故曰“劳乎《坎》”。“成言乎《艮》”:阴阳至是而定矣,旧谷之事,于是而终,新谷之事,于是而始,故曰“万物之所成终成始也”。

  “《易》之为书也,不可远,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临深履薄,参前倚衡,儆戒无虞,小心翼翼,道不可须㬰离也。五典天叙,五礼天秩,洪范九畴,帝用锡禹,传在箕子,武王访之,三代攸兴,罔不克敬典。不有斯人,孰足以语不可逺之书,而论屡迁之道也。“其为道也屡迁”,不迁处;“变动不居”,居处;“周流六虚”,实处;“上下无常”,常处;“刚柔相易”,不易处;“不可为典要”,要处;“惟变所适”,不变处。 

  “《,徳之基也;《谦》,徳之柄也;《复》,徳之本也;《恒》,徳之固也;《损》,徳之修也;《益》,徳之裕也;《困》,徳之辨也;《井》,徳之地也;《巽》,徳之制也。”“《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上古淳朴,人情物态,未至多变,《易》虽不作,未有阙也。逮乎中古,情态日开,诈伪日萌,非明《易》道以示之,则质之美者无以成其徳,天下之众无以感而化,生民之祸,有不可胜言者。圣人之忧患如此,不得不因时而作《易》也。《易》道既著,则使君子身修而天下治矣。“是故《履》,徳之基也。”《杂卦》曰:“《履》,不处也。”不处者,行也。上天下泽,尊卑之义,礼之本也。经礼三百,曲礼三千,皆本诸此常行之道。“《履》,徳之基”,谓以行为徳之基也。基,始也,徳自行而进也。不行则徳何由而积?“《谦》,徳之柄也”,有而不居为谦,谦者不盈也;盈则其徳丧矣。常执不盈之心,则徳乃日积,故曰“徳之柄”。既能谦然后能复,复者阳复,为复善之义。人性本善,其不善者,迁于物也。知物之为害,而能自反,则知善者乃吾性之固有,循吾固有而进徳,则沛然无他适矣,故曰“《复》,徳之本也”。知复则内外合矣,然而不常则其徳不固,所谓虽得之,必失之,故曰“《恒》,徳之固也”。君子之修徳,必去其害徳者,则徳日进矣,故曰“《损》,徳之修也”。善日积则寛裕,故曰“《益》,徳之裕也”。不临患难难处之地,未足以见其徳,故曰“《困》,徳之辨也”。井以养人利物为事,君子之徳亦犹是也,故曰“《井》,徳之地也”。夫然可以有为,有为者常顺时制宜。不顺时制宜者,一方一曲之士,非盛徳之事也。顺时制宜,非随俗合汚,如禹、稷、顔子是已,故曰:“《巽》,徳之制也”。

  “《履》,和而至”:兑以柔悦承乾之刚健,故和。天在上,泽处下,理之极至不可易,故至。君子所行,体履之义,故和而至。“《谦》,尊而光。”不谦则必自尊自耀,自尊则人必贱之,自耀则徳丧,能谦则自卑自晦,自卑则人尊之,自晦则徳益光显。“《复》小而辨于物”:复贵不远,言动之微,念虑之隠,必察其为物所诱与否。不辨于小,则将致悔咎矣。“《恒》,杂而不厌”:人之生,动用酢酬,事变非一,人情于此,多至厌倦,是不恒其徳者也。能恒者,虽杂而不厌,“《损》先难而后易”:人情逆之则难,顺之则易,凡损抑其过,必逆乎情,故先难;既损抑以归于善,则顺乎本心,故后易。“《益》,长裕而不设”:益者,迁善以益已之徳,故其徳长进而寛裕。设者,侈张也,有侈大不诚实之意,如是则非所以为益也。“《困》,穷而通”:不修徳者,遇穷困则陨获丧亡而已。君子遇穷困,则徳益进,道益通。“《井》,居其所而迁”:如君子不以道徇人,故曰居其所;而博施济众,无有不及,故曰迁。“《巽》,称而隠”:巽顺于理,故动称宜,其所以称宜者,非有形迹可见,故隠。

  “《履》以和行”:行有不和,以不由礼故也,能由礼则和矣。“《谦》以制礼”:自尊大,则不能由礼,卑以自牧,乃能自节制以礼。“《复》以自知”:自克乃能复善,他人无与焉。“《恒》以一徳”:不常则二三,常则一。终始惟一,时乃日新。“《损》以远害”:如忿欲之类,为徳之害。损者,损其害徳而已。能损其害徳者,则吾身之害,固有可逺之道,特君子不取必乎此也。”“《益》以兴利”:有益于已者为利,天下之有益于已者莫如善,君子观《易》之象而迁善,故曰兴利。能迁善,则福庆之利,固有自致之理。在君子无加损焉,有不足言者,“《困》以寡怨”:君子于困厄之时,必推致其命。而遂吾之志,何怨之有?推困之义,不必穷厄患难及已也,凡有道而有所不可行,皆困也。君子于此自反而已,未尝有所怨也。“《井》以辨义”:君子之义在于济物。于井之义,人可以明君子之义。“《巽》以行权”:巽,顺于理,如权之于物,随轻重而应,则动静称宜,不以一定而悖理也。九卦之列,君子修身之要,其序如此,缺一不可也,故详复賛之。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一段,总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要,故反覆言之。如恶恶臭,如好好色,乃是性所好恶,非出于勉强也。自欺是欺其心,谨独即不自欺。诚者自成,而道自道也,自欺不可谓无人知。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若此。

  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只当说繁缨非诸侯所当用,不可以与此人,左氏也说差却名了,是非孔子之言。如孟子谓“闻诛一夫纣矣”,乃是正名。孔子于蒯瞶、辄之事,乃是正名。至于温公谓“名者何,诸侯、卿、大夫是也”,则失之矣。

  事不可以逆料,圣贤未尝预料。“由也,不得其死然。”“死矣!盆成括。”其微言如此。

  此理塞宇宙,谁能逃之?顺之则吉,违之则凶。其蒙蔽则为昏愚,通彻则为明知,昏愚者不见是理,故多逆以致凶。明知者见是理,故能顺以致吉说,易者谓“阳贵而阴贱,刚明而柔暗”,是固然矣,今晋之卦上离以六五一隂为明之主,下坤以三隂顺从于离,明是以致吉,二阳爻反皆不善,葢离之所以为明者,明是理也,坤之三阴能顺从其明宜,其吉无不利,此以明理顺理而善,则其不尽然者,亦宜其不尽善也,不明此理而泥于爻画名言之末,岂可与言易哉?“阳贵阴贱,刚明柔暗”之说,有时而不可泥也。

  阴阳始交,一索而得长男,再索而得中男。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指下卦之渐入上卦坎险之地。上六“乗马班如,泣血涟如”,正孔子曰“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虽然,人当止邪于未形,絶恶于未萌,致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

  《蒙》九二,一爻为发蒙之主,不应更论与,九五相得与否包蒙纳妇即克家之事 

  束书不观,游谈无根。 

  业习深者难得浄洁。

  自明,然后能明人。 

  复斋看伊川《易传》,解“艮其背”,问某伊川说得如何?某云:“”说得鹘突遂命某说某云:“艮其背,不获其身,无我;行其庭,不见其人,无物。”

  或谓:“先生之学是道徳性命,形而上者;晦翁之学是名物度数,形而下者学者;当兼二先生之学。”先生云:“是下如此说晦翁,晦翁未伏。晦翁之学,自谓一贯,但其见道不明,终不足以一贯耳。吾尝与晦翁书云:“揣量模冩之工,依仿假借之似,其条画足以自信,其节目足以自安。’此言切中晦翁之膏肓。” 

  学者答堂试䇿,先生云:“诸公答䇿,皆是随问走。答䇿当如堂上人部勒堂下吏卒,乃不为䇿题所纒 。”

  先生于门人,最属意者唯传子渊。初,子渊请教先生:有‘艮背行庭,无我无物’之说,后子渊谓:“某旧登南轩、晦翁之门,为二说所碍,十年不可先生之说。及分教衡阳三年,乃始信。”先生屡称子渊之贤,因言:“比陈君举自湖南漕台遣书币下问,来书云:‘某老矣!不复见诸事功,但欲结果身分耳。’”先生略举答书,因说:“近得子渊与君举书㬠好,若子渊切磋不已,君举当有可望也。但子渊书中有两句云:‘是则全掩其非,非则全掩其是。’亦为抹出。”后闻先生临终前数日,有自衡阳来呈子渊与周益公论道五书,先生手不释,叹曰:“子渊擒龙打鳯底手段。”

邵武丘元寿听话累日,自言少时独喜看伊川语録。先生曰:“一见足下,知留意学问,且从事伊川学者。既好古如此,居乡与谁游处?”元寿对以赋性冷淡,与人寡合。先生云:“莫有令嗣延师否?”元寿对以延师亦不相契,止是托之一子耳。先生云:“既是如此,平生怀抱欲说底话,分付与谁?”元寿对以无分付处,有时按视田园,老农老圃,虽不识字,喜其真情,四时之间,与之相忘,酬酢居多耳。先生顾学者笑曰:“以邵武许多士人,而不能有以契元寿之心,契心者乃出农圃之人,如此,是士大夫儒者,视农圃间人不能无愧矣!”先生因言:“世间一种恣情纵欲之人,虽大狼狈,其过易于拯救,却是好人剗地难理会。”松云:如丘丈之贤,先生还有力及之否?先生云:“元寿甚佳,但恐其不大耳。‘人皆可以为尧舜’,‘尧舜与人同耳’,但恐不能为尧舜之大也。”元寿连日听教,方自庆快,且云“天下之乐,无以加于此”,至是忽局蹴变色而答曰:“荷先生教爱之笃,但某自度无此力量,诚不敢僭易。”先生云:“元寿道无此力量,错说了。元寿平日之力量,乃尧舜之力量,元寿自不知耳。”元寿黙然愈惑。退,松别之元寿自述:“自听教于先生甚乐今胸中忽如有物梗之者,姑抄先生文集,归而求之,再来承教。

  先生与学者说及智圣始终条理一章,忽问松云:“智、圣是如何?”松曰:“知此之谓智,尽此之谓圣。”先生曰:智圣有优劣否?松曰:“无优劣。”先生曰:“好,无优劣。”然孟子云: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力。如此说似归重于智。”松曰:“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巧也,行文自当如此。孟子不成道其至尔力也,其中尔巧也。先生曰:“是。”松又曰:“智、圣虽无优劣,却有先后,毕竟致知在先,力行在后,故曰始终。”先生曰:“是。”

  先生因为子持之,改所吟莺诗云:“百喙吟春不暂停,长疑春意未丁寜。数声緑树黄鹂晓,始笑从来著意听。”“绕梁馀韵散南柯,争奈无如春色何。剰化玉巢金绰约,深春到处为人歌。”先生言莺巢以他羽成之,至贴近金羽处,以白鷴羽藉之,所以养其金羽也。”

  有客论诗,先生诵昌黎调张籍一篇云:“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羣儿愚,那用故讥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云云。乞君飞霞佩,与我髙颉颃。且曰:“读书不到此,不必言诗 。”

  中心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与。告子不动心,是操持坚执做;孟子不动心是明道之力。

  有行古礼于其家,而其父不悦,乃至父子相非不已。遂来请教先生,云:“以礼言之,吾子于行古礼,其名甚正,以实言之,则去古。既逺礼文,不逺吾子所行,未必尽契古礼,而且先得罪于尊君矣!丧礼,与其哀不足而礼有馀也,不若礼不足而哀有馀也。如世俗甚不经,裁之可也,其馀且可从旧。

有县丞问先生:“赴任尚何时?”先生曰:“此来为得疾速之任之命,方欲单骑即行。”县丞因言及虏人有南牧之意。先生遽云:“如此则荆门乃次边之地,某当挈家以行,未免少迟。若以单骑,却似某有所畏避也。”

  临川张次房于历子赋《归去来词》,弃官而归。杜门经岁,来见先生。先生云:“近闻诸公以王谦仲故,推挽次房一出,是否?”次房云:“极荷诸公此意,愧无以当之。”先生曰:何荷之云?君子之爱人也以徳,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凡诸公欲相推挽者,姑息之爱也。次房初归时,一二年间,正气甚盛,后来浸弱,先生教授极力推挽,是后正气复振,比年又浸衰。次房莫未至无饭吃否?若今诸公此举,事势恐亦难行,反自取辱耳。某今有一官,不能脱去得,今又令去荆门,某只得去,若窜去南海,某便著去。次房幸而无官了,而今更要出来做甚么?”次房云:“恨闻言之晚,不能早谢絶之也。”

  松问先生:“今之学者为谁?”先生屈指数之,以傅子渊居其首,邓文范居次,傅季鲁、黄元吉又次之。且云浙间㬠有人有得之,深者有得之浅者,有一见而得之者,有久而后得之者,广中陈去华省发伟特惜乎!此人亡矣!有传黄元吉别长沙陈君举,有诗送行云:”荷君来意固非轻,曽未深交意便倾。说到七篇无欠少,学从三画已分明。毎嗟自昔伤标致,颇欲从今近老成。为谢荆门三益友,何时尊酒话平生。先生切闻,子渊与君举切磋,又起君举之疑,得黄元吉君,举方信子渊之学,松曰:“元吉之学,却在子渊之上。”先生曰:“元吉得老夫锻炼之力,元吉从老夫十五年,前数年病,在逐外中间,数年换入一意见,窠窟去又数年换入一安乐窠窟去,这一二年老夫痛加锻炼,似觉壁立无些近傍,元吉善学,不敢发问,遂诱致诸处后生来受学,却教诸生致问老夫,一一为之问,剥元吉一旦从傍,忽有所省,此元吉之善学。先生云:“今世儒者,类指佛老为异端。”孔子曰:“攻乎异端。”孔子时佛教未入中国,虽有老子其说未著,却指那个为异端。葢异字与同字为对,虽同师尧舜,而所学异绪,与尧舜不同,此所以为异端也。先生因儆学者攻异端曰:“天下之理,将从其简且易者,而学之乎?将欲其繁且难者而学之乎?若繁且难者,果足以为道,劳苦而为之可也,其实本不足以为道,学者何苦于繁难之说?简且易者又易知易从,又信足以为道学者何惮?而不为简易之从乎。”

  先生言:“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孟子就四端上指示人,岂是人心只有这四端而已?又就乍见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恻隠之心一端指示人,又得此心昭然,但能充此心足矣。”乃诵:“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云云。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

  先生言:“胡季随从学晦翁,晦翁使读《孟子》,他日问季随如何解‘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一句,季随以所见解,晦翁以为非,且谓季随读书卤莽不思。后季随思之既苦,因以致疾。晦翁乃言之曰:‘然读如“雍之言然”之然,对上同聴、同美、同嗜说。’”先生因笑曰:“只是如此,何不早说与他。”

先生言:“吾家治田,毎用长大镢头,两次锄至二尺许。深一尺半许外,方容秧一头久旱时,田肉深,独得不旱。以他处禾穂数之,毎穂谷多不过八九十粒,少者三五十粒而已以此中禾穂数之,毎穂少者尚百二十粒,者至二百馀粒。毎一所收,比他处一不啻数倍深耕易耨之法如此,凡事独不然乎?”时因论及士人事速化不根之文,故及之。
答曾宅之一书甚详。梭山一日对学者言曰:“文所以明道,辞达足矣,意有所属也。”先生正色而言曰:“道有变动,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杂,故曰文,文不当,故吉凶生焉,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㕘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生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和顺于道徳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这方是文。文不到这里,说甚文?”
松尝问梭山云:“有问松:‘孟子说诸侯以王道,是行王道以尊周室,行王道以得天位’当如何对?”梭山云:“得天位。”松曰:“却如何解后世疑孟子教诸侯簒夺之罪?”梭山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先生再三称叹曰:“家兄平日无此议论。”良久曰:“旷古以来无此议论。”松曰:“伯夷不见此理。”先生亦云。松又云:“武王见得此理。”先生曰:“伏羲以来皆见此理。”
或劝先生之“荆门为委曲行道”之计,答云:“”仲虺言汤之徳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古人通体纯,是道义后世贤者处心处事亦非尽无礼义特其心先主乎利害而以礼义行之耳后世所。
以大异于古人者,正在于此,古人理㑹利害便是礼义,后世理㑹礼义却只是利害。
先生言:吴君玉自负明敏,至槐堂处,五日毎举书句为问,随其所问解释其疑然,后从其所晓,敷广其说,毎毎如此。其人再三称叹,云天下皆说先生是,禅学独某见得先生是,圣学然退省其私,又却都无事了,此人明敏,只是不得久与之切磋。
先生言:“重华论:‘庄子不及老子者三,孟子不及孔子三,其一不合以人比禽兽。’晦翁亦有此论。”松曰:“孟子言:‘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惟恐人之入于禽兽也。‘是禽兽也,为其无君父也,‘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为其夜气不足以存也。晦翁但在气象上理会此其所以锱铢圣人之言,往往皆不可得而同也。”先生曰:“使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七八圣人合堂同席而居,其气象岂能尽同?我这里也说气象,但不是就外面说,乃曰:阴阳一大气,乾坤一大象。”,因说:“孟子之言,如‘孟施舍之守气,不如曽子之守约也’。此两句却赘了。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欲也。是为不识“艮,背行庭”之旨。
舜“隠恶而扬善”,说者曰:“隠,藏也。”此说非是。隠,伏也,伏絶其恶,而善自扬耳。在已在人一也。“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藴崇之,絶其本根,勿使能植,则善者信矣”。故“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也”。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渐德。汤到这里却生一疑,此是汤之过也。故仲虺作诰曰:“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呜呼!谨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学者问:“荆门之政,何先?”对曰:“必也正人心乎。”
“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辟,比量也。家中以次之人,以我亲爱、贱恶,而比量之,或效之,或议之,其弊无穷,不可悉究,要其终,实不足以齐其家。
告子与孟子并驾其说于天下。孟子将破其说,不得不就他所见处,细与他研磨。一次将杞柳来论,便就他杞柳上破其说;一次将湍水来论,便就他湍水上破其说;一次将生之谓性来论,又就他生之谓性上破其说;一次将仁内义外来论,又就他义外上破其说。穷究异端,要得恁地,使他无语始得。
枚卜功臣之逊,逊出于诚,汉文即位之逊,逊出于伪云云。及修代来功诏称“朕狐疑,唯宋昌劝朕,朕已得保宗庙,尊昌为卫将军云云,后世人主,不知学,人欲横流安知天位,非人君所可得而私?”
夫子没,老氏之说出,至汉而其术益行。曹参相齐,尽召长老诸先生,问所以安集百姓。而齐故儒以百数,人人殊参未知所定。闻胶西有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币请之。既见盖公,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推此类具言之;参于是避正堂舍盖公焉。其治要用黄老术,故相齐九年,齐国安集大称贤相。此见老氏之脉在此也。萧何薨,参入相,壹遵何之约束。择郡县吏长,木讷于文辞,谨厚长者,即召除为丞相史;吏言文刻深,欲声名,去之。日夜饮酒不事事见人有细过掩匿覆之,府中无事。汉家之治,血脉在此。

  邵尧夫诗:“一物其来有一身,一身还有一乾坤。”不如圣人说乾知太始,因曰:“尧夫只是个闲道人,圣人之道有用,无用便非圣人之道。”

  先生一日自歌与侄孙浚书云:“道之将废,自孔孟之生,不能回天而易命云云。又歌:柏舟诗,松为之涕,泗沾襟。少间又歌:东皇太一云‘中君见松悲泣不堪。’又歌曰:‘萧萧马鸣,悠悠斾旌。’乃曰:‘萧萧马鸣静中有动,悠悠斾旌动中有静也。’”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君子以自昭明徳,人之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暴谓自暴,弃谓自弃,侮谓自侮,反谓自反,得谓自得,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圣贤道一个“自”字,㬠好,尝言年十三时复斋因看论语命某近前问云:看“有子”一章,如何?某云:“此有子之言,非夫子之言。”先兄云:孔门除却曽子,便到有子,未可轻议,更思之如何?某曰:“夫子之言简易,有子之言支离。”

  吕伯恭为鹅湖之集,先兄复斋谓某曰:“伯恭约元晦为此,集正为学术异同,某兄弟先自不同,何以望鹅湖之同?”先兄遂与某议论,致辨又令某自说,至晚罢。先兄云:“子静之说是。”

次早,某请先兄说,先兄云:“某无说,夜来思子静之说极是,方得一诗云:‘
提孩知爱长知钦,古圣相传只此心。
大抵有基方筑室,未闻无址忽成岑。
留情传注翻榛塞,著意精微转陆沈。
珍重友朋相切琢,须知至乐在于今。’”
某云:“诗甚佳,但第二句微有未安。”先兄云:“说得恁地,又道未安,更要如何?”某云:“不妨一面起行,某沿途却和此诗。”及至鹅湖,伯恭首问先兄别后新功。先兄举诗,才四句,元晦顾伯恭曰:“子夀早已上子静船了也”举诗罢,遂致辨于先兄。某云:“途中某和得家兄此诗云:‘墟墓兴哀宗庙钦,斯人千古不磨心。涓流滴到沧溟水,拳石崇成泰华岑。易简工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沈。’”举诗至此,元晦失色。至“欲知自下升髙处,真伪先须辨只今”,元晦大不怿,于是各休息。翌日二公商量数十折议论来,莫不悉破其说。继日凡致辨,其说随屈。伯恭甚有虚心相聴之意,竟为元晦所尼。后往南康,元晦延入白鹿讲说,因讲“君子喻于义”一章,元晦再三云:“某在此不曽说到这里,负愧何言?”

  先兄复斋临终云:“比来见得子静之学甚明,恨不得相与切磋,见此道之大明耳。”

  吾家合族而食,毎轮差子弟掌库三年。某适当其职,所学大进,这方是执事敬。

  徐仲诚请教,使思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一章,仲诚处堂一月,一日问之云:“仲诚思得孟子如何?”仲诚答曰:“如镜中观花”答曰:“见得仲诚也是如此。”顾左右曰:“仲诚真善自述者。”因说与云:“此事不在他求,只在仲诚身上”既又微笑而言曰:“已是分明说了也。”少间仲诚因问中庸以何为要语。答曰:“我与汝说内,汝只管说外。”良久曰:“句句是要语。”梭山曰:“博学之,审问之,谨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此是要语。”答曰:“未知学,博学个什麽?审问个什麽?明辨个什麽?笃行个什麽?”

  有学者终日聴话,忽请问曰:“如何是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答曰:“吾友是泛然问,老夫却不是泛然答。老夫凡今所与吾友说,皆是理也。穷理是穷这个理,尽性是尽这个性,至命是至这个命。”

  称叹赵子新美质,谓:”人莫不有夸示已能之心。子新为人称扬,反生羞愧;人莫不有好进之心,子新恬淡,虽推之不前;人皆恶人言已之短,子新惟恐人不以其失为告。羣居终日,黙然端坐,隂有以律夫气习之浇薄者多矣,可谓人中之一瑞,但不能进学可忧耳!“或云:“年亦未壮。”答云:“莫道未也,二十嵗来。”一日子新至,语之曰:“莫堆堆地,须发扬。车前不能令人轩,车后不能令人轾,何不发扬?”

  广中一学者陈去华,省发伟特。某因问:”吾与㸃也一段寻常如何理㑹?”屡问之,去华终以为理㑹不得。一日又问之,去华又谓理㑹未得。某云:“且以去华所见言之,莫也未至全然晓不得。”去华遂谓据某所见,三子只是事上著到,曽㸃却在这里著到。某诘之曰:“问道理㑹不得,今又却理㑹得。”去华顿有省,自叙聴话一月,前十日聴得所言皆同,后十日所言大异,又后十日与前所言皆同,因有十诗。别后谓人曰:“某方是一学者在。待归后,率南方之士,师北方之学。”葢广中蒙钦夫之教,故以此为北方耳。

  临川一学者初见问曰:“每日如何观书?”学者曰:“守规矩。”欢然问曰:“何守规矩?”学者曰:“”伊川易传胡氏春秋上蔡论语范氏唐鉴忽呵之曰“”陋说良久。复问曰:“何者为规?”又顷问曰:“何者为矩?”学者但唯唯,次日复来方对学者诵:“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一章,毕乃言曰:“乾文言云‘大哉乾元’,坤文言云‘至哉坤元’,圣人賛易,却只是个简易字,道了遍目”学者曰:“又却不是道,难知也。”又曰:“道在迩,而求诸逺;事在易,而求诸难。”顾学者曰:“这方唤作规矩。”公昨日来道,甚规矩。

  一学者聴言后,更七夜不寝,或问曰:“如此莫是助长否?”答曰:“非也,彼葢乍有所闻,一旦悼平昔之非,正与血气争寨作主。又顾谓学者:天下之理但患不知其非,既知其非,便即不为君子以向晦入宴息也 。”

  或问“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既有所立矣,縁何未到四十尚有惑?”在曰:“”志于学矣,不为富贵、贫贱、患难动心,不为异端邪说摇夺,是下工夫至三十,然后能立既立矣!然天下学术之异同,人心趋向之差别其声讹相似,似是而非之处,到这里多少疑在是,又下工夫十年,然后能不惑,不惑矣,又下工夫十年,方浑然一片,故曰“五十而知天命”。

  说君子之道孰先传一段,子游、子夏皆非。

  先生感叹时俗汨没,未有能自拔者,因歌学者刘定夫象山诗云:“三日观山山愈妍,锦囊收拾不胜编。万山扰扰何为者,惟有灵台山岿然。”又诵少时自作大人诗云:“从来胆大胸膈寛,虎豹亿万虬龙千。从头收拾一口吞,有时此辈未妥帖。哮吼大嚼无毫全。朝饮渤澥水,暮宿昆仑巅。连山以为琴,长河为之弦。万古不传音,吾当为君宣。”又举欧阳公赠梅圣俞诗云:”黄鹄刷金衣,自言能逺飞。择侣异栖息,终年修羽仪。朝下玉池饮,暮宿霜桐枝。徘徊且垂翼,㑹有秋风时。”

有学子阅乱先生几案间文字。先生曰:“有先生长者在,却不肃容静听,收敛精神,谓不敬之甚。”

  光武谓吴汉“差强人意”,“强”训“起”。

右门人严松松年所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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