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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少将胡炳云回忆1947年7月下旬华东野战军第11纵队海滩突围

1946年7月,华中野战军进行了著名的苏中战役(七战七捷),致敌重创以后,为了集中兵力打运动战,歼敌有生力最,主力主动北撤。在这种情况下,国民党调集第四、第二十一、第四十九、第六十七等六个整编师的部分部队,总兵力达十八个团三万余人,陆续开赴苏中地区,控制了全部的重要城镇和交邀要道,比较大的村镇也以交警总队、还乡乒团及土杂武装据守。我所在的华中野战军第七纵队正是在这样一个严重时刻,奉命返回苏中的。

1947年初,我部进行了通榆线阻击战,完成了掩护主力北撤的任务后,集结在苏北阜宁以东的射阳河南岸一带整休。一天上午,纵队党委正在开会总结前段工作,机要员送来陈毅、粟裕同志亲自签发的一份电报,命令我部迅速深入苏中地区开辟敌后战场,同苏中党政组织及地方武装一起,广泛开展游击战争,牵制敌人兵力,配合山东、中原地区正面战场作战。粟裕、谭震林同志率领一师、六师北上山东作战后,留下的正规部队就只剩下我们这一支力量了,现在又要探入敌后开展斗争,任务确实十分艰巨。

1947年1月下旬,七纵整编为华东野战军第十一纵队,同时兼为苏中军区。2月上旬,纵队自射阳县合德地区沿海边南下,直抵大丰县以南的小海附近,和原坚持在一、二、九分区的三个独立团胜利会师。随后,部队在敌人力量较薄弱的一、九两个分区展开了积极的作战行动。4月初,我军一举攻克了以李堡为中心的敌大小据点三十余个,歼敌三千人,打破了敌人组织的第一次“清剿”。

李堡战斗的胜利,是苏中战局变化的开始。十一纵深入苏中以后,在区党委的正确领导、地方武装的密切协同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援下,紧紧拖住了敌人六个整编师的二十多个团的兵力,并不断给予沉重的打击。敌人恼羞成怒,象一头被击中要害的野兽,疯狂地向我猛扑过来,要与我主力决战。

1947年7月的一天,我们从华东野故军总部所提供的情报中获悉,敌第一绥靖区司令长官李默庵指示王铁汉集中八个团的兵力,采取突然袭击的办法,企图将苏中区党委机关和主力部队全部吃掉,占领以大桥为中心的滨海游击根据地。得到这一情报后,区党委及时开会,研究了应敌的部署。到会的有陈丕显、管文蔚、吉洛(姬鹏飞)等同志。

会上决定由我亲自带领三十一旅深入南通地区,选择一、二个对敌威胁较大的据点来打,把北上的敌人拖回去,另外派孔诚同志带领九十五团直插泰兴以东的黄桥地区,和一分区地方武装会合,开展游击活动,扰乱、破坏敌人的后方基地。

会后,我和孔诚同志便立即分头行动。我带领三十一旅进入南通东北面的北坎,包围了三余镇。区党委机关随即转移到东台以东的大沟子一带。敌人赶到我区党委、军区驻地扑了空,这才发现我纵队主力不在滨海根据地,而在南通一带。李默庵气急败坏,立即命令王铁汉率领四个团星夜南赶;又令七十九旅抢先赶往小洋口,企图截断我主力北返道路,并将我压到濒临大海、长江的启东、海门这一块三角地带,加以聚而歼之。恰在这时,陈毅、粟裕同志发来急电,指出了敌人的意图,命令我纵队要立即摆脱这股敌人。

根据陈,粟指示精神,我率领三十一旅在迅速歼灭了三余镇的敌人之后,决定向北直奔北坎附近的长抄镇,尔后沿范公堤下的海滩西进北上,巧妙地避开敌人的堵截,再插向敌人背后,赶回军区所在地大沟子一带。

7月下旬的一夭,万里晴空,火辣辣的太阳把大地烤得滚烫,整个田野仿佛被扣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人们心里火燎燎的,闷热得透不过气来。部队冒着酷暑,急速向长沙镇挺进。战士们一个个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谁也不叫苦。天黑后,稍感凉爽,行军速度更加快了。连续的行军作战,使战士们疲乏极了,大家都困得睁不开眼,许多同志走着走着就跌倒在地上,猛一惊醒,一骨碌爬起来又继续朝前赶路。就这样顽强地挺进着,当夭午夜,部队抵达长沙镇。

旅党委预料到这次作战行动的艰苦性、.危险性,井作了必要的准备。部队从长沙出发时,已将伤病员和全部锚重,如粮食、重型武器、背包等,都装上十多艘海船,从海上运走,以减轻突围时的负担。敌人在海滩虽然没有设防,但为了防止万一,旅部派九十一团参谋长李干、政治处主任赵伯英带领二营在范公堤上前进,掩护主力在堤外的海滩上向西北方向运动。

范公堤是沿海地区防海潮的一条大堤。此时,主要通道都被敌人控制。敌人企图凭借长沙镇以北到小洋口这一段范公堤,居高临下,两路合击,将我主力围歼在海滩上。·

九十一团三营,一冲上范公堤,便立即直扑长沙西北的王家潭据点。当天夜里,风雨大作,漆黑一片,部队迎着急风骤雨一下走了二十余里,接近王家潭时,三营营长杨清同志带领一个连,首先歼灭了外围两个小据点的守敌。接着,全营集中所有的轻、重机枪,朝着王家潭中心据点猛烈扫射。·敌人遭此突然的打击,一时给潜住了,不知道哪里降下的天兵神将,也摸不清我方究竟有多少兵力,吓得龟缩在碉堡里胡乱放枪。经过两个小时的战斗,按预定时间完成了掩护任务,三营随即主动撤离王家潭,向西北追赶已经远去的主力部队。

全旅人马到达丰利镇右侧的范公堤下时,已是深夜。海风呼啸,雷声隆隆,大雨谤沱,乌黑的云层紧压在头上。战士们拖着湿魂流的身体,低一脚高一脚地走着,行军十分艰难。半个多月来,由于作战频繁,部队十分疲劳,多么需要休息啊,即使停下来打个盹也是好的。但是,形势的紧迫却不允许这样做。一来近万人马无处存身避雨,二来若是等到天明,就会暴露目标,必将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我和旅党委主要成员研究了一下,决定一刻也不停留,连夜冒雨继续向西北突围。

雨越下越大,全体指战员忍受着极大的疲劳、饥饿,顽强地前进着。拂晓前,部队赶到了小洋口。

小洋口是紧挨范公提西面的一个小镇,距敌人重兵扼守的李堡、拼茶一线很近。我军只有越过小洋口和李拼线上的角斜场,才能到达惊港,进入我方控制的地区。部队从长沙出发时,曾给区党委和军区拍了电报,要求派部队先敌之前占领小洋口和角斜场。但是,军区派出的这支接应部队没有及时赶到。敌七十九旅已在半天前抢先进入小洋口一带。这个情况,我们是没有料到的。在堤上担任掩护的先头部队,突然遭到敌人的炮火袭击。旅侦察科长刘大宫带了几个人立即到前面去了解情况,走出不太远,.又被敌人的前哨部队打了回来。我闻讯后亲自到前面观察,从望远镜里看到,西面、南面、北面已满是敌人,黑压压的一片。估计用不了多久,敌人的后续部队还会开过来。眼前的局势,的确是越来越严重了。

面对这样的敌情,我和旅首长召集各团团长政委开了个紧急会议。会上,有的主张按原路返回,这样暂时可以摆脱敌人,但有被敌人压向启东、海门三角地带的危险。有的主张化整为零、分散突围,但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这样行动有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可能。我和朱云谦、许家屯(此时任三十一旅政治部主任)等同志主张派一支精干部队,抢先夺取小洋口,掩护主力沿海滩向西北急进,直奔弦港。同志们经过反复的分析、对比,认为这个方案是积极可行的,一致表示同意。

会议结束后,旅党委立即决定由九十二团团长徐光友率一个加砚营,迎着敌人正面打过去,控制堤面,顶住压过来的敌人。由于时间已很紧迫,徐光友同志立即率领三营的勇士们,在没有火力掩护的情况下,冲上范公堤,勇猛地向敌人压过去,把敌人全部吸引过来。敌人错误地判断是我们的主力上来了,立即集中轻重火器疯狂地向这里扫射。

枪弹带着刺耳的嗯哨声,在战士们的耳边、头顶飞过。此刻,大家早把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控制堤面,掩护都队突围!战士们迎着密集的弹雨,端着刺刀,在滚滚浓烟中,无所畏惧地向敌人猛扑过去。三营的勇士们,终于牵制住数倍于我的敌人。并一举歼灭了小洋口守敌两个连,为主力突围争取了时间。

就在三营的战士和敌人激战的时刻,九十一,九十三团和九十二团的两个营,迅速做好了向北突围的一切准备。从小洋口到惊港,一般是沿着范公堤走,要绕一个大弯子,得用两天的行程,并且必须经过角斜场,而这时角斜场已经被敌人占领。走这条路,不仅时间上不允许,而且随时有被敌人夹击的危险。有没有其它一条直插弥港的路线呢?

从地图上看是有的,但要过三个大海汊。过去我们虽然经常在这一带活动,但谁也没有走过这条路线。正在大家十分焦急的时候,纵队保卫部部长陆政同志在一条小船上找来了一位熟悉这条涉海路线的老渔民。看上去他大约有五十多岁,十分忠厚朴实。经过交谈,知道他是饱经风霜的受苦人,对党和人民军队怀有深厚的阶级感情。我问他,从这里能不能通过海汉直插惊港?他回答说能,还说他最近就走过一趟,并且自告奋勇地表示愿意带路。但是他提醒我们说,海汉里淤泥很深,部队要散开走,快步走,而且一定要赶在海水涨潮之前通过。

据这位老渔民介绍,海潮来一次得十一、二个时辰。当时海水已快平潮,侦察科的同志去海汉边试探了一下,水有一人多深。一直等到下午八时多,才开始退潮。部队出发时天早就黑了。幸好天公作美,雨住云收,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海风吹来,使人精神为之一爽。近万人马借着朦胧的月光,由老渔民带路,在海滩的淤泥地里开始了一次最艰难的行军。

淤泥地又软又粘,像稠粥一般的,一崉进去就很难拔出腿来,使劲挣脱,反而会越陷越深。遇到这种情况,只有立即躺倒,滚着过去才能化险为夷。有数十名同志由于缺乏经验,一陷进去硬往外挣扎,结果整个身子陷进泥潭,再也没有爬起来。干部战士心里都很明白,今天晚上的突圃是在三面布满敌人、一面紧靠大海的情况下进行的,稍有延误,拂晓前过不了海汊子,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所以,尽管行军的条件极为艰苦,部没有一个人敢落后。近万人急速地前进,粗重的喘气声,低沉的呼唤声,相互的鼓劲声,和海水的浪涛声融和在一起,仿佛是一部雄伟的交响乐,无形中给战士们增添了前进的力t。

四个小时过去了,第二个海汊还没有过完。这时,和我一起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老渔民,忽然转过身子问我:“现在几点钟了?”我看了一下表,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老渔民有点惊忧地说:“海潮快上来了,解放大军要快呀宜”当时部队散得比较开,拉开的距离有好几里。根据老渔民的建议,我下了“快速前进”的紧急口令。口令还没有传到底,右边的一些同志就喊起来:“海潮来了!海潮来了!.全部人马刚过完第二道海汉时,半人高的浪头就涌了过来。

第三道海汉最宽,淤泥最深,水流又急。

在过这道海汉时,潮水已涨到人的胸部,通过的困难更加大了。离天明不到两个小时,时间已十分紧迫。我和段焕竞、朱云谦等同志商量了一下,决定不会水的同志靠左边较浅的地段涉水过海汉,会水的全部游泳过去。

正在这时,对岸传来了三十一旅副政委李毅同志的喊声:“同志们,加油啊!我们已经过来啦!”原来李毅同志率领少数先头部队已安全通过海汉。李毅同志善于做战时的政治工作,又有一副好嗓门.声音特别大,在他的鼓动下,战士们拚命朝对岸游去。拂晓前,全旅人马终于胜利地渡过了第三道海汊。我们赶到弶港时,天已经大亮了。战士们面面相望,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一个个都变成泥菩萨,除了露出两只眼睛,从头到脚全被污泥裹着,几乎连面目也分辨不出来。

就这样,部队主力按预定时间,由海汊过去,直插弶港,胜利地返同根据地。敌人梦想利用范公堤阻挡我主力北上,加以聚而歼之的狂妄企图被彻底粉碎了。

因为旅部电台在夜间涉水时不慎掉进海里,我们已经有两天多时间和华东野战军及苏中区党委失掉了联系。陈毅、粟裕、陈丕显、管文蔚、吉洛等同志都很着急,作了种种推测:如果是被敌人吃掉了,可末见敌人公布战果;如果没有被吃掉,这支部队到底哪里去了?正在这时,我带了一个警卫班提前赶回区党委所在地的大沟子。吉洛同志一把握住我的手,又惊又喜地说:“老胡啊,你们可回来啦!几天联络不上,真把人急坏了!这简短的几句话,充分地体现出领导同志同广大指战员心心相印、生死与共的阶级情谊。

我向陈丕显、管文蔚、吉洛同志详细汇报了几天来的情况,区党委随即给华东野战军拍发了电报。这次作战行动共歼敌一干余人,而我们只有二百多人的伤亡。华东野战军对于这次出奇制胜的作战行动,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认为打出了军威,挫败了敌人的凶焰,取得了在敌后以少胜多的经验,为此,通报表扬了十一纵三十一旅全体指战员。

经过近七个月残酷、激烈而艰苦的斗争,我们在苏中敌后终于站稳了脚跟,并撕开、巩固了一块斗争阵地,从此,战争的主动权开始转向我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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