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中的一些趣事之——我的外婆

    小时候我经常去汕头外婆家。自己一个人第一次去汕头外婆家是六岁那年，我还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不知道那时候的家长哪来的放心。也许是因为贫穷，没有人要拐卖孩子，也可能是家里孩子多，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吧，真不知道。至今印象很深，我一个人坐公共汽车从潮州到汕头，那时候走的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四十公里的路程要走几个小时，颠颠簸簸的到了下车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东西南北，不知道外婆家在哪里？于是在车站占了一会，就问人家“红砖楼”怎么走？因为以前去过外婆家几次，知道就在红砖楼附近。好心人告诉我沿着大路走到哪里就左拐再右拐……，其实我还是蒙的，按照“大人”指点的路线，边走边问，终于走了很久终于到达“红砖楼”，在红砖楼门口坐了一会，终于知道外婆家怎么走了，当我进外婆家的时候，大舅一家都傻眼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会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坐那么长时间的车和走那么长的路来汕头。不过还好，我一路上除了问路和走路，完全没有哭。后来二舅说曾经我姐姐也是找不到路，在哭，被公安接去派出所，然后通过有线广播寻人，舅舅才去派出所接人。也许我从小就胆子大吧，想想这辈子好像没怎么哭过，也许就是从小练出来的吧。

    读小学的时候刚好碰上文革停课，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汕头我妈妈朋友家里绣花赚钱“养家糊口”。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我去汕头绣花，其实在潮州绣花也一样赚钱，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在别人家和外婆家吃饭？也许吧。那时候我赚的钱不比爸爸的工资少，除了绣花赚钱，偶尔有时间我就钻到“破四旧”中偷出来的“禁书”里面，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游行”，“武斗”等等。一切都跟我没关系。记得有一次恰逢“九大”召开，我大概是小学三四年级吧，全国人民载歌载舞，我在路旁观看，好像当时的心情“很豪迈”，但其实整个文革时期，我家里的情况是很糟糕的，爸爸第一批戴高帽游街，然后被送去“劳动改造”，再后来去“五七干校” ，再后来“落实政策，带头退职”，再后来“落实政策，官复原职”……。唉，往事不堪回首。

    1969年汕头的“728”强台风时，牛田洋在“人定胜天”的伟大口号下，解放军官兵和大学生们用肉体之躯筑成人肉堤坝抵挡18级强台风，相当于5级飓风。结果导致470名解放军官兵和83名大学生殉难的惨剧发生时我正好在汕头，亲眼目睹了强台风的可怕威力。当台风过境后，汕头的积水已经掩盖了一楼楼顶，外婆家是二层楼的，所有人都躲到二楼。但大舅家是隔壁马路一层楼的，距离外婆家大概300米吧。他们只能站在屋顶上，没有饭吃。于是外婆煮了粥让我坐在洗澡用的木盆里面，抱着粥“划船”送到舅舅家。那是我已经12岁了，个子比较小，也许是不懂事吧，还觉得挺好玩的。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我那时可是不会游泳的，一旦木盆漏水或者什么原因掉下去绝对没有今天的我啦。

   我读大学的时候经常节假日到外婆家，晚上跟外婆一起睡觉。外婆对我很好，很慈祥，小时候经常跟她一起“诵经”，其实根本不懂经书的意义，只知道很好听，很顺口。外婆是一辈子吃斋的，她做的斋菜很好吃，尤其是“黄皮豉”特别好吃。但我不喜欢外婆的蚊帐，是黑色的，很破旧，蚊子经常跑进蚊帐里面来咬我。大概是大三那年，有一次我摸到外婆的右下腹有一个很大的包块，外婆说她自己也摸到了，而且经常痛，但年纪大了也不去管它了。晚上聊天的时候，她说她很想有一件新衣服，但没钱买布也没有人会给她做，她自己眼睛看不到了，做不了。那时我就记在心里，考完试，放寒假之前我就用了差不多我一个月的工资（我是带薪上学的，每月工资三十八元）买了一块“的确良卡其布”，灰蓝色的，很好看。我虽然会做衣服，但从来没有做过唐装，于是拿了外婆一件很破旧的衣服做模板，用报纸按照衣服每一块地方的尺寸和模样照样画葫芦的裁剪下来，然后按照报纸的样子裁剪，用手工一针一线的慢慢缝制，包括“如意纽扣”都是手工缝制的，足足花了我半个月的时间。终于赶在春节前缝好了，我专门坐车到外婆家给她送去当新年礼物。外婆很高兴，她说这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新年礼物，还说要穿着它“走”，当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穿着它走”是什么意思。大概过来半年多，外婆就去世了，去世的时候就是“穿着它走”的。外婆走了，我很伤心，后来因为实习，工作很忙，我去大舅家就比较少了。其实说忙也是原因之一，更主要的应该是家里没有了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