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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南方游击区战史(9)梅岭星火-北山事件

在反'清剿'斗争中,红军游击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们不是盲目地有仗就打,而是有目的地打,'赚钱就来,赔本不干','不打硬仗,不攻坚'。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在一般情况下,由于敌我力量过于悬殊,游击队尽量避免和敌人正面交锋,以免遭受损失。但由于情况突然变化,或者时间没有算准,游击队也会和敌人遭遇。这时,游击队就立即分散隐蔽,到大树林里,深草丛中,水坑里或乱石后边躲藏起来,有时也到老俵家里暂避一下,甚至到地主乡绅家里'借宿'。只要沉着机智,敌人就不易搜到。

有一次,陈毅和他的警卫员在从北山回油山途中,突然和敌人遭遇,便急忙埋伏在路旁水沟的芦苇里。敌军排长搜索时,把芦苇一翻,正好把陈毅盖得更严了。

敌人搜了半天,只拣到一个包袱,看到里面是衬衫和书籍,惊奇地说:'啊!共党苦成这个样子,还念书呢!'

为了引诱陈毅他们出来,敌排长故意高喊口令:'哼,土匪都跑了。集合,回去!'哨子一吹,人马杂乱,像是真要开拔似的。其实,一个排的敌人,只走了个把班,大部分留在原地守候。

陈毅和警卫员早就看穿敌人的把戏:河岸边长着齐齐整整一行丝茅,有风吹,应当一排一齐动,可是现在,大多数丝茅不动,只有少数的晃动儿下,显然是敌人藏在那里。

直到日头快落山,敌排长发火了:'妈的,有本事的出来了!'这帮家伙,想抓游击队员领赏,却又希望自己面前不要藏着游击队。他们担心游击队的枪口对着自己,虽然气势汹汹,却是心虚胆怯。常常因为碰见一条毒蛇,踏着一个马蜂窝,就哗然逃窜;有时一只野兽也会引起他们一阵骚动,敌枪齐发,以壮胆量。而林中的膝蔓荆棘,不时挂破他们的衣衫,地上的树莞利石,不时刺伤他们的脚踝,也使他们怨气冲天,詈骂不休。

敌人施展种种诡计,胡搞一套,毫无所获,最后像打了败仗似的,倒挂着枪回去了。

余汉谋为了寻找红军游击队,总结了三种方法;听响声,看烟火,跟脚印。他命各部组织谍报队、守望队、观火队,派出便衣侦探,装扮成打猎的、采香菇的、烧炭的、砍柴的和挖竹笋的,窜到山里探听动静,察看有无游击队的足迹,到山顶观察有无游击队烧饭的炊烟,躲到山林草丛里窃听有无游击队说话的声音。一有'情况',他们立即报告上司,调来军队'清剿'。

针对敌人的这些做法,游击队也随机应变。'有路不走,没路就走',一般不走大路走小路,后来敌人在小路上也设伏,游击队就专拣没有路的地方走,或者爬山越岭,下雨天就在水沟里走,以免留下脚印。晚上走路,不点火把,不用手电筒。煮饭时,要求做到'白天做饭不冒烟,夜里烧火不透光'。正是:

休玩笑,

耳语声放低。

林外难免无敌探,

前回咳嗽泄军机。

纠偏要心细。

有时也制造假象,游击队员上山时反穿鞋子,故意留下脚印,让敌人朝相反方向跟'踪'寻找。有时到离游击队驻地很远的山上点火,让敌人去'围剿'一通。

余汉谋'清剿'处处碰壁,便想到其'主子'蒋介石所创的'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伎俩。为了欺骗群众,敌人到处张贴标语、布告,散发传单,造谣诬蔑红军游击队'杀人'、'放火',是朱、毛赶走不要的'土匪'。

老奸巨滑的余汉谋深深懂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赏洋5000元捉拿陈毅、项英,1000元捉拿队长,50元捉拿队员,缴枪一支赏30元。这还是余汉谋同他的两个副官为陈毅、项英人头赏格进行一番争论之后定下的数目。

敌人还利用'攻心'战术,到处张贴'劝降书',许下游击队员投诚给予多少好处的谎言。还送钱给老百姓,或拿糖果给小孩吃,企图以此利诱他们报告游击队的活动情况。

尤其恶毒的是利用叛徒对游击队进行破坏。1935年10月发生的'北山事件',就是余汉谋利用叛徒龚楚破坏特委领导机关的一个大阴谋。

龚楚原是中央军区的参谋长。1935年2月中旬,他奉命带领红二十四师的七十一团,从于都南部突围,经南康、油山、大余、北山等地,到达粤北乐昌、湖南宜章附近。5月2日,他率部转移到郴县黄茅时,受不住敌人'清剿之苦',率部叛变,投靠了余汉谋。龚楚丧尽天良地亲手打死了与他一同突围的团政委石右生,作为他叛变投敌的见面礼。

为了邀功,龚楚又向敌人献媚说:'现在赣南的游击队员,官最大的是项英、陈毅,我有办法把他们搞到。'余汉谋喜出望外,当即命人取来500光洋,并当场封他为'剿共游击司令',给他配备了一支拥有30多人的卫队和精良的武器。然后给他一个紧急任务:在游击队不知他叛变以前,带领一小队'铲共团'化装成游击队,前去破坏特委领导机关,捕捉项、陈二人。

龚楚诺诺连声:'卒子不过河,不起作用,我愿舍生入死,为军座效劳!'

1935年10月13日,龚楚率领他的假'红军游击队',由粤北仁化,顺着他原来走过的路,摸到了领导机关原驻地北山的天井洞,先后同天井洞的秘密交通员赖文泰、驻在天井洞对面山上的游击队长兼政委贺敏学、游击小队长'猛张飞'刘矮古以及红军指挥机关后方主任何长林等接触,在他们面前大吹大擂自己在湘南扩大游击区的'战绩',声称他这次回来,是为了接项英、陈毅过去,加强对湘南游击区的领导。

龚楚骗取信任后,通过何长林擅自发出一个会议通知,要游击队干部和后方人员到北山天井洞来开会。当一些游击队干部陆续来到天井洞后,贺敏学问龚楚:'会场的警戒布置了吗?'龚楚点点头。原来他早已派武装把会场包围了。

贺敏学进入'会场'时,见四周戒备森严,如临大敌,全是一色快枪和驳壳枪,感到气氛不对,便转身要走,突然两支驳壳枪对准了他。结果,30多名游击队干部当场牺牲,只有八九个人带伤冲出会场,逃离虎口。贺敏学身中数弹,滚下山岗。何长林贪生怕死,禁不住龚楚的威胁和利诱,成了龚楚的帮凶。

龚楚虽然获得了何长林这条走狗,但按照秘密工作原则,游击队各个单位之间彼此不发生横向联系,因此,项英、陈毅的具体住处,何长林也并不清楚。

龚楚、何长林继续伪装成'红军游击队',寻找项英、陈毅的住处。他们在山里逡巡了几天,经常碰上国民党军的搜山队伍,几次险些发生误会,好在带了余汉谋的证明,才得以顺利通过。

这天,龚楚一伙经过跌杀水,爬上山背一条小径,正走着,忽然听见前面传来微细的脚步声,龚楚耳尖,先听到了,立即把队伍隐没在路边灌木丛后。不一会儿,果然来了一个老俵装束的人,斜背一把油纸伞,肩上搭个小包袱。来的不是别人,是陈毅的侦察员吴小华。

吴小华刚从大梅坑买米回来,走着走着,忽然从路边闪出了一伙人。吴小华井不知道龚楚、何长林已叛变,因此对龚、何毫无戒备,一看龚楚在里面,忙问:'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何长林对吴小华说:'龚参谋长刚从湘南回来,有重要事情向老周(项英化名)和老刘(陈毅化名)同志汇报,请你带路。'吴小华身为陈毅的侦察员,怎会轻易带他们上山。便说:'参谋长有什么事,可以写封信,我给你转去。'

龚楚急躁地说:'你这个人真古板,写信要耽误多少时间,现在是什么时候呀!'

吴小华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急事?'

龚楚说:'我的事不能随便告诉你。老周、老刘在哪里?这个总可以告诉我吧!'

吴小华摇摇头。

龚楚见从吴小华嘴里套不出情况,决定先发制人,脸色一沉说:'你怎么这样不相信同志,哦,我明白了,身为老刘的侦察员,却在这里大摇大摆,不是脱离组织当了逃兵,就是被敌人抓住反了水。你是进山刺探军情的!'

勇敢机智的吴小华不愧为陈毅的侦察员,就在与龚楚的谈话中,很快发现了这个叛徒的破绽。根据特委规定的联络制度,各游击队与特委联系必须通过交通站。他将计就计,装作受了天大的冤枉似的:'你打乱话!走,我带你们上山去见他们。'

一路上龚楚不断打听山上的情况,他问吴小华山上有多少人枪。吴小华故意吓唬他:'河东来了一支游击队,有300多人枪。'

快到哨所了,吴小华一把挡住龚楚说:'参谋长,请你等一等,我先去报个信,免得哨兵误会,自己人打起来不好。'

'有你在,怕什么?'何长林说。

'有我在也不顶事。司令部有命令:凡接近岗哨,不得超过三个人,否则,哨兵就可以开枪。'

龚、何一时不知其意,便点头同意了。

吴小华走到叛徒看不见的地方,便拼命朝哨所跑去。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哨兵说:'快、快,快通知特委,山下有人。'

'砰,砰,砰!'哨兵连鸣三枪,向特委机关发出警报。龚楚听到枪声,知道上了当,立即命其队员把各处路口封锁起来,妄图活捉项英、陈毅,向其主子邀功。

项英、陈毅当时正在下棋,听到枪声,立即转移到后面的山上隐蔽起来。

龚、何由于不知指挥部到底有多少人马,不敢贸然进攻,临近傍晚,才带着人马上山,他们找了许久,在密林深处找到一个临时竹寮,只见地上留有柴灰,一块石板旁有一只遗落下来的棋子'将'。龚楚捡起在手上掂弄了许久,紧紧攥在手心里,喃喃地说:'将?唔,将!他跑不出我的手掌!'他在山上放了一把火,恨恨地带着队伍下山了。

项英、陈毅安全脱险。

他们分析:'既然敌人已经发现了我们指挥机关,一定会对北山进行'清剿'。'于是,项、陈率少数人决定向油山转移。

向油山转移时,由于没有向导,又要避开大路,日夜在深山密林中穿行,在树丛和荆棘中前进。遇见陡壁,就抓住岩缝里的粗藤往上攀;遇到下雨,山路滑,摔跤那是常事。陈毅拖着负伤的腿,有时一滑就滑很远,项英风趣地说陈毅'坐飞机'。他们测定大致的方向,先向大梅关前进,然后再经梅山到油山。

项英、陈毅一行偷越梅关是一天深夜的事。他们越过梅关后,继续前进数里到仙人岭时,实在太累,就在避风处稍事休息。大家头朝广东,脚向江西,躺下就睡着了。醒来,陈毅风趣地说:'我们真了不起呀,一身压着两个省中呢!'说得大家笑起来。陈毅乘兴一气呵成,写下《偷渡梅关》的诗篇:

敌垒穿空雁阵开,连天衰草月迟来。

攀藤附葛君须记,万载梅关著劫灰。

对偷越梅关,项英后来在回忆时是这样记述的:'……乱爬乱走,爬到第二天清早3点钟时,才到达梅关(张九龄修的梅关)最高峰上。大家沿途跌跤乱爬,已是疲劳不堪而不能继续走路了,于是大家就在梅关高峰露营,久已闻名的梅关,不料这夜我们高卧上面,赏玩无穷的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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