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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南方游击区战史(12)梅岭星火-为我所用

1935年以后,日本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由东北扩展到华北,中日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国内阶级矛盾下降到次要地位。以一二.九运动为起点,全国抗日民主运动一浪高一浪。此时,中央主力红军已经长征到达陕北。1935年12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在瓦窑堡召开重要会议,确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新政策。1936年2月,红军渡河东征,开赴华北抗日。

1936年6月,正当红军游击队处境非常艰苦的时候,一个奇怪现象出现了,过去每隔三五天就要进山骚扰一番的粤军,已有六七天不见影子了。各条交通线送来情报,外山群众也纷纷进山报信,都说:'粤军撤回广东去了!'而且走得彻底,所有辎重物资都搬走了,看样子不打算回来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突然而来的,想也没想过的好事,从天而降,一下倒弄得大家惊喜不定,迷惘不解。

游击队员们在草丛中三个一伙,五个一堆,纷纷议论起来。有的猜是敌人调防,粤军一走,别的什么军会来接替;有的猜是敌人的诱兵之计,明去暗伏,伺机袭击。……众说纷纭,谁也拿不出什么根据。

项英和陈毅在一起进行分析,推测是敌人内部出了事变。他们急需查阅国民党的报纸,立即派人去各交通站查寻,次日便看到了赣州和南昌的报纸。

原来,广西桂系军阀李宗仁、白崇禧,广东粤系军阀陈济棠等,利用华北事变后全国人民抗日怒潮,联合发动了'两广事变',公开宣布抗日反蒋。

于是队员们又转而议论起两广事变来,争论陈济棠是真抗日还是假抗日,两种对立意见,各执一词,相持不下。最后,大家要求项英和陈毅来解答。

为了统一思想认识,部署新的斗争,项英、陈毅和赣粤边特委召开了有省委负责人、游击队长、交通站长参加的干部会议。

项英在会上分析了'两广事变'的原因和性质,'主要由于日本进攻华北与红军出山攻打日本,更加推动了全国抗日运动的高涨和对于南京政府不抵抗主义的反对,同时两广军阀与蒋的冲突的加剧,于是两广军阀利用抗日的名义实行反蒋。'他提出要利用粤桂军阀与蒋介石的矛盾,积极开展游击活动,壮大革命力量。

会议提出了'变军阀战争为抗日的革命战争'的口号,并决定以赣粤边红军游击队的名义发表《为两广事变告群众书》。

会后,游击队宣传队开展广泛的宣传活动。他们把《为两广事变告群众书》和各种标语、口号分路张贴,甚至还把这些宣传品贴到了国民党的乡公所、联保办事处的门上。一时间,赣县、南康、信丰、大余、南雄和三南等县城圩镇,都贴有鲜明而又及时的抗日反蒋宣传品,不仅震惊了敌人,而且在广大群众中产生了很大影响。人们纷纷传告:'共产党的传单!''共产党没有被消灭,红军游击队还在!'

游击队趁此机会积极开展对敌斗争,适当集中兵力打击保安团和地主武装,以扩大游击区,并派人到游击区外的一些城镇开展工作。

1936年6月23日,是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这是中国人民纪念爱国诗人屈原的传统节日。'两广事变'之后,赣粤边地区的局势平稳,红军游击队指战员和当地群众一样,也在欢欢喜喜地包粽子。潭塘坑的地下党员李绍仁,知道项英不喜欢吃带咸味的粽子,就特地给他做了几个白水粽子送去。项英见自己吃的粽子与大家吃的不一样,就问李绍仁是怎么回事?李绍仁对此作了说明,这是他自己亲手做的,没有咸味,正是项英所喜欢吃的。项英非常高兴,边吃边对李绍仁说:'感谢你们,感谢人民对我们的关怀和支持。'

当天晚上,刘新潮乘着淡淡的月色,带着游击队员悄悄地向大余县的新城进发。五个队员按照刘新潮的吩咐,扛着事先做好的假人先行,选择山丘土埂隐伏行动。

新城敌人的前哨岗楼,突出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土丘上,视野宽阔,里面有三个保安队士兵放哨。粤军撤走后,保安队加强了戒备。这时一个外号叫小丁子的士兵,站在了望孔前,发现前面田野里有六七个人影,成散兵线向前移动,他立刻叫醒旁边的两个人来看,那两个人一看,立即鸣枪报警。

镇边三个碉堡都惊动了,一齐朝黑影开火,步枪、机枪,'砰砰'、'哒哒'地打了一阵,不见还击,也不见动静,于是停止了射击。

夜又归于沉寂,碉堡里的士兵重新入睡。一两个时辰后,前哨小丁子又发现黑影向前摸来,他叫醒那两人,又鸣枪报警。碉堡里的士兵急忙起身,摸着枪就打,打了一阵不见动静,又都撂枪睡觉。过了一个多时辰,小丁子又鸣枪报警,碉堡里的敌人睡不了觉,都起了火,咒爹骂娘地问是哪个当班,要把他吊三天三夜不让落铺。

小丁子是新兵,两眼圆睁了半夜,眼皮都撑不开,要求旁边二人轮换。这二人都有点来头,一个是中队长的表弟,倚着靠山,推辞说:'能者多劳,还是你看下去!'另一个是老兵油子,倚老卖老:'这个我看得多,你年纪轻,多练练眼力。'

小丁子没法,只得再向了望孔张望,看了一会儿又见黑影上来,他怕自己眼花,擦了又擦,看了又看,对二人说:'你们来瞧瞧,到底是不是人影?'那二人张眼瞧了一会儿说:'是,没错!'小丁子赶紧鸣枪报警。

这一次,三个碉堡都没有回声。不久,保安中队长气冲冲地一脚踢开前哨岗楼的门,叱问:'你们今晚到底开什么玩笑?'

小丁子立正恭敬地报告:'是发现游击队的影子,才、才报警的!'

中队长朝外张望了一会儿,沉静的田野,除了远山近树,什么也没有,他突然转身对小丁子掴了一记耳光:'你看花了眼,再要乱报警,我关你的禁闭!'说完返身急急地走了。

小丁子摸着发烧的脸,另两个人都嬉笑着说:'这熊掌的味道我们尝得多了。''打多了脸皮厚了就不怕啦!'

过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五更天了,小丁子困得要命,又不敢闭眼。他发现前面又有人影移动,一摸脸上,似乎还有些火辣辣的,这一次他不敢轻易报警。看了许久,人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人影又活动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又怀疑是神鬼狐仙作祟。他不敢作声,连旁边两个人也不敢惊动。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踢开了,他心惊肉跳地站起身来,以为中队长又来了;然而进来的却是五六个身着便装的人,手上的枪指着他说:'游击队优待俘虏!'

刘新潮把俘虏交给几名留下策应的队员,自己带着队伍沿土埂下的一条大路,像利箭般奔向镇边,顺利地解决了三个碉堡,进镇占领了中队部,活捉了中队长。

天亮时,全镇都知道游击队不响一枪打进来了,有钱人家闭门不出,贫民、店员、手工业工人则出来探望。只见街上贴满了红绿标语,署着许多番号,什么'油山游击队第三纵队'、'大队'、'五纵队三大队'……不知游击队有多少人。

游击队收缴了敌人的枪支弹药,打开土豪的粮仓,把粮食散给了穷人。这次新城保长碰巧不在家,没有抓到他。

王坑,位于大庾县板棚下(游击区)与池江镇(白区)赤白交界处,是油山地区最大的一个山谷,也是板棚下去池江必经之地。王坑的王保长一向以保护全坑的安全为名,强迫老百姓出钱买枪买弹,并设工厂自造土枪土炮,组织反动武装,他经常带领国民党军队搜山。粤军走后,他严密封锁交通要道,盘查从游击区到池江的过往行人,并威胁当地群众说:'见'土匪'来了,不打锣报告,就要杀你一家子。'由于王保长积极反共,游击队在王坑一带开展工作特别困难。

陈毅、项英认真作了分析研究,认为王坑的位置很重要,不把它变成游击区,对坚持油山游击战大为不利。王坑的群众多数是向着共产党的,只要除掉王保长,王坑一带的工作就能开展起来。陈毅说:'我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个这样的保长。这个人有特色,他有个儿子参加了靖卫团,跟游击队作战,被我们报销了。王坑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又好,我们何不让他做个'两面派'呢?'

'你是说,把他争取过来?'项英参加革命以来,看的做的都是两个阶级营垒的搏斗,阵线分明,虽然有俘虏政策,也只是把放下武器的敌人释放。

'这有啥子不好呢?让他当敌人的保长,给我们办事!'陈毅

说。

'哦,这就是变被动为主动。'项英融会贯通,立刻悟到这是在革命形势变化时,应当随之面来的策略上的转变。

于是,陈毅决定亲自走一趟。

当夜,陈毅带领几个游击队员悄悄摸进了王坑。群众早已睡下,巡逻放哨的也回家了,全村一片寂静。

王保长这家伙,别看他钱多得很,可在外表上,却装得像个穷苦老俵。他懂得树大招风的道理,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只把岗哨派到坑外,防止共产党的工作人员和游击队进坑,自己从不带保镖招摇过市,他又住简屋陋室,穿戴平平常常,日常就拿这些欺骗老俵,说:'我的生活跟大家一样,也是缺吃少穿没钱用,所以要大家出钱买枪,完全是取之子民,用之于民,为了保护全坑的安全。'陈毅正是抓住他装穷相,不要武装保护这个特点,才拿定主意大胆进村的。

陈毅等来到王保长家,轻轻地敲门。

'谁呀?'一个女人的声音。

'自己人,有事找保长。'一个队员装着团丁的腔调回答。

停了一会儿,门开了半扇。一个队员端着驳壳枪,一个闪身,迈进了屋里,把枪口对准那个女人,厉声喝道:'不许动!'那女人吓得面如土色,两手捂着嘴巴连连倒退。

陈毅大摇大摆地走进里屋,打亮手电筒一看,王保长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正呼噜呼噜睡得香呢。

'快起来!'一个游击队员用枪筒朝王保长脑袋上一捅。王保长从睡梦中惊醒,张口结舌,'你们是……'

陈毅对惊魂未定的王保长说:'王保长,你不是常带国民党兵上山找游击队吗?今晚我们自动上门来了,你打算怎么办?'王保长一听是游击队,吓得全身抖得筛糠一样,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来。他那死灰色的脸上翻着白眼,瞪着他的老婆:'还不快到外面把狗关起来。'

陈毅一听就知道王保长的险恶用心,冷然一笑,厉声说道:'是关狗还是叫人来捉我们?你的人都在做好梦,顾不上你了。'

'嘿嘿,哪里,哪里,不敢,不敢……'王保长说完,又对他老婆狠狠瞪了一眼:'还不快把灯点上!'

陈毅从容地点上一支烟,说:'敢不敢,由你自己决定,今晚我们是来和你谈判的,万一出了问题,可别怪我们对你不起罗?'王保长吓得呆若木鸡,耷拉着脑袋说:'是,我有罪……'

陈毅泰然自若地拉过一把木椅坐下,炯炯的目光盯着王保长,开始审讯:'你带白军搜过几次山?'王保长浑身发抖,不敢回答。

接着,陈毅历数了他的一条条罪状,厉声喝问道:'你够不够死罪?'王保长顿时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长官,长官,……'王保长老婆也跟着跪在地上,嘴里叫着,把头磕得鸡啄米似的。

陈毅站起身来,指点着王保长的额头:'实话告诉你﹣﹣国民党上百万军队我们都见识过,你这个小小的保长,几支土枪土炮,还想消灭我们?真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我问你,愿意死还是愿意活?'

王保长一听问他愿死愿活,把头磕得'嘭嘭'响,连声哀求:'愿意活,愿意活……'

陈毅回到椅子上坐下,正告王保长:'既然愿意活,就要答应我们几个条件:第一,不准再带国民党军队搜山;第二,游击队员到坑里来,不准报告;第三,游击队和群众下山买东西或路过这里,不准盘查扣留;第四,你要经常向我们传递情报,不准有半点虚假。'

王保长只顾保命,哪管得了那么许多,陈毅说一条,他生怕'是'字答慢了,一连串地答道:'是、是,一定、一定,保证、保证……'

陈毅向他宣传了党的政策后,说:'我们讲宽大,不杀你,若是你说话不兑现,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小心你的脑袋!'说罢,陈毅叫游击队员把枪插进腰里。王保长一看,长长吐出一口气,大献殷勤,叫老婆烧菜做饭。

吃完饭。陈毅一语双关地说:'王坑距我们的游击区只有几步远,今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王保长是个江湖油子,当然听得懂这话的意思,又是拱手又是哈腰地说:'有用之时,一定效劳,一定效劳……'

从那以后,王保长果真变成了'两面派',不断向游击队传送情报,王坑就成了'黄色村庄'(介于赤白之间)。这样一来,一方面,既应付了敌人的差使,还可通过他们去了解外面的情况,进行宣传,做瓦解敌军的工作,为将来时局的发展作准备;另一方面,保护了群众的利益,加强了游击队与群众的联系,争取了广大群众的支援,使游击战争得以长期坚持。

接着,游击队先后袭击了大余的青龙、池江、留地;南雄的里栋、水口、乌径、邓坑、北山、新镇;信丰的九渡、大小窝、黄泥排等圩镇敌人的驻地,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

在信康赣游击区,信丰游击队在刘符节、刘新潮的领导下,从游击区中心的上乐、潭塘坑一带,分路出击,一路向大余新,一路向信丰大小窝、九渡、长安、禾秋等圩镇,一路向南康贤女埠等地发展,打击保安团和地主武装,取得很大成果。

在北山游击区,'北山事件'后,红军游击队、地方党组织、交通站都遭到严重破坏,活动处于停滞状态。两广事变后,信康赣游击队第二中队到北山与当地红军游击队会合,攻打民团,缴获了一批枪支和军需品,重新打开了北山斗争的局面。

在'三南'游击区,崇仙、南山、三南游击队合编为三南游击支队,邓金莲任支队长,张日清任政委。游击队打土豪、烧炮楼、处决劣绅、惩罚保长,使得这一带的民团、保甲长不敢轻举妄动,游击队活动范围扩大了。

在油山游击区,由于敌人残酷地'清剿',该区党组织和红军游击队损失较大,特别是'大搜山'时,党的干部和游击队曾一度转移,敌人乘机造谣,说红军游击队被消灭了,中共南雄县委和油山游击队通过广泛宣传,夜间深入乡镇贴标语,使群众识破了敌人谣言,同时,陈毅将北山游击队调到油山地区,集中兵力消灭敌人团匪,以机动灵活的战术攻打敌人据点,恢复了油山地区的工作。

两广事变后,党的白区工作也有了新的起色。特委在大余新城建立了地下交通站,先后在大余、南雄县城开设了'糖铺',在龙南县城开设了'铜匠铺',作为地下工作的据点。另在于都县城开设了一家'裁缝铺',作为与中共苏区建立联系的联络点。

项英对各地游击队和党组织在两广事变后的积极行动,以及取得的成就甚为满意,认为它标志着赣粤边游击战争进入一个新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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