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道友将军
偷渡洪泽湖 强攻半城镇
杨鸿昌
1946年冬，宿北战役胜利后，华东（中）局首长决定九纵队（指华中野战军第九纵队——编者注）七十七和八十一两个团插进淮北。我们在敌人心脏里活动三个多月，敌军孙良诚和冯治安部十几个团昼夜出击围歼我军。由于敌强我弱，同时我军一无后方，二无兵源和粮草，处境极端困难，工作实难开展；为扭转这一局面，挺进支队首长决定打开洪泽湖西岸重镇半城，依托洪泽湖为后方，扩大根据地，发展武装，同敌人进行游击战，有利于歼灭敌人。
1947年3月初，我七十七团三营奉支队首长和团长叶道友的命令，于某日晚在曹嘴上船，上船前，营长张家棋、教导员王贻平先后作了战前动员，宣布“三不”纪律，即在船上不准讲话；不准抽烟；不准打手电。如晕船要用毛巾捂住嘴，不能发出声音，防止暴露目标。在行船中，大家都能遵守纪律，只有船工们划船摇橹和水击船身发出的微波声。但多数同志有头疼感，可能是在湖里天冷风吹的原因。大约在晚10点钟左右，我们在侯嘴登陆，然后沿湖边向南摸进，半夜前九连连长李长胜带队率先插入敌前沿，伪装成敌军以查哨为名，把逐个岗哨的敌人活捉了，经过审讯弄清了敌情和火力部署。由于我们离敌据点较远，敌军根本没想到我军会从湖上来打半城。我们同敌中队和警卫部队激战一个多小时，攻开半城，战斗全部结束。这次战斗，俘敌中队长以下200多名官兵，毙伤敌20多人。我军伤亡7人，其中七连指导员梁振华壮烈牺牲，时年21岁。半城镇是我们敬爱的彭雪枫师长的陵墓所在地，天亮后，李长胜连长抓几个俘虏兵到彭师长墓前祭奠英灵。为此，还受到上级的批评。
我们部队经过一夜的渡湖和战斗，虽然胜利了，但指战员们都感到非常疲劳和饥饿。于是营长命令全营开赴半城镇西南约十里的孙园休息吃饭。我们上午七八点钟到达宿营地，营、连首长去号房子，各连在原地休息。这时发现孙园西边，从青阳来援之敌快接近庄了，营长命令各连进入战斗，向敌人开火，虽然敌人是一个团，但他们在开阔地，我们在庄里，战斗环境对敌不利，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战，援敌被击退，逃往青阳方向的高圩子固守；我军则忘记了疲劳与饥饿，乘胜追击，把敌人包围在高圩子，准备聚歼。由于敌人在孙园被我军迎头痛击，龟缩在围子里死守不出。我军来淮北经过两个多月的苦战，减员也很大，原来一个营近500人，现在还不足300人，要想吃掉这800多敌人，谈何容易。我们趁敌恐惧之机，一方面严密监视敌人，一方面休整吃饭，同时营首长向团首长发报，请调兄弟部队急来围歼 敌人。近黄昏时，一、二营先后到达。于是商定，下决心围歼包围在高圩子内的敌补充二团。命令一、三营围攻，二营伏击青阳来援之敌，经过团、营首长战前动员之后，我军指战员忘记了一昼夜连续作战的疲劳，斗志昂扬进入阵地。3月4日晚上10点钟发起攻击，经过几个小时的猛攻，没能突破守敌的防线，人员伤亡和弹药消耗较大。支队和团首长在战地召开紧急会议，进行检查总结，当时出现两种意见，一种意见是兵疲弹少，且又敌强我弱，建议撤下来不打，然后渡运河或撤进洪泽湖滩头同敌人周旋。第二种意见是不能东撤运河，因为到泗阳运河近百里，撤走敌人就会乘机追击，我军枪多弹少，无抵抗之力，即使到运河边上也无船渡河，会出现历史上第二个石达开，特别是我们团长叶道友不同意撤回运东。他亲自召开各连诸葛亮会议。最后大家一致意见，决心打下高圩敌人，一定要吃掉这块肥肉。
首长决定一、三营重新组织战斗力，召开各连、排诸葛亮会议，再次进行战前动员，树立战胜敌人的信心，命令三、九连为主攻，将各连重机枪连的弹药调给主攻连队集中使用。另一方面敌人经过一天和半夜的激战，伤亡很大，加之疲劳，士气低落，且又无援兵，十分恐惧。
3月5日凌晨3点钟，我两个主攻连发起猛攻。仅用半小时就打开缺口，攻进高圩子内进行巷战，我军越战越勇，和敌人展开肉搏，连战连喊口号：同胞们缴枪不杀！此时敌人已无心恋战，纷纷缴枪投降，不到两个小时战斗结束。天明打扫战场，俘敌官兵近千人，缴获大批枪支弹药。另有战马5匹，八二钢炮1门。
我团在挺进淮北时编制2000多人，在两个多月极为残酷的斗争中，伤亡很大，全团已不足千人。如果将被俘敌军马上编入我军，那是不利的，为此首长决定将这批战俘全部集训，进行阶级教育。国民党军队特别是士兵多数是强行抓来的贫苦百姓，少数是乡保长用钱买来当兵的，这些劳动人民出身的士兵，仅经过几天的教育和参加诉苦大会，阶级觉悟提高很快，初步认识到国民党的兵是为地主老财干的，又是帮助蒋介石来压迫人民的，所以，不能为国民党卖命，人民解放军是我们穷人的部队，只有共产党才是人民的大救星。解放军是为解放人民而打仗。因此都争先恐后报名参加人民解放军，也有少数人流着泪控诉国民党反动派，他们是带着家小外出逃荒要饭被抓来当兵的，但因要顾及家中亲人要求回家，我们的政策是留者欢迎，充实我们的队伍，走者欢送，并发给路费。
这次战斗我军伤亡30多人，其中英雄连长周兵身负重伤。全体指战员对取得这次重大胜利无不欢欣鼓舞，从此，改变了淮北的形势。通过这次战斗，不仅鼓舞了士气，同时，大大补充了我军的武器弹药，壮大了军队。通过这次战斗，也证明了我们的红军团长叶道友提出坚决攻打高圩的意见是正确的。
回忆苦战淮北的历程是惊心动魄的，当时敌强于我20倍，又是在敌人心脏里，环境恶劣斗争残酷，正如老红军饶子健司令员在总结大会上讲的。在淮北三个月的斗争，某些方面比长征还要苦呀。长征时，我们爬雪山、过草地，吃皮带树根，那时还有主动权和周旋余地。这次我们是在敌人心脏里斗争，没有主动权，周旋余地很小，饿了挖野菜充饥，夜里行军有时也睡在雪地里。处处挨打，处境十分危险。当时形势虽有点好转，但困难仍很多，敌军力量还强我十几倍，我军仍处于被动局面。但不管有多大困难，只要我们坚定必胜的信心，树立高昂的斗志，在华东局的正确领导下，紧紧团结在区党委的周围，我们就一定能战胜敌人，打掉高圩强敌就是一个例证。（选自《淮海铁军——老兵忆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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