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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中将罗元发回忆彭德怀指挥西北野战军打败两马解放兰州

决战兰州

扶郡战役胜利后,我西北野战军一举解放了八百里秦川。十八兵团奉令越过秦岭,向西南进军追歼胡宗南残敌;西北野战军(包括十九兵团主力),挥师西进,沿着西兰公路,连克22座县城,一直杀向马家军盘踞的国民党西北长官公署所在地—兰州。

虽然季节正当初秋,但陇东高原上却看不到一点丰收的景象。这里地广人稀,山高谷深,气候干燥,雨水稀少。干热、缺水,加上风沙袭击,公路桥梁又遭敌人破坏,给大部队行军带来不少困难。

但是,在英雄的战士们面前,这点困难实在算不了什么。指战员们士气十分高昂,全军上下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早早打下兰州,坚决消灭马家军,尽快解放水深火热之.中的兰州和西北各族人民。

兰州,地处陇西盆地中心,是通往青海、宁夏和新疆的交通枢纽。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西安解放以后,国民党西北政局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蒋介石在准备“引退”之前,把西北土皇帝马步芳扶上“西北军政长官”的“宝座”。于是,这里便成为国民党在西北的反共政治、军事中心。

马步芳自恃实力雄厚,妄图保住他“西北军政长官”的宝座。他把兰州守备的重任交给儿子马继援负责。城内驻守着他的主力八十二军和一二九军,城外左有九十一军和一二0军,右有新编的骑兵军和保安团,号称十万大军。马步芳大言不惭地说:“凭着兰州依山傍水的地形和抗战时期的'国防工事’,我不仅要保住兰州,而且要直下西安。”他妄想配合胡宗南出兵天水,乘机击我侧背,再与宁夏马鸿遥联合起来,与我军决战兰州。

彭总遵照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在分析了马匪这一狂妄企图之后,毅然定下将计就计,因势利导,解放大西北,坚决消灭马家军,解放兰州,进军新疆的战略计划。

8月中旬,野司在跷镇文广村召开了军以上干部会议。彭总在会上说:“自太原解放后,中央军委决定第十八、十九两个兵团进入西北,归一野指挥。从此,西北敌我力量发生了根本变化。我军解放西安后,胡宗南逃往汉中,但用4个军“固守”在徽县、两当地区,目的在于待机北上,并准备南逃。党中央、毛主席批准了我们提出的兰州战役计划。解放兰州对解放大西北有着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

为此,彭总调整了我军的作战部署:十八兵团(欠六十二军)附第一兵团第七军在西安、天水一线钳制胡宗南残部,并准备迫歼南逃之敌。十九兵团(欠六十四军)为右路,沿西兰公路直驱兰州;第二兵团为中路,经陇县、通渭西进,与十九兵团合歼兰州守敌;一、二两军攻占天水后,迅速抢渡挑河、黄河直捣青海。十八兵团六十二军为左路,取道陇西、临洮、临夏,向马步芳的老巢西宁攻进,切断兰州守敌退路;十九兵团六十四军在海原、固原地区钳制宁夏马鸿逵匪军.我们听了这个作战计划,充满了胜利的信心和决心。会后,根据二兵团许光达司令员的指示,我们召开了团以上干部会议,积极进行西进的各项准备工作。

我六军为中路军的二兵团前卫,8月6日攻占了通渭县,8月9日山通渭莲花镇出发,经张家川、秦安、会宁,16日部队到达榆中地区。

这天,为了解前面情况,我离开行军行列,纵马向前赶上了先头部队十七师。师长程悦长同志一见我,急忙跳下马行礼问好。我们一起步行,边走边谈。他是湖北人,很小参加红军,作战勇敢,生活朴素,很受干部战士爱戴。他用地道的湖北方言对我说:“军长,这次西进部队情绪很高,执行政策遵守纪律也很好,请您放心。”

接着他汇报说,通过回民区时,战士们都自觉遵守回族人民的风俗习惯,不借用老乡的炊具,不与妇女交谈,尽量不进回民房子,部队住宿多在野外露营。他还说战士们沿途看见当地群众在反动派的残酷压榨下,十几岁的大姑娘小伙子衣不蔽体,过着糠菜度日的生活。战士们非常气愤,恨不得一拳砸开兰州城。听了这些情况,我很高兴。我问程悦长师长还有什么问题没有?他想了想问我:“这次哪个师担任主攻?”我不禁笑了,知道他是在要求担任打兰州的主攻任务。便对他说:“你是要挑重担子,对吧?具体任务待野司和兵团明确了军的任务再说。不过,决不会叫你失望的。”他听了这话高兴地表示:“我们等待着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我们师。”

这时五十团一个连队开过来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面孔黧黑、长着络腮胡的中年人。他身上背了好儿条米袋,肩上扛着两支三八枪,走起路来昂首阔步,好象有永远也使不完的劲。我问程师长:“这个干部叫什么名字?”

他说:“五十团三营七连指导员曹德荣,是个很好的政工干部。”我心想:烈火出真金。我们这个革命熔炉里不知炼出了多少优秀人才啊!待全国解放了,他们会都是建设新中国的好干部。

浩浩荡荡的支前队伍尾随部队开过来了,大车拉的、毛驴驮的都是粮食和弹药。民兵们扛着担架,个个喜气洋洋,要为支援子弟兵解放兰州贡献一份力量。根据野战军后勤部统计,为了进军西北,地方政府动员了15万人支援前线,这真是西北战场上的壮举。我对程师长说:“陕北人民对中国革命做出了特殊贡献,为了支援我军西进,他们早就动员组织好了。”程师长说:“有人民的大力支援,部队更是信心百倍。”

我们谈得正起劲,两个骑兵侦察员飞马跑来报告:“榆中县城被我侦察连占领了。”从他们报告的情况得知,敌人约有一个骑兵连在榆中担任侦察警戒任务,遭我突然袭击,即向兰州方向逃去。我命令程悦长率十七师攻击前进,先头部队要首先摸清兰州以东马家山一带的情况。当晚部队住在榆中县城。

在榆中,接到兵团电报:野司决定调整部署,原来我军是担任攻击马家山的任务,现改为攻击皋兰山主峰营盘岭。我们的左翼是沈家岭,山四军负责;右翼便是马家山,由十九兵团六十五军负责。野司要各部队务于8月20日前扫清外围,从东、西、南三个方面完成对兰州守敌的包围。

接到命令后,我们命令十六师和十七师迅速向兰州西南攻击前进。is日,十七师攻占了九条路口、靳家庄西山以及郭家寺阵地。十六师也按时完成了扫清外围的任务。战斗中,敌人象个乌龟,一打就缩回去。显然,他们放弃外围的守备,是为了集中兵力准备固守皋兰山主阵地。但有些同志却误认为这是敌人掩护他的主力撤退的象征。他们认为南京、太原和西安相继解放,眼看大势已去,敌人未必固守兰州。我同张贤约政委及其他几位领导交换意见,一致认为这种看法是不对头的,应及时纠正。我在部署战斗的同时,强调了加强部队的政治思想工作。我们担任攻坚战的光荣任务,要深入政治动员,发扬英勇奋战、不怕牺牲、克服困难的革命精神。饶正锡副政委在各师团领导干部会议上说:彭总告诉我们,兰州是解放西北的关键一仗。

马家军受宗教迷信的蒙骗很深,要加强政治攻势瓦解敌军。并要注意严格执行俘虏政策。我们部队要在胜利面前再鼓一把劲,誓将革命进行到底,为解放兰州、解放大西北、解放全中国而战。护会后,十六师政委关盛志、政治部主任魏志明、十七师政委黄振棠、政治部主任高浩平,根据各部区分的任务,向所属部队反复动员并提出了具体的要求,发扬政治工作的威力,发扬党团员在战斗中的模范作用,坚决执行命令,完成战斗任务,开展火线立功运动。,后勤部长郑云彪同志,为保证部队供应,组织全军的后勤人员,到榆中各地区筹集粮食,将各种物资、弹药及时运送到前线,并把民工、支前担架分配到各师的阵地上,军师卫生部门开设了救护站等。为了便于指挥,我们将军部移到九条路口以北的部家泉一带。

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我们来郜家泉。这里位于兰州正南方向,可以看到即将进攻的皋兰山的概貌。刚刚住下,值班参谋跑来报告:“彭总要来。”听到这个消息,我连忙同张贤约政委、饶正锡副政委、陈海涵参谋长迎到村口,却不见他的踪影,经打听才知道彭总没有到军部就登上对面的山头了。我连忙告诉陈参谋长,要司令部通知前面的部队特别注意警戒,同时通知团以上主要领导干部,迅速赶上山来看地形。

我上山后见到彭总,他高兴地同我们一一握手间好,简单地询间了部队情况后,便站在一个高坎上,举起望远镜向皋兰山观察。这时,各师的同志也陆续来到,大家同彭总一起看地形。

巍峨的皋兰山,呈现在我们眼前.我首先看到的是我军将要进攻的营盘岭,它位于皋兰山的中央,与敌人设在西边的沈家岭和东边的马家山阵地,互相衔接,互为依托,并以抗日战争时期修建的“国防工事”为骨干,构成对我军的整个防御体系。皋兰功以营盘岭为最高,能否拿下它,是我六军能否胜利完成这次战斗任务的关键。彭总指着营盘岭下面一个名叫下庄的小村子对我说:“根据这个地形和敌人设防的重点,你们很好组织侦察,弄清敌人火力,再好好研究一下,如何从正面突破。”

在战术上彭总历来要求我们尽量从敌人的侧翼实施迂回,分割和包围,可是这次为什么提出要我们研究从正面突破呢?我怀着矛盾的心情再把敌人的阵地仔细看了一遍,原来营盘岭顶上有一组用钢筋水泥筑成的环形集团工事,那是营盘岭的主阵地。以此为依托,敌人将山崖削成三道峭壁,每层约三丈高,设了三迸防线。最下一层更高,约四丈的样子,它的下面就是下庄。再看主阵地的东西两侧,都是悬崖绝壁,难以攀登,而且敌人可能料到我们善于使用迂回战术,加强了两翼的工事和火力配备。若是从侧翼主攻,地形不利,困难更多,必然上当,而从正面攻是比较妥当的。因此,我向彭总提出了我的想法:主攻部队在强大的炮火支援下从下庄正面攻击,以少数兵力从侧翼助攻,吸引敌人火力,正面得手后再从两翼投入兵力。彭总点了点头说:“这样好!“

看了一阵,我们在山背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彭总摊开地图,一面看图,一面让大家各抒己见,谈谈打法。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毫无拘束地谈起来,大家的看法和彭总的想法基本一致,觉得从下庄强攻比较好。也有个别同志认为:当前形势是“秋风扫落叶”,马家军未必死守兰州。彭总一听,严肃地说:“这是你的一厢情愿,马家父子才不那么想哩。”他看大家再不讲话,又语重心长地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马继援是你们六军的老对手,西府战役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这一提,使同志们回想起去年在陇东、西府与马家军作战的情景。当时,由于我们轻敌,部队遭受了一些损失,不少重伤员惨遭敌人杀害.所以,一提起马继援,我六军指战员莫不咬牙切齿。彭总又说:“马步芳、马继援父子都是反动透顶的家伙,他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他们很善于搞孤注一掷。直到今天,马步芳还要他的儿子马继援亲自坐镇兰州,自持'固若金汤’的防线,凭险可守的地势,把最后一点赌注全押在兰州,以为我们是长途跋涉,后方运输线长,补给困难;而他们则是以逸待劳,妄想吸引我军主力于兰州城下,消耗我有生力量,等待胡宗南反扑关中。然而,这个赌棍的那点本钱毕竞是有限的,我想一定要他在这里输得精光。”

彭总的一席话,再次阐明了兰州战役的指导思想,对大家启发教育很大。突然,他问道:“这次是哪个团主攻?”

程悦长同志回答:“五十团。”彭总说:“走,到他们那里去看看。”

到了五十团,彭总直到连队,看了看战士们搭的草棚,用手摸摸铺草,间寒问暖,大家感到分外亲切。彭总来到七连,战士们都涌到彭总身边,彭总问大家:“对打下兰州你们有信心没有?”指导员曹德荣同志坚决地说:“我们一定能够完成上级交给的战斗任务!”彭总又问:“为什么?”

有的战士说:“有人民群众的支援!”有的说:“有毛主席军事思想的指导,有彭总的直接指挥,我们信心百倍!”还有的说:“有友邻部队的密切配合。”彭总笑了笑说:“最重要的是你们的英勇善战。”

分别的时候,彭总紧握我的手说:“罗元发同志,你们要注意不可轻敌急躁1还有两天时间,要抓紧准备。”

彭总走后,我们把团以上干部留下来开了个会,明确了各师的任务,布置了战前的准备工作。根据彭总的指示,会上张贤约政委和我都反复强调要深入政治动员,防止轻敌急躁情绪,充分做好各项准备工作。会后,饶正锡副政委要求军师两级都派出检查组,深入连队了解情况,指导工作。

2旦日,野司发布了作战命令:命令各军于21日拂晓在全线发起攻击。命令传达到部队以后,全军上下情绪高昂,久已集聚在心头的对马家军的深仇大恨,如像火山爆发一样。“彻底消灭马家军,为解放兰州人民,为解放大西北的关键一战而杀敌立功”的誓言,响彻云霄。当天夜里,各师按预定方案,进入指定的位置,各种火炮也进入了阵地。

21日6时,解放兰州的战斗打响了,一阵阵炮火向敌人猛烈轰击之后,十七师五十团直扑营盘岭脚下的下庄。三营一马当先,在团长刘光汉副团长杨怀年同志的指挥下,同一营迅速占领了下庄。与此同时,担任夹攻任务的十六师四十六团,也从范家营方向插了进去。

过了一阵,十七师司令部报告说:“五十团攻击受阻。”

“怎么回事?’’程悦长师长说,刚才发起攻击时,我们的炮火只摧毁了敌暴露在前沿的工事,未能彻底摧毁暗堡。当炮火转移时,躲在狗洞里的敌人钻了出来,拼命用火力拦阻,使担任爆破的分队难以接近崖壁,无法实施爆破。他们正在重新组织火力,准备再次突击。我又打电话问十六师,吴宗先师长报告说:他们那里的情况也不好。四十六团的部队正面受到敌人阻击,地形不利,在运动中又受到三营子和马家山两面火力的射击,伤亡较大,该团一营副教导员李光华同志牺牲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内心感到很沉痛.光华同志是一位优秀政治干部,我曾多次见过他。抗日战争时期,他曾在刘少奇同志身边当公务员。开“七大”时随少奇同志到延安,以后把他送到抗大二分校学习,毕业后分到教导旅一团(即十六师四十六团)工作。两年来,无论在工作上还是在战斗中,一贯表现很好。他身患胃病,但一直坚持行军作战.在即将取得全国胜和的前夕,他却在皋兰山下光荣的牺牲了。

战斗继续进行,敌人在负隅顽抗。从西边沈家岭的狗娃山到东边的马家山,都打得非常激烈。友邻部队四军和六十五军正同敌人展开肉搏战.战斗又持续了几个钟头,我们向营盘岭的攻击,仍未能奏效。面对这种情况,大家都很着急。究竟是打下去,还是改变主攻方向?我的心里一直在思谋着。如果再继续打下去,必然招致重大伤亡,而且难以得手;假若撤下来,势必影响全局。正在这个时候,二兵团转来野司的命令:全线停止攻击。

我立即命令各师停止攻击。为了避免伤亡,决定留少数部队守住阵地,其它部队黄昏后撤回原地,集结待命。十七师接到命令后,程师长报告说:我们研究后觉得进攻到三营子脚下的五十团三营撤下来不好,不如将他们留下,在敌人眼皮底下贴上一张“膏药”,为下次进攻创造条件。团主力撤到距下庄二里路的上庄,以便策应他们.这种“膏药战术”是他们1947年4月在陕北攻克蟠龙镇时的发明创造,彭总曾经表扬过他们,今天在打兰州时又可以用了,我立即批准了他们的建议。

当天下午,军里召开作战会议,总结这次进攻受挫的原内。大家认为:我们的火力太弱,而且比较分散;战前对地形和敌人的阵地构筑以及火力配备情况摸得不透;四十六团进攻道路选择不当等等。我个人认为,根本的原因还是对彭总防止轻敌急躁的指示体会不深,贯彻不力,具体表现在战前准备不够充分,不够细致。这不能怪下面。作为军长,我首先应当承担责任.会议正进行中,值班参谋报告说:野司首长找我接电话。我来到值班室,拿起话筒,“罗元发同志吗?我是彭德怀。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啊?”

此刻我真象一个考试不及格的小学生站在老师面前一样,以内疚的心情向彭总报告了战斗经过和进攻受挫的原因'并作了一些自我批评,也准备接受彭总的批评。然而彭总却说:“这个不要紧,'吃一堑,长一智’嘛!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给你们那里抱有轻敌思想的同志头上泼了一捅凉水就是了。”彭总又说:“四军攻狗娃山,六十五军攻马家山也未得手。看来野司发起总攻的时机是仓促了些,使你们的准备工作受到一些限制。”

接着,彭总对我简略地讲了当前西北的战局:退守川陕边界的胡宗南,最近给兰州守敌指挥官马继援发来一个电报,为马家父子打气,要他们坚守兰州.胡宗南准备趁我主力攻击兰州后方兵力单薄的机会,与宁夏的马鸿透、马步青相配合,袭击宝鸡和天水,威胁我军后背,得手后,再由东向西,与坚守兰州的马家军里应外合消灭我军干兰州城下。据最近的情报来看,胡宗南已经带领残兵败将从秦岭方向向我宝鸡、天水、西和及礼县等地进犯,已遭到我十八兵团六十一军和七军的坚决打击。彭总要求我们很好总结经验,再给三天时间充分进行准备,争取一举攻克营盘岭!我在电话中表示:坚决完成任务!最后彭总间我:“有什么困难没有?’’我说:“就是军里的炮火弱了些。”彭总果断地说:“那好吧,我同司令部讲一讲,把野司野炮营拨给你们指挥。”

我兴冲冲地回到会场,传达了彭总的指示。大家一听,感到非常兴奋。一致表示,要以坚决攻克营盘岭的实际行动,回答野司首长对我们的关怀。接着,我们又逐项研究了再次攻击的各项准备工作,并将部署作了一些调整,同志们高高兴兴地返回部队去了。

在以后的三天里,接受了上次的经验教训,“充分进行准备,争取一举攻克营盘岭”,已成为全军上下的一致行动。

无论前线和后方,无论部队和机关,都紧张地投入了战备。这时,二兵团副政委徐立清同志率检查组来我军了解情况并指导工作。他是我军的老政委,情况熟悉,刚一到就下部队去了。野司首长和兵团首长的关怀,使我们很受鼓舞。

野司野炮营及时赶到.17门野炮和3门榴弹炮,由骡马牵引着隆隆地走过九条路口时,住在那里的机关干部、战士都兴高采烈地跑来观看。上山时,因坡陡路窄,牲口拖不上去,十六师司令部通讯科长、党支部书记许会增同志一声号召:“同志们,来呀!把炮推上去1'站在路旁的同志们一涌而上,驻在附近的军师两级机关干部也跑来了,大家组织起来,修路的修路,推炮的推炮,忙得不亦乐乎。徐立清副政委和兵团检查组的同志也闻讯赶来,参加这场紧张的“战斗”。经过大家的努力,终于将十几门野炮推上山去了。23日是个下雨天,天黑路滑,由于炮兵阵地靠前移了,无路可走,军里又组织了几十名干部战士,将大炮拆成几大件,在夜幕的掩护下,扛上阵地去。

鉴于上次火力分散的教训,我们决定全军的火炮集中使用。共计野炮17门,山炮15门,榴弹炮3门,重迫击炮6门,再加上团的迫击炮,分别组成两个火力队。我们要十六师十七师指定一名副师长和炮兵团团长一起指挥。

十七师由袁学凯副师长负责,十六师由吴宗先师长负责。为了搞好炮兵和步兵的密切配合,我要求步兵攻入敌阵后及时竖立标志旗,炮兵的射击目标放在标志旗前方100米。为了保证进攻顺利,我带着与会干部赶到前沿仔细观察,并指挥各师,对敌主阵地上的目标逐炮进行了分工。除以主要火力摧毁敌主阵地掩护步兵冲击外,还组织一部分火炮专门压制敌人的炮兵。

24日,我同军的几位领导同志以及程师长一同冒雨来到五十团,见他们正在进行沙盘作业。刘光汉团长指着沙盘上标明的敌我位置,向我们报告了他们这几天抵近侦察敌情和地形的情况,以及他们对敌情的分析和判断。贴在敌人身上的那张“膏药”,即我们三营的同志们,以惊人的毅力和顽强的斗志,坚守着阵地。敌人把他们视为肉中刺,白天不断地向下投手榴弹,发射枪榴弹,就是不敢下山。而我们的战士则隐蔽在挖好了的背向敌人的窑洞里。敌人生怕我们夜晚发起突然袭击,他们一面用浸了汽油的棉花包点燃后向下扔,一面又虚张声势大嚎大叫,借以壮胆。

战士们识破了敌人的“恐吓战术”,于是利用敌人的恐惧心里,不断袭扰、迷惑敌人,使敌人坐卧不安。整整三天三夜,三营的勇士们在战壕里一边坚持战斗,一边进行近迫作业,克服了难以想象的缺水少粮等困难,死死地粘住敌人不放。同时,团司令部根据上次战斗的教训,组织连营干部,使用各种方式,日夜轮流地对敌进行阵前观察.摸清了敌人的工事构筑和火力配备的情况。

听了刘团长的报告,我们感到很满意。张政委和我都高度赞扬了三营顽强战斗的精神。我把十六师四十六团坚守阵地的情况也作了介绍,强调一定要互相协同配合,共同完成野司给我们的战斗任务。为了加强进攻力量,各师根据军的指示,重新调整了部署。十七师以五十团为突击队,四十九团为二梯队,主攻营盘岭西南阵地,十六师以四十六团主攻,四十八团为预备队,攻击营盘岭东南阵地。

8月25日6时,雨过天晴。我进入了前线指挥所。举目四望,周围一片漆黑,点点繁星,在夜空里闪闪烁烁。习习微风吹来,使人感到很凉爽。皋兰山上下,平静得出奇,连稀疏的枪声也听不见了。经过连续的袭扰,敌人已经疲惫不堪,眼下可能正蜷缩着身子,做着黄粱美梦呢。他们何曾想到,在静静的营盘岭下,干万个战士杀敌复仇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霎时间这火焰就将把敌人烧成灰烬。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我的两眼紧盯着时针,然而今天这表好象走得特别慢。6点30分,突然,两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总攻开始了1我立即命令“开炮!'刹时间,整个营盘岭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一条条火舌,带着指战员们的深仇大恨,飞向敌人阵地。我强大的炮群,从营盘岭、三营子东西南三面环形阵地上,向敌方猛烈发射。

数十门榴弹炮、山炮、野炮、战防炮和更多的迫击炮、六零炮打得敌人fff头转向,敌阵地上黑烟滚滚,火光冲天,半点钟后,步兵们在硝烟笼罩下,发起猛烈冲锋,很快就把红旗插在敌人的第一道工事前沿。这时,炮兵战士们“仔细观察、精确瞄准、反复检查、准确发射,坚决消灭马匪”的口号鼓舞下,向着每一个阻碍步兵部队前进的敌人工事发炮。垂死的敌人,在凶恶的督战队威胁下,开始向我进行反扑,妄图封闭突破口。但是,他们的确全部暴露在我十七师炮兵群的观测镜里。于是,十几门山炮、野炮、战防炮的一阵轮放,打向反扑的敌群,打向敌人的交通壕和机枪掩体,打得木断石飞,敌尸遍地。当时被我军俘虏的马匪二四八师二团三营少校副营长承认:“你们的炮火一响,我们的部队就官不管兵,兵不顾官,钻进工事里不敢抬头,等到工事打平了,人也埋没啦。”

敌人正面工事被轰毁后,又想从侧翼迂回反扑。右边的敌人,刚从工事爬出来,就被我西面山上十六师炮兵连打了回去。战斗进行到最后一道工事时,敌人在三营子阵地后边村子里集中了约一个团的兵力,反扑三次,均被我炮火打垮了。在配合步兵进攻战斗中,整个炮兵真正做到了炮兵打得准,步兵冲得猛,步炮协同动作迅速。连在指挥部里的参谋干事们看到这种情形后,都情不自禁地拍手高呼:“打得好!打得好!’’

经过一阵猛烈的炮火轰击,敌人的炮兵变成了哑巴,敌阵地上血肉横飞,一片混乱。发起冲击时,五十团如蛟龙出渊,直扑下庄,迅速与坚守阵地的三营会合之后,立即向敌前沿阵地逼近。四十六团同时发起攻击,他们紧密协同,冲向敌阵。敌人急忙爬起来抵抗,我们的轻重机枪一齐向敌人猛烈开火,一场血战开始了。枪声、炮声同手榴弹、炸药包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子弹打光了用手榴弹,手榴弹打光了拼刺刀,刺刀折了赤手空拳和敌人肉搏。前仆后继,视死如归。有的连队只剩下十几个同志,几次命令后撤休息,但他们一直坚持战斗,战士们说不把红旗插上营盘岭决不下来。

五十团三营七连担任爆破峭壁任务,当偷袭爆破未成,只好强行爆破,奉令执行任务的两组爆破人员全部伤亡了。战斗英雄陈全魁同志,发了火,他挟着七个手榴弹冲上去和敌人对拼,前沿尚未炸开。敌人反扑过来了,他和战士们打垮了敌人的反扑,负了重伤,坚持不下火线。当部队冲锋到营盘岭主阵地时,由于峭壁又高又陡,土质坚硬,突破口未被炸开,敌人凭借钢筋水泥暗堡拼命抵杭,

我军几次攻击都未成功。运动到前沿的四个连队一时上不去,下不来,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我们十分着急。在电话中要十七师五十团团长刘光汉同志尽快组织爆破。打完电话,我正要动身到十七师去察看情况,忽听得“轰”地一声巨响,我急忙走出指挥所举起望远镜一看,敌人正面第一道防线被炸开了一道斜坡,战士们正从这道缺口向山头冲去,一面红旗在头道崖坎上飘扬。红旗,胜利的象征;红旗,指示炮火延伸的标志,我即命令各师的炮兵猛烈向敌纵深轰击。

是谁为部队开辟了前进的道路呢?程悦长同志在电话中激动地报告:“七连指导员曹德荣同志舍身炸峭壁,为解放兰州英勇牺牲了。”我放下电话直奔十七师师指挥所。程师长说总攻时七连担任突击队任务,在发起冲击时,副连长刘拴牛葡匐跃进距敌40米的独房内窥察敌人阵地,见有三挺机枪居高临下封锁着峭壁前的开阔地。只有用火力压倒左前方的一挺机枪,才能使爆破手接近前沿,但炮弹打不上这峭壁的死角,只有用枪榴弹才能摧毁敌人工事。他指着敌人的枪眼对九班长周长发说:“打!瞄准枪眼。”当第一颗枪榴弹穿进敌枪眼时,敌人机枪哑了,与此同时,右侧的机枪眼亦被重机枪手朱鸿斌用火力封锁住了。

这时候,战士何德有怀抱炸药,冒着敌人手榴弹浓烟,连跳带滚越过开阔地,接近敌人峭壁,按好炸药,一拉线,糟糕,由于雷管受潮瞎了火,刘副连长又让战士张小山、谭克成进行连续爆破。这时,曹德荣同志带着一部分战士负责运送炸药,身上两处负伤,仍坚持战斗。当他看到连续三次上前爆破的同志都牺牲了,峭壁尚未炸开,进攻部队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眼看就要遭到重大伤亡。在这紧急关头,曹德荣同志一下子抱起三个炸药包大喊一声:“跟我来!”首先冲了上去,两个战斗应声而上,快接近目标时,敌人射来密集的子弹,一个战士牺牲了。

曹德荣同志心中升起一团火,他一连扔出两颗手榴弹,趁着浓烟升起的一刹那间,抱起沉重的炸药包,强忍着浑身巨痛,左翻右滚终于和另一个战士靠近了峭崖。峭崖被削得如同墙壁,没有支架,无法发挥炸药的威力,曹德荣同志朝身后的战士交待了一声,便双手托起炸药按在崖壁上,回头向那个战士喊道:“快撤!'那个战士有些犹豫,曹德荣同志大声喊道:“我命令你撤下去1'战士含着泪翻身滚下山坡。一声巨响,峭崖炸开了,又一位马特洛索夫式的英雄曹德荣为了人民的解放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战士们高呼着曹德荣的名字,冲入敌阵,迅速占领了敌人第一道防线。残敌纷纷后退到第二道防线以内,组织反扑,妄图夺回失去的阵地。战士们心中燃烧着为曹德荣报仇的怒火,连续打退了敌人的五六次反扑,阵地前躺满了敌人的尸体。这时,十七师五十一团也从西边攻上来,继曹德荣舍身炸峭壁之后,十六师四十六团三营七、八连的爆破组由王喜贵等六人先后用so斤炸药,分为五次将第一道外壕炸开,突破了敌人前沿阵地。八连一排长王喜贵身负重伤,但当他看见友邻部队十七师的红旗直往前挥,忘记了伤痛,带着突击组由十七师右翼冲上高岗,在敌人的第一道防线坚持了四个钟头,阻击了敌人四次反扑,最后同兄弟部队一起直取营盘岭制高点的水泥碉堡。巩固了已夺取的阵地,经过短暂的准备,再一次迅猛地发起攻击之后,完全占领了敌人第二道防线。

狡猾的敌人,趁我军立足未稳就猛扑过来,五十一团的阵地被敌占领,使五十团受到威胁。程悦长师长当机立断,下令:“反冲击I坚决夺回阵地。”经过一场激烈争夺,终于把阵地夺回来了,但是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时已是中午12点钟左右,四军已将沈家岭的狗娃山攻下来了。右翼的六十五军,经过反复战斗,打垮了敌人十几次反扑,打得英勇顽强,正胜利地向前发展,解除了我们东西两面的威胁。前面的任务是夺取营盘岭制高点主阵地上那个最坚固的集团工事,而在前两次进攻中部队伤亡较大,建制有些混乱,急需进行必要整顿。因此,我们决定进行一个小时的准备以后再攻击。为了减少伤亡,我要求师、团两级严密地组织火力,搞好步炮协同;向敌人梅花钢筋水泥工事进攻时,采用纵深梯次进攻的方法逐个占领。占领一个,巩固一个,稳步前进。

下午1时,开始夺取敌人最后一个顽固堡垒.在炮火掩护下,十六师四十六团和十七师五十一团从东西两面发起进攻,五十团仍从正面攻击。四十九团也从纵深调上来,参加战斗,打得很英勇。14时,五十团攻克了敌人两侧集团工事,四十六团三营也炸开了敌人最后一道峭壁;我命令后续部队立即投入战斗。16时,我军万炮齐发,敌人营盘岭阵地上硝烟滚滚,燃起一片火海,在嘹亮的冲锋号声中,我英雄部队象潮水般地涌向敌人阵地……。不一会,三面红旗先后在营盘岭上竖起来了!但刚刚竖起,旗杆就被打断,红旗落了下来。又竖起,又落下;再竖起,再落下……就这样,红旗反复起落七次,每一次起落,都有许多同志在流血牺牲。到了第八次,有十几面红旗同时在营盘岭敌主阵地上竖了起来。营盘岭终于全部被我占领。

但是,敌人还不甘心失败,敌二四八师师长韩有禄亲自督战,组织了约一两个营的兵力,拿着大头刀,端着枪,一个个地从二营子方向反扑上来,而我军战士早在阵地上“迎候”着他。轻重机枪一阵.“点名”之后,五十团的勇士们齐声高呼:“为曹指导员报仇,冲啊1'犹如猛虎扑羊,将敌人赶下二营子。我命令十六师和十七师先头攻击部队继续攻击,当晚,二营子和头营子均被我占领。

敌人全线溃退。我军乘胜追击,十六师主力沿着果菊山迫击并以一部抢占了敌机场,十七师沿着公路迫击残敌直抵兰州城下。那位当了不到一个月“西北军政长官”的马步芳,眼看着就要做俘虏,只好乘坐飞机仓皇逃跑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马家军树倒瑚纷散,一部分向西固城溃退,企图北渡黄河夺路而逃。这时,我兄弟部队琴军在城西七里河地区为了堵住敌人退路,立刻发起了猛烈政击。他们首先越过西关攻占黄河大铁桥,猛迫溃逃之敌,然后猛扑西关大街,向纵深发展。这时敌人蜂涌而来,人马车辆挤成一团,抢先过桥。我军兄弟部队以猛烈炮火向敌群射击,首先打中桥上一辆卡车,大火将铁桥封死,堵住了匪军退路.敌人无路可逃,乱作一团,淹死在黄河中的不计其数。

26日晨,我六军进入兰州城内,同兄弟部队三军、四军和十九兵团的部队胜利会师。马继援见势不妙,带领残兵败将,直向青海逃命。马步芳惨淡经营几十年的一点“赌本”,在这里全部输光了,兰州回到了人民手中。

拿下营盘岭以后,我沿着部队进攻的道路向前走去。途中见到我们的战士怀着胜利的喜悦,正在打扫战场.缴获敌人的武器弹药及其它物资堆积如山。一群满面污垢的俘虏被我们的战士押下山来。一个个正惶恐地听着我们的同志向他们宣传我军优待俘虏的政策和我党民族团结、回汉一家的一贯主张(他们受反动的宗教迷信的毒害太深了,有的还跳下黄河企图逃走,不少人马都被困在沙滩上过不去,又被我们的战士用羊皮筏子救了回来)。在400多具敌人的尸体里面,我们发现有20余人是用马刀砍死的。

后来,掩埋烈士的同志对我讲:他们在曹德荣烈士的遗体上发现他的手指上缠满了手榴弹的拉火线。这是他忠于党忠于人民而英勇杀敌的见证。其实,用鲜血和生命开辟胜利道路的何止他一人呢?真是凑巧,十六师四十六团,也是三营七连主攻,全连170多人,下战场时只剩有7个同志。而曹德荣同志领导的十七师五十团七连,剩下26个同志。五十团三营共有16名连级干部,下战场时仅剩下2人。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恶战.为了表彰曹德荣同志和他所在的七连的光辉战绩,军党委授予七连为“曹德荣连”的光荣称号,追认曹德荣同志为“特等爆破英雄”。

8月30日,彭总决定举行一次隆重的入城式.这一天,秋高气爽,大街小巷挂着彩旗,贴着标语。有一条标语写道:“天摇了,地动了,兰州人民解放了!'表现了各族人民欢庆解放的喜悦心情。23万各族市民一清早就拥上街头,一些工厂学校组织的几十个秧歌队活跃在街头,整个兰州城像过年一样热闹。上午8时,我军从东梢门徐徐而入,各族人民群众敲锣打鼓,鸣放鞭炮,高呼口号,载歌载舞,热烈欢迎自己的队伍.这时有两架涂着青天白日的敌机飞来捣乱,被我架在汽车上的高射炮击落一架,另一架见势不妙也溜走了。

彭总和野司其他首长及应邀前来的各界代表,各民众团体领导人一起检阅了游行队伍。入城式结束后,彭总打破惯例在三爱堂举行了一次会餐。彭总高兴地对大家说:“兰州战役是一场大恶战,但从战略上看,这可能是西北最后一战了。”

是的,彭总指挥西北野战军进行的兰州战役,是一场名副其实的大恶战,此战全歼马步芳号称精锐的八十二军和一二九军5万余人。彻底粉碎了胡宗南、马步芳“挽狂澜于既倒,定乾坤于西北”的黄粱美梦。兰州大捷,威震,西北,敌军丧胆。接着我军乘势解放了西宁和银川,彻底消灭了马家军,为促进新疆和平解放创造了有利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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