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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党为何会被集体下狱?上百官员联手逼宫,二十四条名不副实

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左副都御史杨涟上书弹劾魏忠贤二十四条大罪,引起轩然大波。

由于天启皇帝朱由校性格深沉,从不表露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喜欢装傻充愣,经常待在后宫里打造木制工艺品。

这似乎给了东林党一个错觉:这位皇帝在人情世故方面有缺陷。

于是,以杨涟为首的东林党准备利用这一点,进行大范围逼宫,争取一次性干掉魏忠贤。这次逼宫的规模有多大?在杨涟上书之后,近百名高级官员跟进,整个朝堂一时间风声鹤唳,谈“魏”色变。

天启四年,天启皇帝已经十九岁了,是一个标准的成年人。可东林党人依然把他当一个孩子来糊弄,这就犯了皇权的大忌。

其实,杨涟根本不该弹劾魏忠贤,这件事在东林党内部都有不少反对意见,反对派的观点就是:杨涟弹劾魏忠贤的内容站不住脚。

在我看来,杨涟弹劾魏忠贤的二十四条大罪,大多数的确很难站住脚。

比如说第一条,作为开篇第一罪,杨涟上来就扣帽子:太监不准干政是朱元璋定下的规矩,你当皇帝的不守规矩,重用这么一个腌臜玩意,和我们东林党争权夺利,这种人不杀,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比如说第二条,杨涟说魏忠贤排挤顾命大臣刘一燝和周嘉谟,但这明显就是天启皇帝想做的事。再者,前任顾命大臣方从哲也是被东林党轮番弹劾下台的,杨涟这第二条大罪也可以套在东林党身上。

比如说第四条和第五条,东林党被降职,东林党没能当上首辅,都是魏忠贤的罪。言外之意是:魏忠贤不愿意给东林党当狗,有罪!

比如说第七条,东林党的忠臣们弹劾魏忠贤,结果被皇帝贬黜,所以魏忠贤有罪,这种神逻辑我至今没能理解:我说你有罪,你居然不自杀?

比如说第八条、第九条和第十条,杨涟自己也说是听来的传闻,连故事主人公的名字都说不清楚,居然也把罪名扣到了魏忠贤的头上。

这二十四条大罪实在太多,复制过来就有将近五千字,无外乎就是魏忠贤排挤忠臣,任用亲信,滥杀无辜,贪图钱财。想了解的朋友可以自行搜索《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疏》,懒得搜索的也可以留言问我,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了。

总地来说,杨涟的逻辑就是:我们东林党都是贤臣和好人,魏忠贤反对我们,必然是奸臣。

在我看来,杨涟这个人很像西汉时期的晁错(汉景帝老师)。

这类人有一个通病:我是忠臣,我问心无愧,所以与我不同的人都是奸臣。这类人或许是硬骨头,但他们最大的缺点在于:刚愎自用,听不进劝。

晁错出事的时候,朝堂上三位高官联名弹劾,可见晁错平时做事也是冷面无情的;杨涟做事的时候,从来都只有一招,那就是硬刚当权派。

在“移宫案”中,就是杨涟打头阵,硬刚李选侍;在弹劾魏忠贤的过程中,又是杨涟打头阵,硬刚天启皇帝。

在这件事上,杨涟错得离谱。

杨涟忘记了魏忠贤的身份,此时的魏忠贤已是内廷代表人物。如果内廷代表人物被你东林党轻而易举地拿下,那么此后的内廷代表人物,谁还敢在东林党面前硬气呢?

谁要是敢不服,东林党只需要轻飘飘地说一句:“你忘记魏忠贤的下场了吧?”就能把内廷代表人物噎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内廷混到这种地步,那么天启皇帝就只能全面接受东林党的指导了,这正是杨涟所希望的。可问题是:东林党值得依赖吗?

天启皇帝重用魏忠贤,是在天启三年十二月,标志性事件时魏忠贤总督东厂。而在此之前,天启皇帝并没有对东林党多加限制。

而是时魏忠贤已用事,群小附之,惮众正盈朝,不敢大肆。——《明史》·卷二百四十四·列传第一百三十二

东林党权势最大的时候,就是泰昌、天启初年(三四年时间)和崇祯初年(两三年时间),这三个时期有一个共同点:皇帝年轻,缺乏政治经验,容易被忽悠。在这三个时期,东林党依靠忽悠上位。

可上位之后的东林党,是怎么回报这份信任的呢?答案是:清谈和党争。这是用魏晋的士族做派加明末的官僚做派来办事,怎能不令皇帝寒心呢?

天启初年,东林党权势滔天,大明先是被后金打得退到辽河以西,后又被后金打回山海关。崇祯初年,东林党权势滔天,后金军队打到北京城下。

客观地说,明末局面溃烂,绝不是东林党一家的责任。可问题是:当时就是东林党一家独大的局面,出了这种事,东林党难道不该给个说法吗?但东林党的表态同样令人失望:这都是你们众人的责任,与我们东林党无关。

我举个例子:你们公司初创,来了一个特别会忽悠的高管。在他管理期间,并没有给出特别合适的指导意见,公司在运营期间不断出问题。

客观地说,这不是高管一个人的问题。但这位高管坐在管理岗位上,是不是应该起个表率作用呢?可这位高管到处甩锅,就连保洁大妈和前台小妹也没能幸免。面对这种高管,如果你是员工,你会怎么看待他?如果你是老板,你会怎么看待他?

天启皇帝为什么重用魏忠贤?崇祯皇帝为什么重建太监势力?就是对东林党没有担当的行为感到失望。

了解过魏忠贤上台的客观背景之后,再来看魏忠贤上台之后的所作所为。

魏忠贤是小人,但绝不是傻子,东林党势大,魏忠贤同样不想得罪这帮人。于是在总督东厂之后,魏忠贤也没有全面打击东林党的意思,反而一直希望与东林党搞好关系。

比如说,魏忠贤大肆吹捧东林党干将赵南星,说他有大才;又说孙承宗非常了不起,希望能与他交谈。但无论是赵南星还是孙承宗,都对魏忠贤不理不睬,魏忠贤记恨在心。

魏忠贤雅重之,尝于帝前称其任事。一日,遣娣子傅应星介一中书贽见,南星麾之去。当是时,忠贤益盗柄。以承宗功高,欲亲附之,令应坤等申意。承宗不与交一言,忠贤由是大憾。——《明史》·卷二百四十三·列传第一百三十一

在我看来,魏忠贤没能结交东林党,反而救了他的命。

魏忠贤的小聪明玩错了地方,天启皇帝为什么要用他?绝不是让魏忠贤和东林党把酒言欢,而是希望他能够制衡东林党,甚至压制东林党。

如果魏忠贤真敢继续努力与东林党交朋友,那么不用杨涟弹劾,天启皇帝就会率先收拾他。说白了,魏忠贤就是天启皇帝的心腹,他的一切权力皆来自皇权,没有皇帝的支持,魏忠贤什么都不是。

不管是结交受挫还是魏忠贤自己想通,反正他已经放弃了和东林党保持友好的幻想,准备向东林党动手。

官僚是非常敏锐的一群政治生物,魏忠贤的转变被他们发现,于是那些被东林党针对的所谓“邪党”成员,纷纷向魏忠贤靠拢。魏忠贤受到了鼓励,直接把东林党干将汪文言抓了起来。

魏忠贤这一下可谓正中东林党的弱点,因为汪文言有许多黑历史,当初王安和东林党联手的时候,汪文言也是上蹿下跳出了不少力。

如果魏忠贤真想往死里整汪文言,我估计汪文言只能不明不白地死在监狱里。可魏忠贤很快就把汪文言放了,表面原因是东林党积极营救,魏忠贤不想引发大战,实际原因则是魏忠贤试图引蛇出洞。

前不久,魏忠贤还在跪舔赵南星和孙承宗,被东林党当成笑话;没想到,魏忠贤狗胆包天,竟然敢向东林党干将下手,这还了得?

东林党开始集结,借着汪文言一事大肆发难,魏忠贤求仁得仁,先是找到亲东林党的大学士韩爌说和。可东林党得势不饶人,杨涟直接上述弹劾魏忠贤二十四条大罪,目的就是要弄死他。魏忠贤眼看自己被逼到墙角,明白机会来了。

魏忠贤求见天启皇帝,跪在地上哭诉:“外面那些文官都快把老奴给生吞活剥了,求陛下给老奴一条活路吧”!

魏忠贤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其实是在天启皇帝的预料之中,因为天启皇帝本就希望魏忠贤能够出面和东林党抢蛋糕,引来东林党的大肆反扑也不奇怪。所以,天启皇帝直接告诉魏忠贤,你给我好好当狗,咬死东林党那帮人!

魏忠贤得到了皇帝的授意,开始着手反击,一下就把东林党打了个筋断骨折:杨涟入狱、顾大章入狱、左光斗入狱、魏大中入狱、袁化中入狱、周朝瑞入狱、李应升入狱、汪文言入狱、黄尊素入狱、周起元入狱、缪昌期入狱、周顺昌入狱、周宗建入狱、李应升入狱、夏之令入狱、王之寀入狱、张问达入狱、邹元标入狱、万燝被杀、叶向高致仕、赵南星罢官、高攀龙罢官、王图罢官、陈于廷罢官…东林党一时间七零八落,成鸟兽散。

这里要说明一下,并不是所有的东林党人都因此事下狱,而是在随后的一两年内接连出事,我只是把他们写在一起。

东林党为什么会失败呢?简单来说,就是之前的争斗过于顺利,所以这一次托大了。

东林党以操控舆论起家,喜欢用舆论优势压制对方。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招数之前好用,但在天启皇帝这里就不太好用了。

魏忠贤是什么人?天启皇帝最清楚,那就是他养的一条狗。可在杨涟等人的口中,魏忠贤就是一条随时准备弑君的狼。

这就是把天启皇帝当傻子来对待:魏忠贤是天启皇帝一手提拔的,他想收拾随时可以收拾。崇祯皇帝刚继位的时候,直接把位高权重的魏忠贤打倒在地。请问,“弑君之狼”难道就是这副德性吗?

内外廷争权夺利,皇帝不是不懂,只要不出圈,那你们爱怎么斗就怎么斗,皇帝乐得看热闹。可东林党却玩起了“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把戏,一声令下,近百个官员支持。

如果这一次天启皇帝向东林党服软妥协,砍下魏忠贤的人头谈判,那东林党一定会玩第二次、第三次。如果你是皇帝,面对这种赤裸裸的逼宫行径,你会不会恼火?

很多人提起天启皇帝朱由校的时候,总说那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木匠皇帝。实际上,这是一种极其荒谬的错觉。

天启皇帝或许缺乏治国的能力,或许缺乏治国的意志力(愿意为此牺牲必要的享受),但他是个皇帝,一定会希望自己能有所作为。

天启皇帝就像公司老板一样,你有能力就上,没能力就滚蛋。东林党交不出令他满意的答案,天启皇帝自然想让他们滚蛋。

千万不要以为,天启皇帝就是看东林党人不顺眼。孙承宗也是东林党人,可他表现出了大多数东林党人所没有的担当。

当辽东局势危急的时候,孙承宗立刻动身前往辽东。干得好不好是另一回事,至少这个表态足以令所有领导感动。

孙承宗的军事能力有限,逐渐被天启皇帝冷落。但孙承宗非常体面地退休了,包括魏忠贤在内的人也从来不敢收拾孙承宗。

对比孙承宗这样能干实事的东林党人,其他忙于党争的东林党人,难道不该惭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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