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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行太保”罗炳辉将军(4)——发动吉安起义

十二新的觉醒

一九二九年春,由朱德任军长、毛泽东任党代表的工农红军第四军从井冈山下来,赣南和赣西地区的工农革命斗争迅速发展,农民协会到处出现,游击活动频繁起来。

此时,国民党当局纷纷加强绥靖力量,编组地方保安团队,以图维持所谓的“地方社会治安”。在这种情况下,吉安的绅商派代表到省城,请罗炳辉前往吉安担任靖卫大队长。

同时,赣、粤、闽边区“剿共”总指挥金汉鼎,正在吉安召开绥靖委员会,研究改组地方保安团队,还专门打电报给罗炳辉,要他立即去吉安,说“有要事相商”。

金汉鼎所以要罗炳辉去吉安,一是可以借机讨好地方绅商;二是金听了周围的人介绍,知道罗在第三军时为人正直、作战勇敢等一些情况。

那时,一些被编遣的人因生活无着,又跑到民团中去,吉安靖卫大队里就有不少是罗炳辉的旧部人员。于是,罗到了吉安,被委任为由八乡联防改编的靖卫大队大队长。这个职务对罗炳辉来讲并不称心,但由于吉安城是赣西重镇,是吉安府的所在地,位置重要,对周围各县影响大,特别是他实现了再干军队的愿望。

开始,吉安靖卫大队辖四个中队(即四个连),共六百多人,四百多支枪。罗炳辉就任以后,迅速对靖卫大队进行了整圳,淘汰了一些不良分子,补充了一些被编遣的官兵。这些被编遣的官兵都参加过北伐,经过战争的锻炼。

但地方豪绅反对罗炳辉补充这些人。罗炳辉告诉豪绅,要“安定”地方,就要有这些能打仗的人去拚命。豪绅们说,虽是他的苦心,但不宜过多。

经过两个月的整训,靖卫大队很象一支精干的正规军了,战斗力增强了。对此,金汉鼎和地方绅商都很称赞。

靖卫大队整训以后,奉命执行所谓“剿匪”任务,使罗炳辉更直接地接触到共产党所领导的游击队和群众。赣西和赣西南这些地方,北伐时他是到过的,当时群众到处拥护革命军:可现在的情形完全不同,国民党部队一到,老百姓就逃跑一空,连带路的都难以找到。时间相隔不过几年,情况却完全变了!

在“剿匪”地区,罗炳辉看到墙壁上到处是红军写的标语:“铲除贪官污吏土豪劣绅”、”抗租抗税”、“打倒帝国主义”,他便开始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罗炳辉虽是国民党的靖卫大队长,但他看不惯敲诈勒索、欺压老百姓的行为,上级命令他带队伍去“清剿”,行动上不得不消极应付,可抓到的“嫌疑分子”问问就放了。有一次,靖卫大队捉到十几个农民老表,说是“共匪”。罗炳辉亲自审问起来:

“你们是哪里的?”

答:“是当地的老百姓。”

罗炳辉又问:

“为什么要道随共党?为什么要这样干?”

答:”国民党的苛捐杂税逼死人,横竖是死,不如跟着共产党,和国民党拚了,还有活下去的一线希望!”

罗炳辉听了这些话,联想到幼年时痛苦的生活,认为这些话讲得有道理。他看到大多数老百姓是拥护共产党的,看到共产党是为劳苦大众谋利益的。于是,他告诉士兵给被抓来的所谓“共匪”吃饭,然后每人发一块银元,把他们放走了。之后,罗炳辉的部下又多次抓到“共匪”,他都叫一一放了。

这些事,引起了当地豪绅的不满,纷纷指责罗炳辉“狂意纵匪”,向上告他“私放共匪”。吉安县长彭和游也公开指贵罗炳辉“剿匪不力”,说:“罗大队长初任职时,很忠于职守,绅民齐声称颂。可现在却一反前是,倒行逆施,怨声载道,不知是何道理?”

罗炳辉理直气壮地说:“我所释放者,皆系农民。他们手中有老茧,脚上有硬皮,所以放走时给他们饭吃,道远者资以盘费,这有什么不对呢?”

那位县长说:“总裁(指蒋介石)讲过,剿共非常时期,宁肯错杀三千,不能放走一个。你放走这么多人,难道就不会有错放的吗?”

罗炳辉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施以酷刑,苦打成招,别说一个共产党,十个、百个也可能招得出来。如果要杀没饭吃的人,那是杀不完的。除非给他们饭吃。”

后来,吉安县长又召开会议,要罗炳辉报告私放“共匪” 的理出,报告对“共匪”为什么不“剿”的理由。罗炳辉对他们说:“我的行动是为地方安宁着想。你们知道,所有的人都逃避了,这些人都是匪',全数杀完,田地由谁来耕种?诸位要不要吃饭?何况这些人是杀不完的,只会越杀越多,恐怕'剿不着他们,诸位就要被剿着了。我既然不行,请另选人接替。”

会场上议论纷纷,有人赞成,有人反对。但大多数人从自身的利益考虑,舍不得这位圳练有素的靖卫大队长,故都挽留罗炳辉,要他继续干下去。

这时,罗炳辉每想到被抓来的“共匪”或“嫌疑分子”,多系无辜的农民老表时,引起他十分痛心和焦虑。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干下去,到底对谁有利?”

现实教育了罗炳辉,使他逐渐地觉悟了。他当时对同被编遣的曹鸿胜说:“象我们这些光棍汉,在哪里都是受压迫,前两年闹北伐,以为革命成功,劳动大众有出头之日了,哪知蒋介石翻脸,杀共产党,欺压人民。就是在他的军队里,容不得我们,才落得这样下场。我们都是异乡人,为何聚在一起受这苦?还不都是这不平等的社会造成的嘛!现在看得清楚了,只有共产党领导的红军才是为干人’(指穷苦人)撑腰说话,替干人’打天下的。我在这靖卫大队不过暂且安

身,蒋介石逼我们上粱山,我们不如合计合计,痛痛快快地干它一场,为我们受苦人争口气,也不枉做个硬梆梆的男子汉。”

这时的罗炳辉,已经在认真地考虑他的未来了。

十三见启蒙人

罗炳辉“剿匪”的情况和做法,引起了中共赣西特委和江西省委的注意。他们认为罗炳辉虽担任了反动的职务,但他本人是苦出身,正义感强,容易激发其阶级觉悟;同时认为,人是可以变的,只要有合适的人帮助教育,可以使他向好的方面转化。在认真地分析研究后,决定派人去争取他。

一九二九年夏季的一天,罗炳辉在吉安乡下突然接到一封从上海寄来的信。他拆开一看,原来是他北伐时在滇军的老同事赵醒吾寄来的。

赵醒吾,云南省宾川县人,和罗炳辉同年,在昆明法政学校法律系读书,思想进步,参加新文化运动的宣传,被学校开除,一九二二年逃奔广州,参加了属孙中山革命政府领导的滇军,一九二四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调到朱培德的拱卫军当参谋,和罗炳辉共事了一段时间。后来,赵醒吾当了杨如轩师的上校副官长。中共江西省委得知赵醒吾与罗炳辉的关系,为了发展壮大党的武装力量,决定派赵醒吾去做争取罗炳辉的工作。

赵醒吾在信中,除和罗炳辉叙说离别之情,提出要到吉安和罗见面以外,还淡了一些国际国内的政治形势,明确指出:办民团,搞得好可以为国家、为人民造福:办得不好,就会象曾国藩练湘军、李鸿章练准军那样,成为封建势力的帮凶。

罗炳辉对赵醒吾一向印象很好。他觉得,赵醒吾为人公正,头脑清楚,是滇军中有数的军事、政治人才。因而,他很看得起赵醒吾,视为良师益友。他看信后,非常高兴,同时对自己的工作更发生了怀疑,心情也更加矛盾起来。

恰在这时,吉安县的值夏、富田等地的地主豪绅,向驻吉安的湘军第四十八旅旅长成光耀告了罗炳辉的状,说:“罗大队长按兵不动,任意纵匪。”成光耀的参谋长为此专门召见罗炳辉,责怪于他。罗很生气,对那位参谋长说:“请你派兵去清剿!”他想到他自己在国民革命中九死一生,今天还受这种气,说完就去找成光耀。

成光耀安慰罗炳辉一番,说他的参谋长不对,还提醒说:逃难到吉安来的人,内有不少是共产党分子,要格外注意。

在这心绪烦乱的情况下,罗炳辉复信给赵醒吾:目前军务繁忙,待能抽空返回吉安时,一定去信相邀。

不久,罗炳辉又接到赵醒吾从南昌来信。信中特别强调国内政治和经济情况,指出工人失业,农村经济破产,等等。赵再次提出要和他见面。

此时,赣西地区农村到处在闹革命,罗炳辉仍在乡下“清剿”,又给赵醒吾复信,说他上任不久,难以离身,并随信附上一百元钱零用,称如有需要,以后还可以资助。

后来,罗炳辉又接到赵醒吾的来信,说等着要和他面谈,并说这次不谈,以后没有机会了。于是,罗炳辉立即去信,邀请赵醒吾速来吉安,他自己也不管当时军务紧急,迅速返回吉安城,以便和赵见面。

赵醒吾出南昌乘船途经吉水县的三曲滩时,先登岸看了同乡、吉水县靖卫大队长、杨如轩的侄子杨必恭,顺便做了杨必恭的工作,同时进一步了解到罗炳辉的情况。杨必恭反映:罗炳辉的“干劲”十足,很想在靖卫团里于出一番事业来。

赵醒吾到达吉安以后,按照党组织的指示,住进了大陆旅馆。这个旅馆是两层楼房,座落在市中心,背靠赣江,前临闹市,是一些土豪劣绅寻欢作乐之地,也是中共党组织进行秘密工作的场所。赵醒吾安顿好住处后,迅速到靖卫大队部找罗炳辉会面。

老友相逢,便畅谈起来。罗炳辉毫不掩饰地表示了对蒋介石叛变革命不满,对-一些官僚政客不抱任何希望。接着,他向赵醒吾询问今后应该怎么办?

赵醒吾见罗炳辉正义感很强,便引导他说:“你是个带兵的人,深知枪杆子的重要。但要真正发挥枪汗子的作用,带兵的人必须有一个清醒的头脑。在当前的形势下,应该认真想一想:孙总理的'三大政策'还要不要?救国救民的真正出路在哪里?怎样做才能对工农大众有利?”

罗炳辉的思想受到很大的震动。他沉思起来:他对孙中山先生的遗嘱忘记了没有?下乡“清剿”是否对共产党太厉害了?对劣绅诬害农民之词是否听得太多了?

赵醒吾继续阐述自己的看法:“中国人民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许多仁人志士为解救民众,不惜洒尽最后一滴鲜血,而军阀官僚却乘机大发国难财。有的人是运用手中的枪杆子来革命,但也有这样的人,他们把手中的枪杆子用来发家,用来保护土豪劣绅利益,以求致富显贵。真正立志为中华民族利益前献身的革命者,就应该把枪口对准敌人,对准上豪劣绅、贪官污吏。”

罗炳辉听到这里,对民团为谁服务的问题,恍然大悟,惭愧地说:

“原来民团是为土豪劣绅服务,我绝不干这差事了,就是挑葱卖蒜,我也能混下去。”

赵醒吾见罗炳辉越讲越激动,进一步劝导他:“带民团可与人民大众更好的接近,更深知人民的疾苦。我们带民团的就要能处处为人民利益着想,事事从人民的利益出发,领导民众为自已的切身利益面奋斗,这才是革命的行动。”

罗炳辉越听越觉得有道理,陷于深思之中。

赵醒吾看到第一次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便适可而止,告辞返回了南昌。

罗炳辉的思想由于受到猛烈的震动,一度彻夜不眠,深刻反省自己,回忆往事。他处事更谨慎了,处理那些抗税、抗捐、抗粮、抗债的所谓“共匪”分子更宽了。

不久,赵醒吾得知罗炳辉在思想上、行动上的重大转变以后,又从南昌来到了吉安。

赵醒吾再次和罗炳辉见面叙谈不久,就直截了当地问罗炳辉:“国民党有政权,共产党有工农,究竟谁的力量大?”

罗炳辉答:“当然是国民党大了。党、政、军、经济等一切大权均在国民党的手里。但广大的工农拥护共产党,共产党的潜力是大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最终胜者将归共产党。国民党象一座大洋房子,工农大众和共产党是墙脚,只要墙脚一动,大房子就会倒下来。”

赵醒吾又问:“共产党的主张如何?”

罗炳辉又答:“主张依靠工农,共同建国,很好,唯搞武装斗争不好,国家灾难深重,不能再打内战了。”

赵醒吾大笑起来,说:“在上海、南京、广州,工农没有武装,不能自卫,被国民党杀了多少人?李自成没有武装,明朝能垮掉吗?洪秀全没有武装,太平天国能建立吗?孙中山没有武装,辛亥革命能成功吗?现在,蒋介石所代表的国民党反动派完全背离了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象你这样抓着枪杆子的人,想为工农谋利益都谋不成,假如共产党不搞武装斗争,那救国救民、保护工农不还是一句空话吗?”

罗炳辉听到这里,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是不是共产党?”

赵醒吾见火侯已到,立即回答说:“我这次来,是提着脑袋来的: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没有必要了。”

此时,罗炳辉已肯定赵醒吾是共产党了,便坚定地说:“我罗炳辉绝不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过去敬佩你,但没有今天这样了解你。你是知我者人,又是为我而来,'士为知已者死,你还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绝不会出卖朋友。”

赵醒吾觉得再没有必要遮遮盖盖了,就郑重地告诉罗炳辉说:“我是受共产党中央的委托,专程来找你的。党中央认为你有条件参加革命。”

罗炳辉听到这里,感到非常荣幸,心里非常激动,马上表示说:“共产党主张工农劳动大众的真正解放,我是同意的。”

在进一步的交谈中,赵醒吾深入浅出地把马列主义和三民主义作了比较,阐明了只有马列主义才能救中国的真理。

这些革命道理,使对旧社会、对土豪劣绅有刻骨仇恨的罗炳辉迅速觉醒。他根据十多年奔波的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认定只有共产党才是有希望的党,才能彻底解救中国人民的苦难,于是愉快地接受了赵醒吾的建议,决定参加中国共产党。这个为寻求真理而走遍天涯的罗炳辉,终于找到了人民的救星一中国共产党。

交谈中,赵醒吾还向罗炳辉宣传了中国共产党的纲领和最终奋斗目标,入党的手续和条件,以及党的路线、方针、政策。

这天晚上谈得很好,罗炳辉很兴奋。赵醒吾在离开前对他说:“过两天,另外有人来找你谈话。”

两天后,中共赣西特委书记刘土奇和江西省委军事巡视员蔡升熙,分别找罗炳辉谈话,对他进行进一步的考察和了解。刘士奇同罗炳辉谈话以后,赵醒吾告诉罗炳辉:“那位姓刘的说,你懂得很多道理,还说你勇敢。”

一九二九年七月,罗炳辉政名“罗南煌”,秘密填写了入党志愿表,加入中国共产党,介绍人是赵醒吾(化名赵达生)、刘士奇、蔡升熙。一周后,罗炳辉接到通知,中共江西省委已批准他为中共正式党员。这,他已经三十二岁了。

经过许多坎坷曲折的罗炳辉,在寻求真理、走向光明的道路上,终于在他的启蒙人赵醒吾的帮助下,在思想上实现了由三民主义到共产主义的转变,走上了革命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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