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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醉回忆录:(8)喜得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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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04 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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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大都单纯幼稚,对生活充满了热情,对未来充满了幻想。

初到临澧特务训练班的青年当然也不例外,特别是那些为了抗日救亡而投笔从戎的男女青年学生。

他们大都像我18岁离家出走时一样,具有民族自尊心和对革命的向往,然而,他们也像我一样,误入歧途,陷进了不能自拔的罪恶深渊。

在临澧特训班里,有一个叫粟燕萍的少女,她生长在山清水秀的长沙县农村,父母给她起了个极恰当的小名——雪雪。

军统临澧训练班旧址 图片来自网络

她确实像雪一样洁白无瑕,同时也像故乡的青山一样秀美恬静,像故乡的碧水一样纯真活泼,是造物主集万物之精灵而创造的一个佼佼者。然而,她的命运异常不幸。

她家是一个封建伦礼道德观念极重的大族,男尊女卑、“三从四德”的清规戒律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从小就目睹了家族的妇女在封建礼教迫害下的一幕幕悲剧,时常为自己是一个女孩子而忧伤。

她有8个亲姑妈,其中6个都是从很年轻的时候起就守寡在家。

因为按照族里的规矩,不论岁数大小,只要是死了丈夫的女子,都不许再嫁。否则,就认为是伤风败俗,有失体统,就要被绑到祠堂里受审、示众,然后被绑在梯子上,再压上一块大石头,让人抬着倒插进水塘里淹死,以洗清家族的“耻辱”。

而男子就不同了,他们不但可以停妻再娶,而且可以有三妻四妾。所以,雪雪的几个姑妈死了丈夫后,都回到娘家,靠兄长或弟弟施舍度日,生活极为孤寂。

这几个姑妈的遭遇,使雪雪很难过,特别是小姑妈的遭遇对她的刺激更大。

雪雪自幼就很喜欢她的小姑妈,常常跟她学诗、写字、绣花。可是,不幸的小姑妈21岁时,就死了丈夫,孤身一人回娘家守寡,当时才12岁的雪雪,成了她形影不离的好友。

后来,雪雪去县城上中学了,小姑妈暗地里跟一个青年人相爱,但不敢提出结婚,只是偷偷地往来。

起初并没人知道,后来她怀孕了,怕事情败露,就自己胡乱找些药吃,想把胎儿打掉。

不知道这事怎么泄露出去了,族里的长辈们不依不饶,要她说出奸夫,还要把她绑到祠堂示众。

她一狠心,就喝了过量的堕胎药,结果引起了大出血,死在床上三天三夜都没人去管,就连兄弟姐妹们也嫌她丢人,不敢出面为她办丧事。

雪雪听说小姑妈死了,就偷偷地跑去看她,只见她身下一片殷红的血迹,煞白的脸痛苦地扭着,一双无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在愤怒地控诉这世道的不平。

看到这情景,雪雪情不自禁地伏在小姑妈床边放声大哭,她回到家,恳求父亲出面为小姑妈办理丧事。

她的父亲生性笃厚、懦弱、与世无争,母亲也是一位极能干、极美貌的女子。

夫妻俩钟爱这个可爱又善良的长女,他们禁不住爱女的苦苦哀求,就出面办理丧事。

可是,族里的人说什么也不允许把她埋进祖坟。不得已,只好把她草草地葬在了乱坟岗子上。

这件事对雪雪的刺激太大了,她总想摆脱这个家族,远走高飞。可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的弟弟妹妹都很小,母亲身体又不好,患有肺病,她又如何走呢?

母亲自尊心极强,从不放心女儿只身出门,就连女儿去县城上中学,也是一百个不放心,她认为“女子红颜多薄命”,女儿的美貌成了母亲的心病。

她对女儿愈是疼爱,看管得也就愈是严格,只要雪雪从学校放假回到家里,可怜的母亲就捧着个水烟袋,坐在她身边,喋喋不休地唠叨:

“女孩子家在外面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别一天到晚像个野小子似的。要笑莫露齿,话不高声,免得婶子、大娘说我们没家教……”

可是,雪雪天生一副笑模样,即使在生气的时候,嘴角上也仿佛带有笑意,无论对什么人,她都是未曾说话先带笑,为此,母亲没少训斥她。

特别是学校的男同学有时路过家门,跟雪雪说上一两句话,母亲也不依不饶,生怕女儿的不慎会招来亲友妯娌们的非议,也生怕女儿的年幼无知,会造成终身的不幸。

母亲由于过于要强和过度操劳,年仅30多岁就去世了,那时雪雪才17岁,下面还有三个年幼的弟妹,最小的弟弟才4岁。

族里的婶子大娘不但不同情,扶助孤儿弱女,反而因她父亲老实,便常常欺负他们。

母亲一死,一向不过问家事的父亲更是六神无主了,终日郁郁不乐,不久也患了严重的肺病,仅有的一点家产,也为给父亲治病变卖得所剩无几,雪雪只好中断学业,在家侍奉父亲,照顾弟妹。

父亲为了不荒废大女儿的学业,也为了使年幼的儿女们有人照顾,就给他们娶了继母。

正在这时,上海失守,日寇长驱直入的消息传来,许多学校的学生放弃学业,投笔从戎,抗日救亡的热潮激荡着许多青年的心。

年仅17岁的雪雪也决心不再继续升学,而投身到抗日救亡的洪流中去,她在一个本家叔叔的介绍下,到长沙报考了中央军官学校第七分校。

她非常高兴,为自己将来也能与男子一样驰骋战场杀敌卫国而激动不已。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竟被编入了军统临澧特务训练班。

沈醉和家人合影 图片来自网络

1938年8月,戴笠的特务处扩展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军统急需扩大组织,训练特务,故广招青年学生,组织特务训练班。

雪雪初到临训班时,根本不了解特务工作的性质,只听教官说,军统是一个最革命、最抗日的团体,便信以为真,对前途充满了幻想,自以为摆脱了封建家族的精神桎梏,来到了一个自由的天地,却不知自己刚跳出火坑,又陷进了泥潭。

当时,戴笠为了扩大军统组织,急需培训干部。他对临训班很舍得下本钱,规定每个学生每月12元的生活费,使他们除用去三四元钱的伙食费外,还可以有八九元零用钱,而且一年毕业后,即定为少尉军衔,月工资40元。

当时,一个大学毕业生刚参加工作,也不过十几元的月薪,所以这40元钱已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了。

不过,戴笠很清楚,金钱、地位只能腐蚀那些意志薄弱、一心追求个人名利地位的青年,而对绝大多数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来说,起不了多少作用,要使这些青年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成为反共反人民的骨干,还得首先从思想教育上狠下功夫。

他一再指示在临训班负实际责任的副主任余乐醒和政训处长汪祖华,要狠抓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

余乐醒是很会做思想工作的,虽然他在法国勤工俭学时研究化学和机械,但在苏联留学时却是研究政治保卫工作的。

北伐期间,他是叶挺独立团的团教导员,更是专门做思想工作。而且他多才多识,所以,戴笠当时很重用他。

他也没有辜负戴笠的期望,在临训班负责期间,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才干都施展了出来。

在技术方面,他除了亲自编写、主讲《特工常识》这套教材外,还主讲化装、毒物、化学、通讯等课程;

在思想教育方面,他把过去在共产党内做思想工作的那些方法也搬到了临训班,每个学生大队和中队都配有政治指导员,这些指导员不仅在早、晚点名时要对学生进行一番反共的思想教育,而且在课余时间也常常以个别谈话的方式进行思想工作。

军统女特工合影 图片来自网络

余乐醒自己也经常找学生谈心,解决学生的思想问题。因为他博学多才,而且待人态度和蔼、平易近人,所以学生都很喜欢他,愿意听从他的指教。

不过,戴笠还是认为余乐醒在思想教育方面做得不够,他经常挑选、聘请一些反共“专家”到临训班来做报告。

那些“专家”们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竭尽反共之能事,甚至连八路军在平型关首战告捷的事实也予以诋毁,说什么共产党不是为了抗日,而是为了与国民党争权夺利。

他们竭力想使学生们相信,只有国民党才是真正抗日、真正革命的党,而军统组织又是国民党集团内最革命的团体。

这样的思想教育,这样的反共宣传,不仅对那些无知、幼稚的学生毒害极深,就连我这个搞特工多年的人,也等于是受了一次系统的反共教育,在头脑里形成了一套反动的反共理论。

年轻人的头脑就好像一张白纸,如果在上面用彩笔绘画上鲜花、美景,那它就会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图画;而如果在白纸上泼上墨汁,那么无论这张纸质地多好,也将不堪入目了。

当时,雪雪也是那种反动思想教育的受害者,她对反共宣传听之、信之,以为自己就是站在大时代前面的革命青年、民族先锋了。当时临训班的班歌就是这样的:

革命的青年,快准备,智仁勇都健全!掌握着现阶段的动脉,站在大时代的前面!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维护我们领袖的安全,保卫国家领土和主权,须应当,刚强沉着,整齐严肃,刻苦耐劳,齐心奋斗!国家长城,民族先锋,是我们!革命的青年,快准备,智仁勇都健全!

临训班的学生都爱唱这支歌,因为它听起来是那样革命、那样激昂。戴笠也很喜欢这支歌,后来把它定为军统局的“局歌”,每次军统大小集会,都要唱它,因为歌中有一句最本质的话最得他赏识,那就是“维护我们领袖的安全”。后来,军统的特务们都爱唱这支歌,因为它可以自欺欺人。

仅仅一年时间,临训班硬是把这些热血青年训练成了思想反动、心狠手辣的反共骨干。雪雪当然也中毒极深,不过,她毕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每当看到训练班所教的那些绑架、破坏、欺骗、杀人行凶的勾当时,心里都非常痛苦。

那时,女生大都被分配去学习电讯和会计,而雪雪则被我挑选去学行动。

那是因为在临训班初建时,校舍里的老鼠很多,我们就号召学生灭鼠。我看见许多女生见到那半尺来长的大老鼠就吓得怪喊怪叫,只有雪雪不害怕,她不但敢打老鼠,而且还敢把打昏过去的老鼠再用手抓起来摔死。

还有一次,我领女生队去学游泳,别的女生都不敢下水,唯有她冒冒失失地就往水里跳,险些被淹死。我把她从水里捞起来时,她不仅毫无惧色,而且在我训斥她的时候还冲我腼腆地一笑。

这使我不仅对她那甜甜的笑靥不能忘怀,而且对她的胆量也极为赏识,因此我就把她抽调到行动队学行动课程。

“行动”,包罗了军统的一切罪恶活动,譬如逮捕、刑讯、暗杀、绑架、纵火、偷盗等各种破坏活动,都属于行动的范围。

雪雪到行动队不久,就渐渐地变得沉默了,往日那红润而俊俏的面颊也变得苍白消瘦了。

起初,我还以为是她父亲病情加重而引起的。不久她父亲病逝,她变得更加忧郁。有一次,在临训班中秋节的联欢会上,她既不像以前那样上台唱歌跳舞,也不和同学们闲谈说笑,只是坐在餐桌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葡萄酒,然后竟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起来。

女生队长不问青红皂白把她训了一顿,她借着酒劲也毫不客气地与队长争吵,于是学生总队队长决定关她三天禁闭。

自从跟雪雪熟识之后,我便把对白云的感情全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接触时间越长,我越觉得她才是我最理想的妻子。

她不仅美貌、单纯,而且温柔、多情。她的单纯、温柔、多情,毫不亚于泰戈尔笔下的沙恭达罗。与白云相比,她更美丽、更温柔。最使我满意的是她单纯,阅历浅,可塑性大,没有白云那种固执的令人担忧的思想倾向。

当时,我已经决定要和她订婚,实在想为她解脱这次禁闭,可是又不好公开违反训练班的规矩,只好听任总队长给她处分。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学生禁闭室还是我担任总务工作时负责督修的,那时,我就在它的木栅栏上做了点手脚。

这个简陋的禁闭室的木栅栏有两米多高,栅栏的圆木棍相距半尺多宽,可以从这里把饭菜递给被禁闭的学生。

我就偷偷地把其中一个安木棍的孔掏得深一点,只要把这根木棍往上提一提,就很容易把它抽出来,人也就可以侧着身子钻出来了。

因为是禁闭学生的地方,谁也没有去注意它的质量。

雪雪被禁闭后,我趁着学生都去上课的机会,偷偷把她放出来,让她躲在我的房里,尽力地安慰她,让她不要为弟弟妹妹的事操心,并向她保证,我与她结婚以后,会负责抚养他们,还劝她不要为父亲的死过于悲伤,不要这样忧郁。

为了让她高兴,我还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去附近的小塘里钓些小鱼回来,做她最爱吃的辣椒炒小鱼,留她在我的房里吃饭。

而她开始只是摇头叹气,什么也不肯说,后来禁不住我的体贴和温存,终于哭着囔囔地告诉我说,她虽然也为弟弟妹妹日后的生活担忧,但更主要的是对行动课的内容非常反感,她干不来那些狗苟蝇营的事情。

听她这么一说,我便笑着说:“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呀!你早告诉我不就早解决了吗?还用你这么发愁!”她听了我的话破涕为笑,说:“是你把我要到行动队的,我怕你不肯,告诉了你,你会去汇报的。”这句话真是天真得让我哭笑不得。

我点着她的头说:“你可真是个孩子,对你我还用得着使这一套吗?”事后,我就把她调到了电讯专业。

毕业后,她被分配到军统湖南长沙站情报组当组员,可就在她上班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因传说日本人要进攻长沙,长沙警备司令酆悌,竟一把火把长沙城烧成了一片废墟。

雪雪从大火之中逃出,没经任何人许可,就冒冒失失地扔下工作,女扮男装独自跑到常德找我。

这时,因临训班迁往黔阳,我已被调到常桃(常德、桃源)警备司令部任稽查处处长兼湖南第二区(湘西)保安司令部侦察组组长,我俩便在常德举行了婚礼,在那里安了家。当时,她还不到19岁,我也刚满24岁。从此,她宁可在家当太太,也不愿意再参加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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