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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中将秦基伟回忆落户西湖种出了37 斤重的大冬瓜

深夜传来的“命令”

一九六九年秋天,林彪搞了个所谓的一号战备命令,在这个借口下,我们这些“靠边站”干部都被逐出北京。

九月下旬的一天深夜,突然来了几个人找我们这些人逐一个别谈话,宣布军委办事组的决定,要我们第二天就离开北京去外地,并且不得互相打听将要去的地方。这几个人一走,楼里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经交谈,得知我们被分得四面八方。昆明军区的我、李成芳、张子明、胡荣贵、张力雄和南京军区参谋长王蕴瑞这六个人被通知到广州军区。

宣布的是命令,非走不可,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可能有。大家面面相觑,心情都很沉重,谁也闹不清这次流放意味着什么,命运又将如何。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推醒了酣睡中的女儿告诉她上面有命令,让我们明天就离开北京。畹江被吓懵了,哭了起来。头天洗澡换下的脏衣服还堆在卫生间,她赶紧起床去洗衣服,边洗边擦泪,我对她说:孩子,不要哭,你要相信爸爸没问题,没做过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这一切会搞清楚的。你要坚决相信。

说罢,我们就收拾行李。我的东西少,很快就收拾完毕。

同楼的乌鲁木齐军区副政委左齐是独臂将军。我与他在这两年的生活中结下了友谊。他全家都从乌市搬来北京,行李多,捆不及,我又主动去帮助他家捆绑行李。天亮了,开始有人上汽车了。先走的和待走的,车上的和车下的,大家依依不舍地含泪告别,都说不知何时能再相见。

我们上火车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让人意外的事,去广州方向的六个人中,他们五人都是软卧票,唯独给我的是硬卧票,什么原因呢?原来是因为我带着女儿,所以就把我的软卧票换成了两张硬卧票。我想,林彪的爪牙平时是不会珍惜国家钱财的,现在却在我的一张火车票上做文章,这让我十分气愤。

就这样,我在来不及通知家人的情况下,就糊里糊涂地匆匆离开了北京。在北京靠边两年又七个多月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专案人员来找过我,要我交待问题。

落户西湖

在火车上,我的卧铺对面是8341 部队的一名排长,是专门监视我的。白天,他寸步不离我,晚上,我在床上动一下,他就要翻身起来看个究竟,可能整晚就没合眼。这位青年是纯洁的,他是在忠实执行上级交给他的任务。

我把他也看成受害者。后来我听说,在这批被勒令离京的高级干部中,有的甚至连与他同行的爱人也受到监视,在火车上去厕所不准关门,说是怕自杀,这种剥夺人的尊严的荒唐绝顶的事也只有在那个年代才能出现。

说是到广州军区,可车到长沙后就让我们下车。在省委招待所住了三天,来了一个人给我们介绍情况,他把洞庭湖吹得天花乱坠,最后宣布我们将被安排在洞庭湖边劳动。要去劳动,总得准备些劳动生活用品。但我们不能上街,而是交钱由别人代买来电筒、胶鞋、雨衣之类。很快,我们就被送往汉寿县境内的一个部队农场——西湖农场。六个人被分到六个连队,规定相互间不准来往。

西湖农场最早是湖南的一个劳改农场,是在洞庭湖西面围湖造田建立起来的。房子是犯人们打坯盖的草房,简陋不堪,经过多年风雨的侵蚀,更是破败得不成样子。地面坑坑洼洼,加上南方多雨潮湿,用力踩几下,就会踩出水来。屋顶与房梁间是空的,顶上到处是洞。晴天,麻雀穿流不息地飞进来啄茅草上残存的稻谷。雨天,屋内屋外一齐下雨,地上泥泞一片。每个人的蚊帐顶上都铺着遮雨的塑料布。雨大时,塑料布上可接上好几斤水。我刚去时,正是南方秋老虎逞威的季节,炎热难当,可班长只给我三块高低不平的木板当床,连床草席也不给,我就在光床板上睡了一段时间。一到冬天,四壁透风的营房又冷得要命,洗脸毛巾往铁丝上一搭,转眼间冻得硬邦邦的。

我的抗寒能力当然不能同年轻战士比,晚上,我要把被子卷成筒状,用绳子捆住下面一头,再从另一头钻进去,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能慢慢入睡。

在西湖农场劳动的部队是新组建的,底子薄,没积蓄,加上林彪一伙及其爪牙们把精力和钱财都用在争权夺利,整老干部上面,不可能关心战士的疾苦。因此连队伙食极差,几乎成月不沾油荤。

生活条件艰苦我不在乎。我就是从艰苦环境中走过来的,这样的生活,战士们能过,我有什么不能过的。但是对这样的不明不白地下放监督劳动,我感到愤懑。另一方面,我又很坦然,我知道自己没有问题,坚信总有一天会还我清白。

种出了37 斤重的大冬瓜

西湖农场的劳动量是很大的,我虽分在种菜班,但农忙时照样参加大田劳动,而且我这个五十多岁的人的劳动任务一点不比战士们少。在菜地,有时我一天要挑三十几担大粪。双抢时,割了稻子又插秧,早上打着电筒出工,晚上打着电筒收工,再苦再累,我也坚持下来了。在劳动中,我还遭遇过一桩惊险事,一次收完稻后我赶牛犁田,天气炎热得让牛也受不了。因为是围湖造的田,田埂下一般都有水沟。

牛一见水沟就不听牛鞭指挥了,径直往水沟奔,任我怎么拉也拉不回来。我知道,如果我一撒手,那么牛跳下沟时,牛身后的犁头就可能把牛戳伤,我甚至因此还可能被栽上有意破坏生产的罪名。于是我当机立断,紧拽住犁头,纵身随着牛一起跳下去,跳下后我的双脚深陷在烂泥里,拔出脚时连塑料凉鞋的鞋襻也拔断了。万幸的是,牛安然无恙,一到沟里就悠然自得地卧在水里休息。我也没受伤。

由于自幼就劳动,我在农场称得上是劳动的全把式。我会犁田,会双手拔秧,这些让战士们称奇不已。在种菜上,我也比他们高几着。我这人干事一向认真,菜种几时下地、几时出苗,菜苗几时移栽、几时施肥,这些我都有登记,并且不断琢磨,因此菜总是长得很好。种冬瓜,我事先施足底肥,花枯刚结瓜时,一株瓜蔓上我只留下一朵结瓜的花,精心照看,结果瓜长得又好又大,眼看瓜沉得要坠垮瓜架了,我又自己用稻草搓成草绳编成网兜,把爪兜住吊在树上,任其轻轻松松的疯长。谁经过那块菜地,都要惊呼:这么大的瓜!待到瓜熟蒂落,一称,最大的一个竟有三十七斤。班长把它扛在肩上照了像,像片送到广州军区去参加展览。当然,解说词中不会说是我种的,而是把它作为抓革命促生产的例证。

在西湖的最初一段时间,我的女儿畹江虽然住在营部,但也曾一度跟我们一起劳动。有一次,班长故意把一挑大粪泼在菜地上,刚泼下就叫畹江去种菜,很明显,他是想看看畹江会是什么态度。当时,我的心情很复杂“也很难过。畹江还是十四、五岁的孩子,自小又没干过这类活,现在因为我而受连累,我感到对不起孩子,但我也相信,我的女儿不是软骨头,决不会临场退却。孩子真的争气,她毫不犹豫地走上去,刨开大粪就栽起菜来,而且栽得很好。班长见状无话可说,言不由衷地表扬了几句。我则在心底为女儿叫好。

“老秦,你真乐观”

在连队,我这个五十多岁的人生活在一群年轻战士中间,当然是很突出的。战士们不知道我的底细,只知道我是个被打倒的大官,都喊我老秦。

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时间长了,战士们见我劳动出色,平时没有一点垂头丧气、消极悲观的样子,有的就问我:“老奏,你是个大官,来这里生活这样苦,劳动这样重,你为什么还这么乐观?”有的夸奖我:“老秦,你真乐观,这不简单。”我总是说:“我是劳动人民出身,从小就喜欢劳动,参加红军是为了穷人翻身求解放,不是为了当官,现在来劳动,有什么不乐观的。”的确,我讲的是真心话,我没有向战士们讲明的是,我乐观还因为我知道自己没问题,我相信当前这种形势总会改变,坏人自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是信这一条的。

有几名战士对我很友好。有的在路上与我相遇,一见周围没人,有时会急匆匆地往我衣服口袋里塞个水果或塞块糕点;有的会向我说几句宽慰我的话,有的还会悄悄告诉我一点消息,但只要上面发现谁对我好,谁就很快会被调走。

我也把战士们当成自己的小兄弟,有的战士不会缝被子,补衣服,我都主动帮他们做。有的战士用钱没计划,还不到发津贴的时候就没钱花了,要我买烟给他们抽,我也从不拒绝。有一名战士从小是孤儿,因他额上留有小时遭狼咬的伤疤,有些战士叫他“狼孩”。我很同情他,也可以说是疼爱他。一次他挑大粪时,扁担断了,粪便溅了他一身。收工后他可能是累极了,把脏衣服一脱,倒头便睡,我便悄悄帮他把衣服洗净。

现在回想起来,和战士们的那段情谊还是令人难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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