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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上将陈再道回忆突围漫川关

突围漫川关

十月二十二日,我军在土桥铺地区,突破敌人的堵击之后,继续向西北方向转移。

枣阳新集和土桥铺之战虽然我军暂时击退了敌人,但是,并未完全摆脱敌人前堵后追的困境,因此,只能且战且走.夺路继续前进。

一路上一只见群山苍苍,冷雾茫茫.到处是荒年的深秋景象。为了尽量避免同敌人遭遇,我们沿着一条荆棘丛生的路.踩着一片片枯草和败叶,行进在人烟稀少的荒野中。不见行人.不见村庄,随身携带的干粮吃光了.又在沿途得不到补充,加上天气寒冷.身着单衣真可谓步入了饥寒交迫之境大家凭着革命的坚强意志,硬挺着身子继续朝前赶路,过新野,走邓县,来到了浙川西南的丹江。

在河畔休息的时侯,大家一看自己的腿和脚,有许多裂开的口子,还在不停地向外渗血,一歇下来才感到隐隐作痛。有个同志回首望一眼群山,望一眼隐没在山水间的路,不无感慨地问大家:

“你们猜一猜,我们蹚过了多少河流?”

“谁知道!反正这两条腿,湿了干,干了湿一没有惬意的时候。”另一个同志回答道。

“你不知道,我可清楚:我们一共蹚过七十二条河流。”

“哎呀,那么多!怨不得腿和脚上裂开口子呢!’’

“不奇怪。这就叫'翻不完的山蹚不完的水'。你看,这条丹江又等着咱们呐!”

“.................”

我们徒涉丹江以后,又继续向前赶路了。

这一带,地主民团遍地土匪流寇满山,他们各占一方,各自称王称霸。这些坏家伙,没有多少战斗力,只会欺负老百姓;对我军望而生畏,既不敢出来比试,也不敢要买路钱,只是打几排子冷枪。虚张声势地吓唬一阵了事。我们呢,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是继续不停地往前赶路。

我军经过连续十天的急行军,进至鄂豫陕交界的雨化塘

我们在南化塘休整了三天、正准备开展群众工作,在这一带创建革命根据地,可恶的敌人又跟踪赶来了,在东南方向,敌五十一师占据了白桑关、黄石坪一线;在正南方向,敌一师进到了七柯树地区。在正东方向,敌六十五师已进至化山坪、太山庙一带;在正北方向.敌四十四师已逼近南化塘。这样,敌人就从东、南、北三个方向.重新对我军造成了合围之势,我军不得不继续向西转移。

为了顶住敌人的三面合围,我十二师在南化塘以北地区,同敌人四十四师展开了激战;我们十一师在化山坪、太山庙一带,也对敌人六十五师展开了抗击,使我军赢得了转移的时间,准备经漫川关进入关中地区。

漫川关一带,山岭重叠,峡谷纵横,弯弯曲曲的天桥河,象一条折来复去的巨蟒,不时地挡住我军的去路。

为了争得维系我军安危的时间,除了少数伤病员由桥上通过以外大部分同志都涉水而过,结果腿和脚上的口子,愈裂愈多,愈裂愈大。然而,当时有谁顾得上这些,最关紧要的是夺出一条生路,摆脱开前堵后追的敌人。

可是,有些事情往往是这样你怕什么就有什么,赶走了狐狸又来狼,总是不让你稳下来。

我军一进入漫川关地区,就发现杨虎城的陕军已经抢先占领了漫川关,后面的敌兵也追了上来,使我军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

漫川关,是坐落在崇山峻岭中的一个小镇,它的四周都是万仞高山,由山上通往镇里的羊肠小道.象大山抛出的一根根绳索,把小镇紧紧地抻在手中。它在时代的风云变幻之中,目睹着这里的世态炎凉。

我记得,那是十一月十一日,在将近黄昏时分,我们赶到了漫川关以东任岭地区,一面安排部队就地宿营.一面寻找可以充饥的食物。安排部队就地宿营倒不难,但寻找可以充饥的食物就难了。

试想,在一条群山之中的峡谷里,一下子开进来那么多部队,哪有那么多可以进口的食物?地里的萝卜山上的酸枣,都成了美味佳肴,就是靠这些东西,也没有填饱肚子,眼看天色渐渐黑了.只得忍饥空腹而眠。

我们躺在一个山坡上,外抵阵阵吹来的山风,内御阵阵饥饿的“攻击”,一时谁也难以入睡,躺在那里翻来复去“烙大饼”。但是,那一连串的急行军,大家实在是太疲劳了,渐渐地有人发出了鼾声。说来也奇怪.这粼鼾和着山风的音响,像是组成了一首战地催眠曲,我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等一觉醒来,已经大天光了。

后来,我们才听说,就在这一天早上,在方面军总部里,一场争论刚刚结束。

那时候,宿营在康家坪至任岭的四方面军,已经面临着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究竟怎样才能化险为夷?方面军领导的意见并不一致。吓昏了头的张国焘,提出了让部队化整为零,分散出去打游击的主张。徐向前同志临危不乱,力挽狂澜,提出要想尽一切办法集中突围.绝对不能自解肢体送入敌人口中。徐向前同志的正确意见,得到了陈昌浩等同志的支持,最后决定采取集中突围的办法,以便从危险至极的境地中摆脱出来。

于是,徐向前等领导同志,立即跨上一匹匹战马冲开弥漫在峡谷中的冷雾,分赴到各师布置任务去了。

方面军领导研究决定,由十二师的三十四团担任正面突击;由七十下师的二九团负责协同配合,要小惜一切代价,抢夺北山哑口,为全军打开通道,由十师的一十八团,阻击南面一11来之敌;由我们十师的三十二团,顶住西面扑来之敌,以便在打开北![I哑口之后保证全军顺利脱离险境。

三十四团的团长是许世友同志,他骁勇善战,敢打敢拼.那时在四方面军就颇有名气了,所以领导上才把正面突击的任务,交给了他率领的二十四团。

在抢夺北山垭口的战斗中,三十四团的全体指战员,在团长许肚友的率领下。迎着暴风雨般的子弹,冒着爆炸的火光,勇猛地冲向北山哑口,前面的战士倒下了后面的战上又冲上去。听在场的同志后来说,当时许世友同志急红了眼,手提二十响的驳壳枪,带领着团部的警卫连.一口气冲上了北山娅口。随后机枪连和二营也冲了上去,撕开了一个得以脱险的口子。

在此同时,我们三十二团的全体指战员,在团长孙玉清的率领下,一心想着领导上交给的任务,在势如倾泻的弹雨面前,早把自己的生死置于度外,死死地顶住了西面扑上来的敌人。在我们三营坚守的阵地上,敌人的冲击更是激烈。他们象扑上来的狼群一样,呜呜哇哇地嚎叫着冲上来,被我们的排子枪、手榴弹打下去;再冲上来,再打下去;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最后,在我们的阵地前面,尸体堆成了一座山,敌人还是未能前进步。直至得到上级的命令,我们才从阵地上撤下来,通过了争夺下来的北山垭口。

现在想来,那一仗真是令人生畏。如果不是徐向前同志当机立断,力挫强敌,突出重围,脱离险境.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经过两天两夜的拼死苦战,于十一月十三日黄昏,我四方面军主力部队,全部顺利地通过了北山垭口。而被我军打得落花流水的敌人.完全失去了领功请赏的欲望,望着一堆堆的尸体,闻着晚风夹杂的血腥,被渐浙拉开的夜幕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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