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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长征回忆(7):忆红六军团三次抢渡湘江、 寻找贺龙同志

忆红六军团三次抢渡湘江

尹特辉

1934年8月7日下午,红6军团由遂川的横石和新江口一带出发,踏上了西进的征途。我们军团侦察连和先头部队一个排,全部化装成国民党军,为先头部队开道,下午3点许出发,大摇大摆在大路上挺进,大约在晚上10时许,就走到封锁线上有近千人的两个保安团防守的上葆林,顺利地收缴了敌人哨兵的枪支,使部队一举消灭了这两个保安团。接着又突破敌人数道封锁线,经葆林、左安等地,于11日中午进入湖南桂东县的寨前圩。

我军团主力战略转移,极大地震动了湘桂粤3省的军阀。湖南军阀何键为阻止我军进入湖南中部,急调刘建绪为第4路军前线总指挥,令15师、16师跟踪追击我军,并着19师和保安14、19两个团,在郴县、桂东构筑了第一道防线,又在汝城一带构筑屏护阵地,企图在北上粤军配合下,围歼我军于郴、汝、桂之间。广西军阀着第7军军长廖磊率两个师向北调动,加强防务,妄图阻止我军进入广西境内。当时前有重兵堵截,后有数倍于我的敌人紧紧追击,处境十分危险、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快的速度,跳出这个包围圈。

军团领导决定抢渡湘江,到敌人统治薄弱的地区,深入发动群众,开展游击战争,创建新的革命根据地,以实际行动支援中央红军的战略转移。

第一次抢渡湘江

红6军团遵照中革军委的训令,要在新田、祁阳、零陵地域发展游击战争和创建根据地,以后则向新化、溆浦两县间山地发展,并由该地域向北与贺龙领导的红3军取得联系。从我军实地侦察及地下党送来可靠情报,敌人在零陵没有重兵,只有少数的地方保安团队,军团领导立即命令部队向该地域开进。于12日晚从寨前圩出发,避开大道走山路爬山涉水,昼伏夜行,连续强行军,经汝城的田庄埠,过资兴县的滁江,到达郴县的狮子岭。在郴州游击大队的接应下,在地下党的配合下,顺利地越过郴(县)宜(章)公路,绕桂阳,于20日清晨,没动干戈,就占领了新田县城,收缴了守城保安队的枪支,并打开粮仓,向城郊贫民发放粮食。

部队在新田休息了两天,于23日急行军,24日抵零陵以北蔡家埠以东的湘江右岸地域,准备抢渡湘江,以便按原计划向新化、溆浦地区前进。可是敌刘建绪发觉我军西渡湘江的意图,急调9个团的兵力,先我到达湘江沿岸展开;又调10个保安团,在祁阳的口水头到老埠头一线展开;敌19师集结在祁阳作机动;追击我军的15师已到达阳明山西侧;敌16师正在常宁车运急进;由长沙车运宝庆的独立32旅,正向零陵和东安开进;桂军第7军也向零陵和道县调动,先头团已达零陵的湘江边。所有船只全被敌人弄到对岸,江中气艇穿梭般巡逻,敌机在上空扫射。

我们面对江宽水深流急的湘江,连只小木船也没有,加上对岸已有重兵控制渡口,就是有大批木船竹筏,实施强渡,也难以成功,且数倍于我的追兵已相距不足百里。在敌军重兵前堵后追的情况下,我们放弃在零陵地区抢渡湘江的计划,迅速东进到阳明山地区,寻找有利时机消灭追击之敌,并在这个地区开展游击战争,建立以阳明山为中心的革命根据地。

第二次抢渡湘江

我们避开当面强敌,又要甩掉跟踪追击的敌人,利用夜幕急行军,可天公不作美,刮起了大风,又下起蒙蒙的小雨,天越来越黑,风越来越急,雨越下越大,在山涧泥泞小道上行走,一滑一跌,十分艰难。我们红军指战员在体力上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互相帮扶着前进。下大雨,在客观上掩护了我们红军的去向,又迟滞了敌人的追击。数天强行军,经祁阳,过新田,到达阳明山地域。

可是,这里是丘陵地带,杂草丛生,树木甚少;有些山系石灰岩性质的,寸草不生,人烟稀少,我们近万人的给养,也很难解决,不适宜建立根据地。同时,敌15师、16师、19师和独立22旅,已抵阳明山南北两侧和西侧,准备向我合围,于是我军放弃在这个地区暂时立足的计划,向白果市开进。

先头部队很顺利地占领了白果市,消灭了1个乡公所的保安队,得到了部分粮食。这时发现各路敌人纷纷向我追击,我们又利用夜幕,绕过敌15师的侧翼,急转南下,兼程前进,抵达嘉禾县附近。敌发觉我军南下,又纷纷跟踪而来,我军则由嘉禾附近,折转西进,渡过了湘江上游支流的潇水,直奔湘桂边境的永安关,一举消灭了1个保安团,9月1日进入广西灌阳以北之文市。

我们准备在黄沙河地区西渡湘江,因为,该地域敌人仅有民团防守,地下党力量较强,可以配合我们搞到船只。湘桂两省敌人发觉我军企图后,又紧急调兵尾追布防。湘敌刘建绪急忙将独立22旅和几个保安团拨给第1总队指挥,在黄沙河一线展开,敌16师、19师尾随我军,妄图在黄沙河地区聚歼我军。湘军刘建绪还要求桂军调两个师,在全州一线防堵我军。

3日,中革军委及时通报了敌情,令红6军团在全州、兴安间渡河进至西延地域。这样第2次抢渡湘江的计划又落空了。

胜利渡过湘江

我军放弃在黄沙抢渡湘江的计划,军团率两个师6个团深入到广西内陆活动,一方面积极打击地方武装势力,一方面开粮仓救济贫民,有条件的地方号召参军,并成立小型游击队。同时,佯称要打到桂林去,创建新苏区。军阀们都是各自为政的,不惜一切代价,要保住自己的地盘。广西军阀害怕我红军主力向桂林推进,将全州堵截我们的两个师,调住桂林,以加强其省会的防务。

我获此重要情报后,就出敌不意,向全州以南之界首地区急速推进。我们侦察连,在王赤军连长率领下,全部化装成国民党的中央军,在地下党的带路和帮助下,不费一枪一弹全部收缴1个保安团的枪支弹药,并弄到20多条木船,交给我先头部队。

在地下党直接参与下,从俘虏中找到几个出身好作恶少的小队长为我军带路,利用这批船,先行渡过湘江,很顺利地缴了保安团及民团的枪,又得到数十条船,除派出少数警戒部队外,大部队就近发动群众,送门板、木板、木头、竹竿,在湘江上架设了一座浮桥。可是敌15师、16师,共有8个团兵力,紧紧尾追我们,不让在界首过江,如不割掉这个尾巴,是无法渡过湘江的。

当时,我红6军团连续行军打仗,指战员都十分疲劳,弹药甚少,敌人兵力多我一倍,弹药充足,装备精良,全歼该敌是不可能的,但组织周密,指挥得当,发挥我军勇猛顽强,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特点,是可以击溃该敌的。

我们利用敌人骄横轻敌的心理,在山丘地形上设品字形口袋阵,我主力49团、51团、52团、53团,分别埋伏在敌途经的两侧山丘上。9月3日下午夕阳西下时,敌人沿着山涧小道运动,先头部队以战斗姿态前进,后续部队有的扛着枪,有的斜背着枪,还有的连枪炮衣也没卸下,向我预设阵地前进。

在萧克军团长亲自指挥下,适时发出向敌冲击的讯号,首先各种轻重火器向敌群猛烈扫射,接着成排成群的手榴弹,劈头盖顶地扔向敌群,各级指挥员身先士卒扑向敌群,器张的敌人被两侧袭来的“闷雷”打的晕头转向,指挥失灵,步枪来不及上弹,机枪和小炮没有卸衣,极少数敌人企图持枪顽抗,绝大多数敌人成群向后遗逃,有的连枪弹也丢弃在阵地上,有的跪下举枪投降,有的吓得躺在地上不敢动弹。我军一鼓作气,追击数十里,打得敌人溃不成军,鬼哭狼嚎。

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改善了自己的装备,对不愿加入我军的战俘当场释放。红军一举击溃了敌军8个团的追击,为红军主力渡江赢得了充裕的时间。9月4日近万人的红军,跨着矫健的步伐浩浩荡荡渡过了湘江。

在西岸,任弼时同志见到了我们,首先说:“你们侦察连辛苦了!你们为主力部队渡江创造了物质条件,赢得了充裕的时间,要为你们庆功!”又说:“请大家帮个忙,弄几份地方地图和国民党的报纸”。

接着传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部队用步机枪击落一架低空盘旋扫射的敌机。过江后,我们休息了1天。

同时接到中革军委电报,命令红6军团在湘江开展游击战争,创建新的革命根据地,并与贺龙领导的红3军取得联系。

至此,我红6军团西征历时40余天,行程3000余里,突破了敌人数道封锁线,调动和牵制了大量敌人,有力地支援了中央苏区的反围剿斗争,并为中央红军长征进行了侦察和探路。

寻找贺龙同志

忆红二、六军团黔东会师前后

李达

1934年盛夏时节,中共中央机关和中央红军主力,准备实行战略转移。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于7月23日命令红6军团担任前导,退出湘赣边根据地,向湖南中部转移,与红2军团(当时改称红3军)取得联系。

红6军团当时共有9700余人,由中央代表、湘赣省委书记任弼时和萧克、王震同志组成军政委员会,负责领导。8月7日,我们从江西遂川的横石出发,踏上了艰辛的西征之路。12日,我们在寨前圩召开连以上干部誓师大会,庆祝突围的胜利。并由任弼时宣布中革军委的指示:正式成立红6军团领导机关,萧克任军团长兼第17师师长,王震任军团政委兼17师政委;李达任军团参谋长,张子意任政治部主任;龙云任第18师师长,甘泗淇任18师政委。

但是,中革军委向我们下达任务时,并没有明确红6军团是作为总部的前导,为红军主力探索转移路线的,只是让我们到湖南去找贺龙同志领导的红2军团,并将每日行军路线和宿营地用电台报告总部。我作为参谋长,忠实地执行了这一指示,每晚均向总部报告。红2军团的具体位置我们并不知道,只是估计可能在湘西风凰和川、贵交界处活动,就大致着这个方向前进。然而,我们每经过一地,此地过些日子必遭国民党飞机的轰炸,非常准确。我很奇怪,为什么不炸我们,偏偏要炸我们路过的地方呢?

有一天,我偶然看到一份湖南报纸,才解开了这个迷。那张报纸的头版上用特大号字印着一个醒目的标题:“前面乌龟爬开路,后头乌龟跟着来”,再看内容,这才知道,总部的机关正是按照6军团的行动路线走的,敌人又破译了我们的电报。侦察到了总部的行动规律,所以就定期地沿着我们的宿营地点进行轰炸。这说明敌人是多么的狡猾,稍一不慎,就可能带来不应有的损失,同时,我们也才知道,6军团在受命寻找红2军团并与之会师的同时,实际上还担任了中央红军实行战略转移向西突围的先遣队。

直到9月26日,朱德同志给任萧、王”发来“火急”电,我们才有了比较明确的行动目标。电报说:“我2军团的部队已占领思南、印江、清江并向石阡方向前进。”并确定我们的路线:“由现地域或经清江、青溪、思县,到达省溪、铜仁、江口地域。然后设法与2军团首长取得联络。”

依据这一指示,任弼时、萧克、王震同志率领部队,与追堵我军的湘军、桂军巧妙周旋,且战且走,途经湖南、广西,进入贵州。

10月3日,中革军委电示任、萧、王:“桂敌现向南开动”。“2军团部队已占印江,6军团应照军委1日13时来电令,迅向江口前进。”4日,军委又电:“黔敌柏辉章师现分驻松桃、铜仁附近,另一部正向我贺部追击,其兵力正形分散。我6军团应乘此时机,迅速依军委电令,向铜仁以西、乌江以东之江口前进,并相机攻击堵敌部队。”

为执行军委上述指示,军团首长命我带领由49团、51团和机枪连组成的先头部队,担任前导任务。我们6日进至石阡地区,7日继续行军至甘溪,与桂军廖磊所部19师遭遇。

原来,桂敌并未“南下”,而是一直在追踪,当发现我们之后,突然抄后路,切断了我们与主力的联系。由于当时我们以为桂敌已经南撤,只顾向江口急进,和2军团会合,所以没有和桂军作战的思想准备。

加之,我们对这一带的情况不熟悉,事先也没有得到情报,待发现桂敌的前卫部队时,已经深入湘、桂、黔3省敌军24个团的重兵包围之中。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我指挥先头部队与敌军奋力苦战,坚持到黄昏之后,我带着机枪连冲出敌围。其余部队也相继冲了出来。我清理了人数,只剩下第49团、51团的两个团部和机枪连,总共400人左右。许多同志在突围中失散了。我们从一个叫作大地方的镇子,钻进了山沟。所幸这一带林深草密,地形复杂,便于隐蔽。我们同敌人周旋了两昼夜,终于摆脱了他们的追击。

我们与军团首长失掉了联系,下一步应该怎样行动呢?我和49团政委晏福生、51团团长苏杰等同志研究了一下:如果我们折回去寻找主力部队(主力也不会停留在原地的),则很可能在途中重陷敌围,亦有被歼危险。我们先头部队的任务是寻找2军团,而据当地老乡介绍,我们所在的地方距江口、印江只有三五日行程。如果我们能很快找到2军团,请求贺龙同志派部队接应6军团主力,比我们这400人的作用要大得多。于是,我们在无法与军团首长取得联系的情况下,决定先寻找贺龙同志。我们把剩下的这部分人临时编成了1个先遣支队,直奔北方。

10日到江口时,没有发现2军团的踪迹。于是,11日经德旺,12日沿梵净山西麓继续寻找。在甘龙口附近,我们听老乡说,这一带常有部队活动,既不像国民党的军队,也不像土匪。对于梵净山,我是早闻其名的。它位于江口县北、印江县东,海拔近2500米,山势奇伟,至今还保留着原始森林,人迹罕至,是历史上土匪出没较多的地方。为不致弄错,我又找了些老乡,仔细地询问了一下。从他们提供的零星情况来看,在梵净山西北一带,很可能有红军活动。

10月15日,我们又进一步打听到,在沿河县一个叫枫香溪的镇子附近确有红军部队。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兴奋极了,忘记了连日的辛劳,恨不能立刻见到他们。我重新整理了部队,就直奔枫香溪。

经过来安营,又走了大约半天的路程,就看见一座小山头,上面有部队在活动,都是老百姓的打扮。同时,他们也发现了我们。由于我们6军团穿的是制式军装,事先又未联系,他们误以为是黔军又来搜山,就作出了戒备行动。为避免发生误会,我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原地休息。我观察对面山上这些老乡打扮的部队实施戒备动作时,很像是经过正规训练的,所以断定他们就是2军团的部队。于是,我就派人向他们喊话:

“我们是6军团,从根据地出发,来找你们会师的。不要误会”

“你们是2军团吗?我们是来找贺龙总指挥的”

喊了一阵,对面山上派人来跟我们接头。我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垫着文件包,匆匆写就一封信:

“贺总指挥:

我们是6军团,奉中革军委命令,从湘赣边根据地出发,前来寻找2军团会合的。我是6军团参谋长李达,率先遣支队走在前面,希望同您会面。”

我将信折好,交给来人。他们走后,我坐在一块石头上,焦急地等待着回音。对于贺龙同志,我虽久仰其名,但从未见过面。他是否知道中央派6军团来会合,我也拿不准。如果接不上头,或者虽然接上了头,但不能马上派援兵,我这个参谋长怎么对得住正率部队浴血苦战的任、萧、王首长呢?

我正想着,忽见山上下来几个人,朝我疾步走来。最前边的一位,身材魁梧,头带礼帽,脚踏草鞋,和其他人一样,穿着深灰色的衣服。他走到我跟前,笑着伸过手来,我迎了上去。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误会了,误会了。我是贺龙,听说你们6军团要来,我们十分欢迎。你们辛苦啦!”他拽着身旁一位瘦削而精干的中年人,说:“这是我们的政委关向应同志。”

关政委也热情地同我握手,并亲切地说:“李达同志你们辛苦了!弼时同志来了吗?”

我说:“弼时、萧克、王震同志还在后边同敌人作战。”

贺龙、关向应同志听罢,立时紧锁双眉。贺龙对我说:“李参谋长,你先把队伍带上山休息。”

“我还是先向您汇报部队被围的情况吧。”

于是,我边上山,边向贺、关首长汇报了6军团寻找他们的经过,特别将我们在甘溪遭到敌军袭击的情况,详细地讲了一遍。

贺龙说:“你们遇到的是桂军,看来还有湘军和黔军,能突围出来,很不容易。黔军也天天在找我们。刚才你们到山下,哨兵还以为是他们来了。我观察了一下才知道是你们6军团。我们这几天就是出来接你们的,现在真的碰到一块儿了。”

我说:“贺总,我是找您搬救兵去接应主力的。”

贺龙爽快地说:“好!我们研究一下,做些准备”他用力一挥右臂,对部队说:“明天就出发,接应6军团!'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贺龙同志。他那平易近人、豁然大度,在危难之时毫不迟疑地援救兄弟部队的豪爽气概,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至今还素绕在眼前。

二

第2天一早,贺、关率领部队,兼程南下,接应6军团。我们这支先遣队仍然担任前导。途中,我们了解到6军团主力已经摆脱敌人,朝梵净山方向去了。我们又折回来,大约转了一两天的样子,在梵净山西南发现一支部队,经用军号联系,原来是郭鹏、彭栋材同志率领的50团。我给他们介绍了贺、关首长,他们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淌下了热泪。50团的同志们争着同贺、关首长握手。许多同志拥抱在一起,不知说什么好……。

郭鹏、彭栋材同志说,他们团同主力失去联络后,既无地图,也不知道2军团的位置,转了好几天,偶然从一个破纸堆里翻出半张旧报纸,上面登着贺龙所部在“沿河、印江一带骚拢,向西南方向蠢动”的简短消息,这才有了具体目标,一路找来,果然同你们相遇。

我们稍事休息,便一同沿梵净山西麓向北继续寻找6军团主力。大概又转了一两天,终于10月24日在木黄找到了他们。两个军团的同志虽然以前多不相识,见了面却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握手,拥抱,许多人激动得流下了热泪。小鬼们手拉着手,又蹦又跳,高兴极了。

我陪着贺、关和任、萧、王首长亲切交谈。贺龙特别兴奋地说:“我早就听说你们6军团要来,因为电台坏了同中央断了联系,不知道你们的具体位置。这下可找到你们了。看见你们安全脱险,我也就放心了。你们来自井冈山,来自毛泽东身边,可要好好给我们介绍经验哪!”接着他和关政委关切地询问了6军团脱险经过。

王震政委见了我,百感交集,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李达呀,我们还以为找不到你了呢!谁知道你真把贺龙同志给找来了。你这个参谋长还不错嘛!”

任、萧、王首长经过十几个昼夜的辗转奔波,疲劳过度,特别是任弼时和萧克同志已经走不动路了。贺总派了两副担架,抬着他们行军。

在行军途中,王政委跟我说,10月7日在甘溪时,敌人把6军团截成了三段。他们一边阻击敌人,一边在高山临时开路,行军一昼夜,到达包溪。我18师和敌军打了半天。他们走到路赖,又遇到敌人,我尖兵缴了敌人6支驳壳枪,主力仍在高山与敌人对峙。这时,已经减员六七百人。到了12日,为了避免被敌人追击,行动方便,他们将主力分为两个纵队,烧掉了不必要的行李。经过施秉附近时,又被桂敌追了20余里。10月15日,他们向板桥前进,准备渡石阡河。但敌李觉部已先到板桥堵击。他们避开敌人,又折返甘溪,52团在龙塘被敌截断,又退至白沙方向。17日晨,他们到达甘溪。午后,强行通过了敌军在石阡、镇远设置的封锁线。这样,经10余天转战,终于摆脱了敌军,在印江县的木黄同我们相遇。弼时同志身患痢疾,还手拄木棍,坚持和同志们一起行军。

听了这些,我非常感动。回想起甘溪遭遇战,确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6军团被桂、湘、黔3省联军重兵包围分割,仍能各自为战,杀出一条血路,同2军团胜利会师,这是与任、萧、王首长平日对部队的培养、训练,和临战时的机智指挥分不开的。

后来,我曾读到两份敌军总结为何未能追上6军团主力的材料。其中一份是湘军旅长胡达的谈话。他认为所以未能追上和消灭红军,是因为这个部队确有一些“长处”,“如服从命令,拥护首领,完成任务,动作迅速”“比如遇到国军,该部因避战之故,马上前卫变作侧卫或后卫,其最大目标,突然不见了”,“该部对于其主义,信仰极深,故拥护首领,甘心效死疆场。”

另一份则是白崇禧对桂系15军的训话。他说6军团的长处,“第一是纪律严格,进退动作一致,奔驰数省,队伍完整;第二是组织严密,党的命令,可直达士兵下层;第三是行军力强,该部没有落伍心。”至于桂军为何没有追上6军团,他认为是由于柱军存在四条“短处”:“第一行军弱,有些官兵不能走路·…这次追赶萧克,暴露了这种弱点;第二是有少数的官兵胆小,借故落伍,不肯上前;第三是后方勤务不好,行动不敏捷;第四是通讯不灵”。

红军的长处,当然不止于此。但从敌人公认的这几点中可以看出,我们的部队在西征中表现出来的顽强奋战的战斗作风和精神风貌。当然,我们的胜利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损失是很大的。先烈们的鲜血,换来了宝贵的经验,鞭策我们幸存者更加谨慎、周密,更加机智、勇敢地同敌人去战斗。

10月25日,2、6军团在向南腰界转移途中,任弼时、夏曦、贺龙等首长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初步商定了两个军团集中行动的方案,于当天电呈军委说:“6军团现只有52团800余人未到,其余已集中编成三[个]团,总数约3000;2军团为7、9两师,总数约3200,精良充足,但子弹缺乏。

“任与夏贺会议,2军团以下7、9两师编成3个团,独立师编1个团,共4个团;6军团暂编3〔个)团。两个军的行动由2军团统一。6军团政治部及保卫局编入2军团。任、萧随2军团,夏、王、李随17师。

“以目前敌情及2、6军团力量,两个军团应集中行动。我们决定加强苏区党和武装的领导,开展游击战争,巩固发展原有苏区,主力向松桃、秀山间伸出乾、松、凤地区活动,建立新的根据地。”

贺总和关政委对6军团非常关心,多次指示2军团的同志,要尽一切可能照顾好6军团,保障好6军团。2军团的指战员,按照贺、关首长的指示,在相当困难的情况下,给我们筹粮、送肉、送盐,组织人上山选割细软的茅草,给我们当铺草;给我们营以上干部配备了乘马,还拨给我们七八挺轻机枪。这些无私的援助,感人至深。

10月26日,2、6军团在南腰界召开了隆重的会师大会,标志着两个军团胜利地结合在一起。

红2、6军团的胜利会师,在红军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首先说2军团,由于夏曦同志盲目地执行王明的错误路线,在部队中搞肃反扩大化,屈杀了一大批好党员、好干部,甚至连党、团组织都解散了;在军事上,亦曾犯过盲动主义和逃跑主义的错误,使部队和根据地受到了很大损失。2军团的电台坏了以后,同中央失去了联络。所以,中央对2军团的情况也并不完全了解。夏曦当时的职务是湘鄂西中央分局书记,又一直不承认他的政治错误,以贺龙、关向应的身份,是不能左右夏曦的。6军团出发前,任弼时同志即已受命于中央,以中央代表的名义,前往解决2军团的问题。

再说6军团,经过近3个月的远征,中途几遭敌军重兵的追、堵、截、围,部队严重减员,疲惫不堪,只剩下3000人左右,其中还有300多伤病员。会师前,为了轻装,连行李都烧掉了。因此,我们亟需休整、补充。

正如贺龙同志所说:“我们2、6军团两个军团会师以前都是多灾多难的,肃反都扩大化,干部损失最大。所以,两军都希望会师。6军团需要休息,2军团希望会师解决路线问题、党的领导问题。”“如果没有(黔东)这块根据地,6军团没有目标可找,也收不到部队,结果是不可想象的。那时6军团被敌人切成了三段,会师后连做饭吃的家俱都没有了,马也丢光了,很狼狈。”

但是,由于军委负责同志不了解上述情况,于10月26日急电“任萧王”:“一,2、6军团合并一个单位及一起行动,是绝对错误的。2军团仍应独立的依中央及军委的指示活动、发展,并接受中央及军委直接指挥。

“2、6军团应速依军委电令,向规定地域行动,勿再延迟。6军团所携的两个电台,如能修好,并配好材料,望留一个及译电人员给2军团。”

2、6军团首长,包括夏曦在内,接此电令后,都认为2、6两军团在目前情况下是不能分开行动的,因此不同意分开。为让中央及军委了解详细情况,他们先于27日汇报了夏曦在2军团(即红3军)所犯的严重错误:

“夏曦同志领导中央分局,离开湘鄂西苏区时,是执行了退却逃跑的机会主义路线。…在肃反中[把]十分之九的连以上军事、政治干部,当反革命拘捕了。…最近3军到白区配合迎接6军团时,敌进入苏区。夏曦领导独立师脱离苏区逃命,以致这块苏区缩小到现南北只有六七十里,东西只有30里,人口3万余人;20个区缩小到12个区;地方武装扩大的3000多新战士,缩小了一半…”由于夏曦同志“始终没有承认他政治路线的错误,因此我们认为他不能继续领导,建议中央撤消他中央分局书记及分革军委会主席,”“并提议贺龙为分革军委会的主席,萧、任副之。”

第二天,“夏贺关任萧王”又电呈军委,详细申述了两个军团需要统一行动的理由:

“在敌我及地方情况条件下,我们建议2、6军团暂时集中行动,以便消灭一二个支队,开展新的更有利于两军团将来分开行动的局面。目前分开,敌必取各个击破之策。以1个军团力量对敌1个支队无必胜把握。集中是可以打敌任何1个支队的。且两军在军事政治上十分迫切要求互相帮助。”

记得这样反复了几次,军委才同意2、6军团共同行动,调夏曦担任6军团政治部主任。此后,他的表现还是不错的。

关于2军团的政治路线问题,由于贺龙、关向应和广大指战员的抵制和斗争,夏曦的一些错误做法已开始得到纠正,并于6月中旬恢复了党团组织。只是党团员敢于站出来登记的还不多。弼时同志到2军团了解情况后,对夏曦的问题进行了批判总结,促进了2军团的政治生活迅速走上正确的轨道两个军团会合后,中央决定由贺龙、任弼时同志统一指挥2、6军团。

贺龙对6军团是非常尊重的。他曾带着2军团的一部分干部到6军团来学习,诚恳地对萧克和王震同志说,你们6军团来自中央根据地,文化水平、政治水平和军事素质普遍比较高。2军团的干部,大部分在肃反中被错杀了。新提起来的干部,特别是营团级干部,素质差,经验少。希望6军团能支援2军团一批干部。萧克、王震同志欣然同意,立即选调了一批同志到2军团工作。如甘泗祺、方理明、张平化、袁任远、余秋里、朱辉照、洗恒汉等同志就是这时调到2军团的。

萧、王首长对2军团的能征善战也十分钦佩,要求贺龙、关向应调了一批军事干部到6军团工作。贺龙同志还请弼时同志给2军团介绍毛泽东同志的光辉思想,介绍中央红军反“围剿”和上地革命的经验。

贺总听说我懂得一点儿军事训练和参谋业务,也曾经让我给2军团的干部讲课和做示范动作,还叮嘱我帮助2军团司令部搞好业务建设。不久,又调我担任2军团参谋长。

这样一来,2、6军团就融合在-一起了。大家互相敬重,互相学习,互相帮助,亲如兄弟一般,无形中增加了几倍的力量。贺龙同志说:“2、6军团会师团结得很好,可以说是一个会师的模范。”

为策应长征,我2、6军团从黔东出发,向湘西敌人发动了攻势,在运动中歼敌数千,相继占领了永顺、大甫、桑植,控制了龙山、保靖、桃源、慈利、常德等地,于11月建立了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任弼时任中共湘鄂川黔边省委书记,贺龙任湘鄂川黔革命委员会主席和军区司令员。在他们的正确领导下,又于1935年取得反“围剿”的胜利,有力地策应了党中央和红1方面军的长征。11月19日,两军团主力由桑植出发,又走上了伟大长征的新阶段。

(1986年6月20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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