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 习
1932年春，没等专业学习全部结束，我就奉命提前离开学校，返 回工兵连执行任务。在近半年的学习中，来自不同部队的同学们，互相帮助， 和睦相处，真是情同手足，亲如弟兄。红校的领导同志对我们都很关怀，在生 活上照顾我们，在学习上鼓励我们，在政治上帮助我们。朱总司令、毛总政委 等许多总部首长，也经常亲临学校视察和做报告，给大家上马列主义课，谈形 势，讲战术。
通过学习，我们在政治思想和专业技术上都有不小长进。我真舍 不得离开红校，但为了执行一项紧急战斗任务，我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红校， 提前结束了这一段愉快而紧张的学习生活。但没有想到，返回工兵连执行任务 不到一个月，我又一次奉命带领工兵连来到瑞金，参加了红军学校为集训中高 级指挥员组织的军事演习。
原来，在根据地边缘地区盘踞着一些地主豪绅的反动武装。他们在这些地 区构筑很多土围子，配置有坚固的工事和障碍物。有的还有城墙、河道护卫着。红军主力来了，他们就龟缩到土围子里，凭借坚固工事和优势火力死守顽 抗。红军主力一走，他们就出来兴风作浪，抢劫烧杀，无恶不作。当时红军的 重武器极少，很难用火力彻底摧毁这些土围子。这次演习的目的，就是为了推广坑道爆破的经验，用这个“土”办法攻打敌人的土围子。
演习由红校训练部长邓萍和特科连连长冯国志统一负责。示范演练坑道爆 破的部队主要是红校特科连工兵排和总部工兵连。演习的地点在离红校十几里地的狐背岗。这里原来是红校的筑城作业场，工兵排的学员过去已在这里挖了 一段很长的坑道。为了使演习更接近实战，我带领战士们又在坑道顶上按敌人土围子的配置情况，构筑了一些工事。远远望去，真像个土围子的样子。
为了使参加集训的同志们了解坑道爆破的全过程，我们从炸药制造、坑 道 定 点 、 侦察， 测 量 、 挖掘，直到装药爆破， 一一作了介绍和示范演练。
参加集训的指挥员仔细观看了坑道爆破演练，参观了我带领战士们在坑道顶上构筑的土围子。不少同志还亲自同我一起制造炸药、挖掘坑道。有的同志还参加了坑道爆破最后一道关键作业：装药和点火爆破。
攻打“敌人”土围子的演习正式开始了。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大地抖动，飞石冲天，浓烟滚滚，“敌人”的土围子开花了。紧接着，攻击部队呐喊着勇猛地冲了上去。 一些在附近观看演习的老表见到“敌人”的碉堡突然 一下子飞上了天，还以为是红军使用了什么新式大炮，高兴地说：“红军的大炮真厉害!”
演习胜利结束了。通过这次演习，增强了观演首长攻打敌坚固城池的信 心。因为在这次演习中，我指挥得当，效果明显，受到观演首长和同志们的一 致好评。因此，我受到全军通令嘉奖。
1973年秋，王耀南(左一)在观礼台上观看工程兵部队火箭布雷模拟实 战演习
狐背岗演习结束后不久，中国工农红军学校改名为中国工农红军军事政治学校。由刘伯承接任校长。编制也扩大了，除三个步兵连， 一个政治连外，原来的特科连扩大为一个炮兵连和一个工兵连。韦国清也由原来的工兵排排长改任为工兵连连长。为了适应当时红军发展的需要，培养更多的指挥员，总部又 增设了特科学校。原红校特科连连长冯国志调任为特科学校校长。不久，工兵连又归到总部建制，准备接受新的任务。
肃清白点破会昌
第三次反“围剿”于1931年9月中旬胜利结束，敌军仓皇撤走。根据地 群众欢欣鼓舞，红军士气十分高昂。为了巩固和扩大根据地，毛泽东同志命令 红军乘大胜的余威，肃清根据地内一些被反动武装和大土豪劣绅所盘踞的白点。
红军打击的第一个对象就是会昌。会昌是中央革命根据地南部、闽赣边境 的一个不大的县城。麋集在这里的反动地主武装和伪保安队数千人，企图据城固守。
会昌地势险峻，贡水环绕城的东、西、北三面流过，河宽水急，无法接近；城南是一片山坡。县城城墙高达13公尺，十分坚固，易守难 攻。我军的重武器很少，要摧垮 它，只有进行坑道爆破。10月下 旬，工兵连在瑞金九堡接到命令， 负责爆破会昌城六条坑道中主要坑道之一的城西南坑道的掘进工程。我和郭指导员带领工兵连迅 速赶到了会昌前线。
这条坑道地处敌人防守重点的城南，距敌城墙约150公尺。
我们把坑道口选择在一个工事前的土坎后面，伪装后正好挡住敌人的视线。我们加深加宽了工事和交通壕，以便随时用火力掩护。
工兵连的战士，参军前多半是安源矿工，都是挖煤洞子的老手。于是，我 教战士用挖煤洞子的方法向敌城墙方向打坑道。起初，土松好挖，进展速度也快，两天就掘进10多公尺。 一筐筐的出土，沿着交通壕飞快地运至后方的稻田 里。积土一天天增长，大家的信心也随之提高了。
随着坑道的向前延伸，洞内空气也稀薄起来，作业的人都感到窒闷。因此，不得不把1公尺见方的坑道，加大到高1.7公尺、宽1.2公尺。这样，虽然洞内空气改善了，但出土却因此而激增。战士们刚开始没有经验，继续把掘出来的大量泥土堆在稻田里。这一来敌人犯了疑，猛烈地朝土堆射击，还派飞机不断在稻田上空盘旋侦察。后来，敌人竟在城头上拉开嗓门叫嚷：“别挖地洞子啦，我们知道了!”
从敌人射击积土的情况看，他们不十分摸底，不过是吓唬而已。眼下工兵连的战士们必须把积土处理掉，以消除敌人的怀疑；但附近又找不到好的隐蔽处。面对这一堆堆难以处理的积土问题，我让大家都想想办法。
有的同志提出 是否可以用来加固工事，以此来迷惑敌人。按照大家的意见，在以后的作业 中，对每天掘出的大量土石，白天暂时存放在工事里， 一是用来加固工事， 二是晚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到隐蔽的地方。敌人见稻田里那些土堆几天没有多大变化，不再怀疑红军掘坑道了，枪也打得稀疏了。
坑道掘进50多公尺了，空气越来越稀薄。虽然每隔10公尺有一个通风眼， 但豆油灯照样点不着。大家只好摸着黑干，挖不多久，人就闷得喘不过气来。
更大的困难接踵而来。狡猾的敌人几天来见红军久不进攻，又开始怀疑起来，他们千方百计地想侦察出红军是否在挖坑道。他们在城墙上设了许多水缸，口朝上的装水看水波；口朝下的穿底听声响。
敌人用这个土办法，不仅知道我们在向城内挖坑道，而且可以听到坑道的大体方向、位置。敌人为了破坏我们的掘进作业，使用炮火轰击，或挖坑道在地下对付我们。我们的坑道越往前挖，被发现甚至受到破坏的可能性就越大。
战士们想了不少反敌人侦听和破坏的办法。我们改用三齿耙挖土，响声显著减小了；但要做到全无响声；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在我们的坑道挖过百公尺时，敌人的轰击更加猛烈，敌机也反复侦察、扫射。
当时，红军正南方向的两条坑道，在挖到离敌城墙只10多公尺时， 一条被敌人的炮火轰塌，另一条与敌人挖碰了头，被挡住了。在这紧急关头，指挥部传来了三军团彭德怀总指挥的命 令，要我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西南角这条坑道。
当把坑道掘进遇到的困难和彭德怀同志的命令宣布后，满身尘土的战士们 都焦急地看着我，等待着干部下决心。我和几个干部研究时，有人主张不理睬 敌人，挖轻点就行。但多数人不同意这个意见。后来，不知谁说了句： “能不能让敌人分不清声音呢?'这句话，顿时启发了我。我想起筑墙打夯时“通通” 的响声，这不是既能扰乱敌人的听觉，又能震动敌人水缸，使敌人无法判断哪里在挖坑道吗?'
“行，这办法有门儿。”
“我看再加上锣鼓不更好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又补充了一些意见。第二天，我带领战士们随即四处找夯，借锣鼓。老乡们听说用这些玩意儿能消灭敌人，都主动帮红军寻找， 连洗脸的铜盆都拿来了。战士们借了不少套锣鼓。步兵同志们在城的四周挖了许多上面小下面大的坛子式的掩蔽坑，并且组成了许多小组，在坑内敲锣打 鼓，声音很大，传得很远。
与此同时，战士们又展开了瓦解敌军的宣传活动。原来，战士们为了指示坑道的方向和距离，曾在通风眼上插上小红旗，但仍易暴露坑道。战士们便运用布疑阵的方法，索性到处插上小红旗，旗上写着：“红军宽待俘虏”、“不要给地主和当官的卖命”等标语。
这一来，会昌城外热闹极了，遍地红旗招展，到处锣鼓喧天。打夯声、锣鼓声、挖土声交织一片，响彻四面八方，从城外传到城内，由地下传到地上。 同时，我步兵又摆了个“攻城”的架势。敌人慌乱了，不知所措。只得派飞机 来侦察。
可是这趟敌机却没有能回去，红三军团警卫排的战士用花机关枪把它揍下来了。晚上，敌人偷偷摸摸出城来拔旗，刚一拔，下面埋的手榴弹就开了花。敌人更加吓破了胆，晚上觉也不敢睡了，在城上点起灯笼，不断地叫喊： “莫睡觉了，共军爬城了。”
我带领战士们夜以继日地奋力掘进，坑道终于伸展到城下。当战士们借着 手电的亮光，发现又干又硬、夹有砖瓦碎片的土层时，心情特别紧张和兴奋， 都抢着挖最后的药室。
10月26日破晓之前，根据命令我让战士们把最后一棺材炸药装进药室， 然后点燃了导火索。部队隐蔽好之后，焦急地等着：坑道爆破能成功吗?我心里七上八下。骤然， “轰隆” 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西南城角的敌人，随着一股股尘烟，腾空飞起，又被埋入地下。城角被炸开三四丈宽的口子，我勇猛的步兵立刻潮水般地冲进城去。
敌人死的死了，活着的大都当了俘虏。少数突围逃跑的，刚刚过河，就被我埋伏的步兵一举歼灭。敌酋欧阳林被红军活捉，八个保安大队被全歼。会昌这个白点被红军拔掉了。
会昌爆破，是我带领战士们进行的第一次大的坑道爆破。后来，在执行沙 县、安边、运城、临汾等坑道爆破任务中，也都用到了这一次的经验。
红军打开会昌以后，继续在根据地内部肃清白点。只三个月的时间，大大 小小被地主豪绅盘踞的城市和墟镇，都插上了红旗。根据地进一步巩固了。在 这同时，中央红色政权诞生了。根据地群众的斗争和生产，呈现一片欣欣向荣 的景象。在会昌战斗中我再次获全军通令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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