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六盘水文学院
2022第11期（总第280期）
唐林伟的诗
文/唐林伟
汹涌人潮，拍打着陌路者的肩膀
有人在十字路口撒网，捕捉路灯投出的
瘦长游鱼。我努力弯下腰
让身子离地面更近一点
确保拾起一枚，完整的脚印
车灯呼啸而过，结出另一张网
封锁前行之路，浓雾混淆时光
左岸与天堂，红绿灯循环闪烁
行人走走停停，游鱼
始终没有浮出水面，在暗处
编织着越来越弱的尾灯
菜市场的灯光代替了阳光
却无法代替屠夫油腻的叫卖声
娴熟的手法，在砧板上肢解肉身
不经意间肢解了生活与灵魂
人群熙攘，没有被他精湛的刀工惊吓
簇拥在肉摊前，挑选心仪的碎尸
分尸完毕，他将刀子藏进眼眶
掩盖这场刚刚结束的杀戮
我的脸如同他的刀子，变红再变白
钢筋，混泥土，以及脚手架
一群异乡人在搭台唱戏
他们敲击骨头，整个清晨在颤抖
巨大的声响，金属感真实而沉重
代替悦耳的鸟鸣，汗水滚烫
在木板上敲出节奏生硬的鼓点
震碎了旧梦。我是他们忠实的观众
在梦的碎片上，注视着远方楼群
线条笔直而木讷的脸
难以储存体温，戏份稍微有点冷
但这不影响他们投入的神情
忘乎所以，不受时空限制
戏台越搭越高，高过年轮与故乡
地面彻底与戏台隔离开来
从第一天搭台开始，很多年了
一条鸿沟一直横亘在内心深处
他们无法逾越，只是在高台上
反复勾勒温馨的构想，或演奏孤独
灯光越亮越多，会议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僵硬固化的田字格里，语言自成体系
大街小巷抑扬顿挫，叙述着世态与炎凉
许多标点被刻意省略，句读成为一道密码
打开人的多义性。一圆盘的融会贯通
被拆分为红黄绿，心情也可以选择
你希望的颜色，小广场是红色
节日的余温还在炙烤着，行人和商铺
五十米大街自然是绿色的，川流不息
也难免南辕北辙。至于华夏中学
舒缓的青春恬淡如水，才是黄的本意
该另起一行了，东湖的水位不断变换
你来时深不见底，你走了回忆搁浅
银杏广场没有银杏，但依然是候鸟的
栖息地，我偶尔会在那里短暂停留
从历史的沉淀中摄取少量食物
糯米饭，鸡枞油，火腿和水拌酒
在这西南小城，留下无法抹去的烙印
可敏感的味蕾唤不醒沉睡的土地
只能在句末，加上一串单薄的省略号
有些花凋谢了，有些旧事还得重提
年轮的循环往复里，冷暖交替
不断堆积的脂肪，抵御不了山寒水复
只能往微笑的余温里再添上一味药引
从白纸黑字里，熬出该有的浓稠
至于苦乐，分不出笔力与风格
站在人潮中的影子，同样千篇一律
欢喜与否，都得从十字路口向左或右
行道树不留只言片语，路途显得更加单薄
立冬了，西北风开始述说北方的白
鸽群三三两两，用轻描淡写的哨音阐述
反应迟缓的南方，霓虹闪烁其辞
泄露着黑夜的秘密。人们裹紧缩水的外套
试图抗拒黑色，最终走失于无声的河
丈夫在病床上借助导管呼吸
身体多处钉上钢针，疼痛而呻吟
极不配合治疗，她不时安抚或呵斥
并拿出简易针线包，就着另一张空病床上
儿子玩手机的专注目光，穿针引线
缝补丈夫被医生剪破的衣裳
以及城市黑夜的千疮百孔
一针接着一针，动作娴熟轻盈
比医生缝补丈夫坍塌的身体，更加游刃有余
铸造日月，这遗落人间的光芒
普照着人群的卑微与渺小
摈弃三千年外圆内方后
现实变得浅薄，欲望化整为零
你用坚硬的躯体抗拒着时光
正面的数字，标识了商贾的交换定律
但物与物的交换却诠释不出
人与人之间遮掩的赤裸裸
反面的花朵，在众多手掌中蔓延盛开
最终消失于另一只布满结痂的手
没有花香，只有食物沉淀的味道
当抉择成为一种虔诚仪式时
只需将自己抛出去，正反都是别人的命运
春天，她再次说起往事
春风没有吹落，二十年结痂的茧
在山岗绽放，岩石面不改色
比春雷还坚硬，割痛片片花瓣
两个儿子，三十余年依然单着
抽干她余生的泪水，浇灌异乡枯萎的青春
她花色的头发严重缺水，她不再惭悔
将一条花狗，牢牢拴在老木屋的柱子上
在花狗的叫声里，夕阳摇摇欲坠
城市东岸，算不上高楼大厦的建筑
椅子困在其中。被黑夜灌醉后
锈迹的牢笼，载着巨兽从城西奔跑而来
一些空座位带着余温，贴上新的标签
内心不再拥挤，随意丢弃的故事
掺合着香水，酒精与熟食
灯光下，半遮半掩的脸，睡梦裸露
无人捡拾，邻座喃喃的私语
抗拒地心力，头颅漂浮在半空
目光作为支点，编造另一个春天
仰视或俯视，总有一个角度
轻易洞穿，那些薄如蚕翼的日子
途经的站点，梦游症患者上上下下
风声，吹走路边行人的影子
我会在某个小站，盗取一道闪电
半座小城，从尾气里排得一干二净
腊月寒风，吹干了直立的荷
脸色由绿变黑，依旧笑着
缩水的笑靥，没有迎来采莲人
莲蓬垂下头颅，将秘密深埋
你须有颗虔诚的心，在淤泥之下
仍向往光明。始终秉持气和节
守住一面清潭，平静如水
远离激流，无需选择进或退
时刻对照着自己的影子
修正时光，修正季节应有的模样
尽管蜻蜓早已远去，蝴蝶不见踪迹
但南归的候鸟，正在觅食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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