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让作文充满画面感？

——严老师的作文课（五）

文／严鼎

也许在开始这个话题之前，学生不一定知道什么是画面感，我们可以先来看一段文字，体会一下。

那年深夏，我们住在乡村一幢房子里，望得见隔着河流和平原的那些高山。河床里有鹅卵石和大圆石头，在阳光下又干又白，河水清澈，河流湍急，深处一泓蔚蓝。部队打从房子边走上大路，激起尘土，洒落在树叶上，连树干上也积满了尘埃。那年树叶早落，我们看着部队在路上开着走，尘土飞扬，树叶给微风吹得往下纷纷掉坠，士兵们开过之后，路上白晃晃，空空荡荡，只剩下一片落叶。（海明威《永别了武器》）

所谓“画面感”，即你在读过这些句子的同时，脑子里便不自觉地、轻松自如地浮现一个个画面，不需要再绞尽脑汁去想象。好的文字就是这样，它能够帮助你勾画画面，而普通的文字则需要你自行脑补。

我走出黑暗的展厅，窗外是南京西路逼人的奢华气息。无数高级轿车从面前开过去。那些从橱窗里发射出来的物质光芒，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这是上海最顶级的地段，也是上海最冷漠的区域。这里的人们内心都怀着剧烈的嫉妒和仇恨，这些浓烈而扎实的恨，是上帝仍给这个上海顶级区域里的一枚枚炸弹，没有人能够幸免，所有人都在持续不断的轰隆声里，血肉横飞，魂飞魄散。（郭敬明《小时代》）

上面这一段则是缺乏画面感的体现。虽然也写了很多场景，但每一个场景都需要你搜肠刮肚地脑补，读起来并不轻松。

然而让我感到不解的是，很多学校考试的满分作文，则多是充斥着《小时代》式的“华丽句子”，这样的误导岂不可笑？

下面我简单分析一下充满画面感的文字是如何实现的。

其实，实现画面感的方法有很多，没有唯一固定的招数，也不存在孰优孰劣、高下之分，不过是不同的思路罢了。我今天说的只属其中一支，也算是比较容易理解的一支。

我要引入两个名词，一个叫“抽象唯心”，一个叫“具象客观”。

你可以不明白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看例子即可理解。

你在作文里写下：我很冷。读者可以理解你冷的这种感受，却无法感同身受，而且这种内在体会是个别的、特殊的，读者需要从自己的生活经验中搜寻类似的体会来对应，比较费力。

而如果换成：我在发抖。发抖是一个真实可感、如在眼前的画面，它没有个体的感受，而是将感受外化成画面，这样，读者就不需要大费周折去思考、去体会，直接就可以看到画面，这样的文字，我们就称之为“有画面感”。

再举几个例子。

A：“他很狂。”——抽象唯心，需要脑补。

B：“他仰天大笑。”——具象客观，真实可感。

A：“猫高兴地跳上台子，欢快地挥舞着尾巴。”——你怎么知道猫是高兴、欢快的？

B：“猫‘喵呜’一声跳上台子，尾巴尖快速舞动着。”——这里没有任何作者的主观感受，都是所见所闻。

A：“他吃了一惊。”

B：“他一愣，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

A：“温暖的阳光照入我的卧室。窗边的鲜花经过阳光一照，越发美丽动人。”

B：“阳光穿过玻璃，在床单上形成了一个橘红色田字格。窗边鲜花的叶子上，一滴露珠在闪闪发光。”

从上面的举例即可看出，主观的描写会削弱场景的画面感，只有客观真实地描述才能写出画面感。画面感的多寡不是通过场景的疯狂铺设完成的，而是要看，这些场景是出自眼，还是发于心。发于心的场景是个别的、属于你自己的体会，虽然宝贵，但无法与读者达成共鸣，画面感自然要差很多。出自眼的东西，虽直白，但读完后如在眼前，美得更加直观。

古人的很多作品亦是如此：“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几个意象的拼接即可构成一幅苍茫大气的画面。“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没有诗人的直接评论和感受，读者却能够体会这景色给人的美感。读《湖心亭看雪》也是这般，“湖上影子，唯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自古以来，写雪景文章无数，却未有出其右者。它不仅符合了中国的传统审美趣味，极简极纯，还摒弃了所有主观的体会，没有丝毫摆弄的技巧，单纯地将所见之景勾勒纸上，可见功力深厚。

很多初中学生为何写故事、写景都写不长，也写不好？关节也许就在这里。故事还没延展开来就开始写自己的感受，每一个小事写完都来个自己的体会，写出来的必然生硬苍白。你应当记着，深刻真实的情感都应当埋在故事里，不说，从字里行间读者自可领会。说破，反倒显得生硬。如何能从故事里、场景中读出情感？多写所见、所闻，少写所思、所感，文字自然通透隽永，意蕴深长。

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