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万菊┃车轮丈量担忧和思念

主管：六盘水文学院

2022第120期（总389期）

胡万菊的诗（组诗）

文/胡万菊

沙屿辞（组诗）

世事纷繁，兵荒马乱的日子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与时光对峙，与世界对峙

疼痛又温暖，平凡却坚韧

更多时候，我们在与自己对峙

是沙，就涤荡自我接受融合

是石，就甘为路基承受打磨

你我皆沙石，纵然踽踽独行

做自己的，人间侠客

浪淘沙

关于一粒沙的秘密，河流

并不知晓。那些汹涌的岁月

把生活的隐痛和悲欢，高歌着

潮水般冲刷。隔岸观火的人

有时，也观自己

脚步匆忙，又铩羽而归

把眼眸的沧海，凝结成沙

南方行吟

发往北国的简讯

没有回音。像荷池的花蕾

渴望一场暖阳。世界喧嚣

你突然想起脚下，泥沼温润

给你滋养，又束你脚步

这粘稠的牵扯，似鞋底的沙

你化身海的女儿，却穿越

爱的荒漠。朔风扬胡沙

阴霾终散，你温暖如初

那些弥散的疼痛，是你行过沙漠的

真切见证

半城烟沙

日暮沙清，晚风拂过

一些有关晚霞的心事

你抬头凝望水城河的黄昏

往事，就湿重起来

那些晚樱慌乱，寻找

安稳的栖息所。很多时候

牵拉思绪的罪魁祸首

并非东流之水。眼眸融进的沙

写尽生活的奔突。如果

那些聚沙成塔的昨天

无法原谅。就在泪海氤氲前

与生活和解。再叙

半城烟沙，往事从简

与祖父书（组诗）

游子吟

我在没有乡音的江湖

行走多年。把炊烟拉长

让火塘的灰烬，在记忆里

熊熊燃烧

故乡的栗子树

站成一块坚硬的石头

有风的时候，它也会柔软

像母亲的叮咛和嗔怪

原野阔阔，那些流水

漫过时光的枯骨。流向天涯

一池星光，把故乡的情意

随风荡漾

遇见您的光阴

午后至家，竹林深处

老屋巍然挺立。您高兴得像个孩子

给我唱《东方红》

想喝半凉的苦丁茶

腊肉要三层肥瘦

炉火上的茶壶，热气腾腾

故事还没讲完，您已打起了盹儿

笑着为您剪完，最后一只指甲

它们厚重、磊落、坚硬

像您一生的光阴

家书

凌晨，故乡来电

道您旧疾突发。一直念叨

我的乳名

连夜出发，高速五小时

昏黄灯火，飞速后退

像童年老屋里摇曳的灯盏

这些年，我背着一口沉重的井

远离故乡，用车轮

丈量担忧和思念。想把逝去光阴

拼命拉长——

目送

天边的云心事重重

远山凝黛，万籁俱寂

您安静地躺着

数日以来，您的儿孙们

用一个又一个

庄严的仪式

将您送到这里

山一程，水一程

最后一程，我们要在这里

陪您到天明

吉时到了

您将搬进新家

泥土，一铲一铲地

像要把这一生

一点一滴的苦难和幸福

一一细数，郑重封存

有风吹过

人群散去，夜色里

晒草坡四野寂寂，只剩一堆柴火

毕毕剥剥，火星明灭

像和您搀扶一生的烟斗

火塘边，至亲一一围坐

他们刚刚落成了

您新家的基脚。包谷酒倒满

他们想用舌尖的辛辣

打发这通宵达旦的

长寂和哀伤

父亲不会饮酒

只在烟圈里沉默

五更，有风吹过

我的眼睛结了霜

有一刻，我仿佛感到

您就在火塘边

咂着烟斗，对我微笑

我的悲伤干涸成沙漠

地炮震天，唢呐嘶鸣

您起身了，孝女孝媳

整齐划一地，号啕大哭

人群潸然泪下

鞭炮久久轰鸣，我木讷地捂紧

怀中小儿的耳朵，仿佛

置身事外。我狠狠地责骂自己

是那不孝子孙。竟挤不出一滴

哀伤的泪水

直到，我背着孩子艰难地爬完

最后一段山路，星光满天

直到，您躺在草木寂寂里

我在火塘边，静静凝望您

东方破晓。应着吉时

您庄重而静慕地，沉入泥土

爷爷啊！您疼爱的小孙女

终于，泪海决堤

不能自已

晒草坡

山路崎岖，漫天星光

这里远离尘嚣，山河长寂

草木兀自生长

此后，没有鸡零狗碎

人事纷纷

您该是会喜欢？

此后，没有家长里短

儿孙叮咛

您该是会孤寂？

晒草坡这个名字

在手机定位里

化作了眼中的沙

手上的刺，心尖上的疼

爷爷啊，让我泪眼迷离的

是这星河明灿的夜空

可仰望的星星

从此，又多了一颗

是这纷繁苍茫的人世

可牵挂的人

从此，又少了一个

胡万菊

胡万菊，女，汉族，1991年生，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文字散见于《星星》《山花》《散文诗》《天津诗人》《山东诗人》《贵州都市报》《高原》《乌蒙新报》《毕节日报》《万峰湖》《黔西南日报》《今日兴义》等报刊杂志。现供职于六盘水市第二十三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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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张禹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