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听了你的话后得出这些：一个人只能在危机中觉察，危机中包含着痛苦。所以如果一个人始终在觉察，他就必须不断地生活在危机中，也就是一种痛苦煎熬的心理状态中。这是悲观主义的教条，并非你所说的喜悦和至乐。
克：恐怕你没有听到我说了些什么。你知道，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只听词句，当你并非真的感兴趣，当你没有尝试去弄清问题的深度时，你就会这样听；还有一种听能够抓住所说的话的真实含义，那种听需要一个热切的、警觉的头脑。我想你没有真的听我说了些什么。
首先，如果没有冲突，如果你的生活中没有危机，你极其快乐，那么为什么还要想什么冲突和危机呢？如果你没有痛苦，那么我非常高兴！我们整个生活体系的安排都是为了可以逃离痛苦。但是面对痛苦的根源并因而从那痛苦中解脱的人，你称之为悲观主义者。
我会再简要解释一下我刚刚说过的话，好让你能理解。你们每个人都意识到内心某种巨大的空白、空虚，意识到那空虚，你要么想要填满它，要么想要逃离它；这两种行为都会导致同样的结果。你选择能填补那空虚的东西，这种选择你称之为进步或者经验。但是你的选择以感受和欲求为基础，因而既没有洞察力，也没有智慧，也不明智。你今天选择的东西，比你昨天的选择带给你更大的满足、更强烈的感受。所以你所谓的选择只不过是你逃避内心空虚的途径，因而你只是在拖延对痛苦根源的理解。
因此，从悲伤到悲伤、从感受到感受的运动，我们称之为进化、成长。某一天你选了一顶给你带来满足的帽子；第二天你厌倦了那满足，想要另一种东西——一辆车、一栋房子，或者你想要你称之为爱的东西。再后来，当你对这些都厌倦了，你就想要某个神的概念或者形象。所以你从想要一顶帽子发展到想要一个神，你因此认为自己取得了值得称赞的精神上的进步。然而所有这些选择都只不过以感受为基础，你所做的一切只是改变了选择的对象而已。
哪里有选择哪里就必然有冲突，因为选择基于渴望、基于想要填补你内心的空虚或者逃离那空虚。你不去试着了解痛苦的根源，而是不停地想要战胜痛苦或者从中逃避，而战胜和逃避都是一回事。但是我说，去弄清楚你痛苦的根源。你会发现，那根源是无尽的欲求、不停的渴望，它们遮蔽了洞察力。如果你理解了这一点——如果你不仅仅从智力上，而且以你的整个存在理解了这一点——那么你的行动就会从选择的局限中解脱出来，那么你就是在真正地活着，自然地、和谐地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在个人主义和极端的混乱之中。如果你完满地活着，你的生活就不会导致冲突，因为你的行动诞生于丰足而不是贫乏。
选自《倾听内心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