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 昌 札 记
我在未担任军委作战科科员以前，听到的是红军打胜仗，消灭敌人的正面消息。虽然得知某些地方失守，但都是消灭了多少多少敌人之后，我军主动放 弃的。我到军委作战科后，才知道在广昌保卫战中，博古、周恩来、李德亲自 上前线指挥，历时18天，我军伤亡红六师政治部主任曹其灿以下五千余人。
据守广昌土木结构“永久工事”的守备营，在敌机轰炸时，工事垮坍全部牺牲。 在广昌战斗中，歼敌两千余人，广昌失守。了解了在南丰战役中， 一军团也遭受几乎全军覆灭的危险等负面情况。
在红军大学上干队时，我曾到部队了解过防护工事的问题，确实发现防护工事中存在 的技术问题。我认为广昌“永久工事”也存 在技术问题，若不调查清楚，在以后的防御 中，仍会给部队造成损失。
我把红三军团工兵连和几个师工兵连长 找来了解情况。谈话时他们非常紧张。当 时，流传一句俏皮话说'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特派员来谈话。”我这个特派员是红大工兵主任教员，曾经是他们的老师，老师给学员挑毛病，学员岂有不怕之理。况且我的 警卫员个个人高马大，更增加了紧张气氛。 我马上意识到不利于调查，便约他们单独去村外谈。
通过调查，我了解到广昌“永久工 事”的问题。我们建这个大型“永久工事” 时，是利用两个紧靠在一起的小山包之间狭小洼地，用一排杉杆支在两个山坡上，杉杆固定好，铺上门板，在这一层上面 再搞一层，共建三层。最上面一层先铺小石块，然后垫土和铺上大石块，防护 层一公尺多厚。为了防水，用石灰、沙、棕毛铺一层砸实，在上面再苫上草。 面向敌人一面砌上厚厚的石墙，并做出多个射孔，组成交叉火力。这样的工 事，用小炮和迫击炮一般是打不垮的，但它经不起飞机轰炸。
我想：这么搞，再厚点也经不起敌机轰炸。不如搭建碉堡。在山包上挖几条坑道，利用山体当碉堡，坑道顶距地表五六公尺，敌人的炸弹也起不了作 用。可这样做，工程量增加了很多倍，相对木料等使用减少，可以少花钱。
另一个难题是若阵地是石山，坑道就挖不成了。这样只能依地质、依地形修工 事，而不能依首长决心修工事。这件事可不是小事情。我请示了彭总指挥和杨政委，他们也感到非常为难。
因为军委给红三军团的指令是图上规定死的，什 么地方设迫击炮阵地，什么地方设重机枪阵地，在图上已标好了。我的任务之一就是检查监督部队是否按规定部署。现在我作为上级派下来的干部，提出否定上级部署的意见，当然是给部队出难题。那么只有我自己去向“三人团”解释，能否通得过，只有看我的道理是否充分。
我已找到广昌核心“永久工事” 垮塌的原因，也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再构筑成一个有说服力的工事，我想应该能说服首长们改变防御工事的计划，以利作战。
防御作战，本身就有预选战场的问题。军委要求能顶得住飞机轰炸和大炮射击的工事，只能这样搞。
我带领干部们首先在高虎脑修示范教学坑道。刚开始掘进比较困难，树根、草根互相纠缠，进去三四公尺就好挖了。坑道与敌进攻方向水平垂直掘进十几公尺后，我就让战士们挖支坑道，这样利于通风，也可增加掌子面上的兵力。
施工没多久，有些班排长就跑来问我说：“为什么不派人控制坑道的水平和方向。”
我问他们有什么必要。这条坑道前方是另一条坑道口，用不着管它朝向那一边，也用不着管它高低，只要挖 通就行，垂直这条坑道的短坑道是通向地堡的。地堡待短坑道挖通了再定位。也就是出口在哪儿，地堡就建在那儿。山背后挖的坑道主要为了通风，也可以用来调部队。
朝向敌方山坡上我指挥战士们挖了交通 壕。交通壕比坑道口低一公尺多，防止下大雨时，雨水向坑道口倒灌。我们在每个坑道口两侧各修一个地堡。敌机来时，或敌重炮轰击时可以撤进坑道。当敌人步兵进攻时又能迅速由坑道进入地堡。
要把一个山包变成一个大碉堡，坑道得挖几层，工程量太大。尤其下层坑道会挖得太长。每座山都这么挖，工程量太大不说，技术要求太高了。我让战士们在地堡后面挖一个短坑道，有10公尺深就行。大部分点都可以构筑这种带短坑道的地堡。这样不但加快施工速 度，也可以节省大量人力物力。
在战壕和交通壕里也挖一些三五公尺深的防炮洞，这样可以提高工事的整体防御能力。这些方法在临战前指导部队临时挖也来得及。广昌至驿前，纵深15公里的防御工程是战备工程，目前部队仍在广昌以南地域抗击敌人进攻。
高虎脑坑道工程完成后，洪超师长、黄克诚政委都来观看，他们都比较满 意。我告诉他们这样的坑道修建的条件。他们也认为防御只能根据工事和地形 设战场。中革军委命令要构筑五道防线。我须根据中革军委这个命令选择支撑点的位置，我们一个营的兵力去指导老表们修工事，完成筑垒任务显然不够。
画眉寨、高脚岭、赖禾岭一带都是石山，坑道挖不得。这点我必须去向中央军委首长解释。高虎脑坑道验收后，我便返回瑞金。我向博古和李德汇报了广昌调查结果及高虎脑工程构筑结果及对画眉寨、高脚岭、赖禾岭一带，只做副工事的解释。
我对广昌工程的技术问题做了检讨，并且说：“我应负责。”
李德奇怪地问我：“你又不在广昌工程现场，你负什么责。”
我说：“修这个工程的干部是我 的学生。我治学不严，没教到家。”
李德认为学生的错不能怪老师。
我说：“为 了避免犯广昌错误，画眉寨、高脚岭、香炉峰只能做副工事。”
李德问我高虎脑主阵地能否确保。我知道回答这个问题要负多大的责任。依我的经验，认为 有足够的弹药，我军一个师的兵力至少能顶住在飞机、大炮掩护下敌军三个师 的攻击。
博古问我：“真有把握吗?”我说：“应该没有问题。”博古命令我马上回前方去。
作战科科长孙毅负责五军团和九军团设防。我们还兼顾江西军区和其他部队的设防。孙科长规定谁回瑞金谁负责科里的工作，待他回瑞金，其他科员再下去。
现在作战科没人在家，但军情紧急，博古催我马上返回，看来军委对我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对我关于画眉寨的意见也未否定。 一般情况李德的决心是没人能够动摇的，更不要说否定。因为在广昌战役时，李德自己亲自上阵去了，他也没办法。我提出的办法他未否定，也就是同意了。
我马上返回施工现场，后来王智涛告诉我说，苏联各级领导对工人的意见非常尊重， 一般不 轻易否定工人提出的意见。李德同志是德国人，在苏联工作的时间不长，但他 的布尔什维克党性极强，他对苏联领导干部的这种做法非常赞赏。所以我提出的意见李德同志虽然不同意，但他并没有反对。
但我的责任之大是自己没有考虑到的。若高虎脑战斗失利。我会被送上军事法庭，后果可想而知。当时我 只考虑到如何确保工事能经得起重炮和飞机的轰击。
1960年，王耀南(右)与井冈山时期 的老战友姚喆在 一起
第 五 次 反 “ 围 剿 ” 的 防 御 战
高虎脑阵地战 红三军团决定军团工兵连、四师和十三师的工兵连大部归我率领的工兵营统一调配、指挥。
接受任务后，我马上召开了营党委扩大会。三军团工兵连连长唐秋光及四 师、十三师工兵连的负责同志都参加了会议。经过反复研究、讨论，大家一致认为，我们设防的面很广，正面宽几十里，纵深十余里。时间比较紧，如果单 靠几个工兵连施工，兵力显然差得太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么大的工 程量，是绝对不可能的。为此，必须发动和依靠地方部队、赤卫队、少先队和当地人民群众。工兵营起技术指导作用，而且只用在重点地段。
我的意见是：依靠当地人民群众，集中兵力，保障重点。先重点构筑坑道式支撑点、前方指挥所，而后筑堡垒、重要火力点，再一般的防御工事。并且 做到随时准备交付使用，同时也做长期施工准备。我把方案呈报“三人团”首 长后，经'三人团'首长批准，由红一方面军总政委周恩来发布命令。彭总指 挥当即打电话表示同意我的意见，并要我率部尽快开始施工。
部队撒开容易收拢难。当时集中兵力，最多也只能集中一个班。我把集中 的兵力按需要用在军团前方指挥所(共三处)等重要的地段。其余方圆几百 里，要都照顾过来是不可能的。但工兵营的干部都具有一定的专业知识，战士 也经过实际锻炼，大部分同志可以独当一面。
我就把这些同志分派到各防区， 组织、指挥地方部队和人民群众构筑工事。工兵营黄参谋长带着营部的两个参谋坐镇，及时收集情况，沟通各方关系，并按规定向上级报告。我和刘子明政委各带连队干部成天骑着马到处跑，检查督促工程进展情况，及时解决施工中 出现的困难和问题。为了防止出现兴国防线那样的问题，在施工前我反复向全 体指战员提出要求，要他们注意把关。
通过几天了解，我们发现了一些问题，也解决了一些问题。但大部分情况 是好的，这使我们认识到群众的创造力是无穷无尽的。经过实践考验的工兵营 的战士，只要你提出要求，放开手让他们去干，他们会想出许多切实可行的办 法来。
为了提高工事的抵抗力，班长李兴仁组织老表把工事顶盖上厚厚的土层，然后夯实，再砌上一层石块，然后又盖上 一层土，加起来足足有一公尺多厚。阵地 前沿没有铁丝网，排长刘调元就把井冈山 的竹签子阵搬来，设了几公尺宽的障碍。
我考虑竹钉子只能扎伤人的脚，作用不太大，就用竹筒子装上火药做成木地雷。竹子有的是，我们找来干竹子，取两边有隔的，把其中一个隔钻上小孔，填满火药压实后，在小孔上放一枚砸炮，只要踏响砸炮，竹筒内火药就会爆炸，炸不死人，也能炸伤人。
周副主席得知后，很感兴趣， 让我做一个给他看。我请周副主席在远处安全地带用望远镜观看。我命令战士们埋好地雷，用绳子拖一个石滚子，石滚子压响地雷后被炸起很高。我们做了几次实验，有一次把石滚子炸掉很大一块。
周 副主席很高兴，请博古和李德来看。李德很高兴，说：“王。血统工人了不起。 好!”李德命令在我阵地前大量埋设地雷，由我监督。他还让红军供给部长杨 立三带人埋竹筒子做的地雷，在驿前埋得最多，有驿前地雷三千三之说。当 地雷是临战前才埋设。我们还在阵地前设置了鹿砦。没有制式材料就搞了些有刺的干柴枝，堆在阵地前迟滞敌人进攻，诱敌踏雷。
根据地的老表也大力支援。用不着动员，只要说一声，要人有人，要材料有材料。常常是一声令下，老表们在村、乡政府主席的带领下，扛着工具、材 料，带着干粮， 一齐上阵。你要感谢，他说没关系；你要劝阻，他们就生气地 说：谁不知道一切为了前线，平时多流一滴汗，战时才会少流一滴血。
有个叫 韩奇的老大爷拍着我的肩膀说： '同志哥，篱笆扎得紧，豺狗钻不进。不修好 篱笆怎么行呢?一个好汉三个帮嘛。就算你是好汉，没得帮助，你也打众人 不赢。”
7月20日，中革军委命令：红三军团及红五军团第三十四师进入防御阵 地，并参加附属工程的构筑。红三十四师陈树湘师长带梅林、严风才团长接收 警戒阵地；韩伟团长接收香炉峰主阵地；严风才团守高脚岭、赖禾岭；梅林团 守画眉寨。第三十四师除韩伟团外，师主力的任务是运动防御逐步退守，诱敌 于高虎脑、香炉寨一线主阵地，以便我红五师突击歼敌。
我和程翠材政委商议 在没有工事的大石头上刷标语，吸引敌人的火力。以前许多部队在主阵地前刷 标语，这样极易暴露目标，这种“左”的风气虽经批评，但很难根除。我代表 军委来督察施工，所以我的意见程政委不能不照办。
红三十四师的任务是边打 边撤，所以防御工程作业量特别大。若没有足够的工事，红三十四师在后撤过 程中会吃大亏。韩伟团守香炉峰主阵地，他接受主坑道后悄悄地说： '又回老 家了。”我知道他是指安源煤矿，便说： “这个工事能不能顶住炸弹?”他说： “你再挖深点，棺材炮我都不怕。”他们团的任务是挖战壕和机枪掩体，构筑地 堡，盖沟等野战工事。他们的右翼是黄珍的红十三团。
红四师黄克诚政委参加 工程移交。构筑工程是红四师及其动员来的老表们搞的，黄政委负责和地方政 府协调，在施工中黄政委确实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红十四团在上坪东为第二 梯队，红十五团在高虎脑南为预备队。
我们移交主阵地时彭总指挥和杨政委到 前沿阵地视察，彭总亲自到坑道里检查。彭总问我：“能否顶住敌人的飞机和 大炮轰击。”我说：“只要有足够的弹药，我们可以确保阵地不会丢失。”
彭总问我，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说：“守住这道防线的关键是消灭敌人有生力量， 动摇敌指挥官进攻的决心。若没有足够的弹药，敌人步兵冲上来，我就没有办 法保证工事的安全。”
我要工兵二连和三军团工兵营(三军团工兵连已经扩编 成工兵营)一起指导红四师、红一师、韩伟团挖壕堑、设鹿砦、埋地雷、排竹钉阵。这次移交阵地，各部队的政委都参加了，因为他们要处理施工过程中遗留的一些问题。
我们动用了地方的劳力和物质，有些财务账还没有清算，得由 政委们依政策解决处理，这点军团杨政委反复强调。杨政委说：“你们拍拍屁 股走了，接手的装作不知道，让老表背后骂我们红军的娘。这事让我查出来， 各打一百大板，谁也逃不了。”
红三军团政治部的干部也下来查移交工作中的 纪律。我和姚喆、黄珍、韩伟几位团长共同检查野战工事的定点、定位，落实 军委和军团首长训令。战士们不顾疲劳，以地雷、竹签、鹿砦加固前沿阵地。
工兵营接到老表们送来的大批竹筒子地雷。韩伟是有多少地雷要多少，从不嫌 多。姚喆看着老表小心翼翼捧来的竹筒子，嘀咕着说：“这玩意儿行吗?”为了打消干部的疑虑，我让工兵战士点了一个地雷让十四团干部参观，这才提高了 干部们的信心，争着抢着要地雷。
红十三团政委苏振华早听说周总政委、博 古、李德都看过地雷爆炸演示，他在石城、广昌地方苏维埃政府那里动员老表们送来不少地雷，并且亲自带领战士布地雷阵。
8月5日晨，敌汤恩伯纵队向画眉寨红一 ○二团进犯，以炮火猛轰用白灰 刷在石头上的标语。在画眉寨红一 ○二团只有两个连队守备，我们放枪吸引敌 炮火轰击，红军战士们完成诱敌进击的任务后撤退。
敌人占据画眉寨后并不追 击，而是在画眉寨的有利地形上构筑堡垒。有些堡垒并不坚固，就是用石块堆 砌的。但我军没有重火器，无法摧毁，要夺回这样的阵地更没有可能。根据地 被敌人点点滴滴地吞食，敌樊崧甫纵队与此同时也向高脚岭进攻。守备高脚岭 的红军严风才团，利用有利地形进行抗击之后，退向预定阵地。
敌占领高脚岭 之后，推向赖禾岭。敌人占领这两处阵地之后，也就停止了进攻，依据有利地 形构筑堡垒，抢挖野战工事。严风才团长依彭总命令试图夺回赖禾岭阵地，向 敌反击未果。敌樊、汤纵队占领我军警戒阵地后，均不急于追击我军，而是抢 构碉堡、挖工事，用碉堡阵地防御我军反击。
8月6日15时，汤恩伯纵队占据300高地后，与红四师接火，而后向高虎 脑主阵地发起猛烈进攻。先以十多架飞机轮番轰炸，然后用重炮轰击。黄团长 指挥部队沉着应战，敌不进入鹿砦不开火。
敌人在进入鹿砦前，被我地雷大量 杀伤。冲入鹿砦后，黄团长令轻重机枪手一齐开火，打得敌人抱头鼠窜，退出 鹿砦，又一次踏响地雷，再一次被我地雷杀伤。敌人再次发起冲锋，姚喆率部 队从敌右翼对其突击，击溃敌军，缴获大量武器弹药。
敌吃亏后，每前进几十 公尺就停下来构筑碉堡、挖工事，防备我军突击，以碉堡对碉堡向我前沿推 进。汤恩伯纵队受挫后，樊崧甫纵队不敢单独冒进。下午敌对高虎脑猛烈炮击 之后，停止进攻。
7 日上午，汤恩伯纵队集中炮火轰击我鹅形阵地。敌三个步兵团在飞机、 大炮的掩护下，向我鹅形阵地攻击。红三军团在彭总指挥下，在鹅形阵地与敌 激战，打退敌四次进攻。弹药耗尽后，撤出高虎脑一线各阵地，退守楮树坑、 万年亭、麻坑、香炉寨地域，阻敌前进。
敌占据我高虎脑阵地后便停止进攻，开始筑垒。敌人用三天的时间，动用六个主力师前进三公里。为了这三公里阵 地，敌伤亡团以上军官五名，伤亡人数达3000余人。敌主力第八十九师丧失战 斗力退出战斗。
敌在高虎脑一线阵地使用炮弹、炸弹200余发，手榴弹5000余 颗，枪弹不计其数。我军阵亡400余人，伤900余人。此战为第五次反“围 剿”以来最激烈的一仗。敌我伤亡对比与广昌战役相比产生巨大变化。
这是我 军依赖坑道式支撑点和大量野战工事、地堡及鹿砦、地雷是分不开的。红三军 团彭总为我请功。我考虑敌人占领我高虎脑阵地后，对我阵地有了深刻了解， 我必须对万年亭、楮树坑、麻坑、香炉寨阵地进行改造。我急忙赶回瑞金向军 委首长报告。
在“独立房子”里李德高兴地召见我，和我紧紧拥抱，并代表中 央军委把三等红旗奖章挂在我的胸前。李德说： '王，我希望天天听到这样的 胜利消息，天天宣布这样的命令。”(指给我授奖的命令)
王耀南荣获的红旗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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