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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暴动(9)初会袁文才

就在工农革命军研究如何对付袁文才、王佐之时,在井冈山北麓的宁冈茅坪,袁文才他们也正在琢磨这支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队伍,并为此恐慌了好一阵。

这时,那个派去的代表陈慕平回来了。他兴奋地对袁文才说:“毛泽东 是我的老师,是中央委员,是党内很有名气的领导人。前不久的湘赣边秋收起义就是他领导的。”他主张袁文才应立刻去见毛泽东。

这个意见立即遭到多数人的反对。他们可没上过农讲所,也没听说过毛 泽东,只晓得大鱼吃小鱼的通则,纷纷说:“他们有上千条枪,和他们搞在一起,我们肯定要被吃掉。”

袁文才正犹豫期间,龙超清到了。他详细讲了毛泽东和秋收起义的情 况,讲了工农革命军为何来到了这里,以及毛泽东迫切想交“绿林朋友”的 意愿和准备采取的团结政策,最后说:“你放心,他是前委书记,工农革命 军是共产党的队伍,不把你们当土匪看,而当朋友看。这是好事情,你应去见他一面。”

袁文才毕竟见过一些世面,想了想,表示同意与毛泽东见面。可是他手 下的人不赞成,说是要试一试对方是否真心,最好是请他们上来。有人还建议也摆个“鸿门宴”,谈不拢先把工农革命军的司令逮了。

袁文才心里还不踏实,趁势对龙超清说:“要不,我们弟兄们再议一议,一有信儿我再通知你。”

当晚,袁文才同众位头目商议,觉得不去不好,去古城风险又太大。议 来议去,他们最后决定在大仓村与毛泽东会面。那里既是茅坪通往古城的 中点,又是茅坪的“关系村”,袁文才的坐探、心腹也多。会见时,万一出 事也好应对。商量已定,袁文才派人告知龙超清,并捎去书信一封,请龙超清带往古城。

第二天一早,袁文才坐镇茅坪指挥部,等待古城的回音。其他头目也都 到各个哨位加强警戒。信虽然被送出去了,对方会不会同意?万一真来个武力解决怎么办?因此,他们不敢有半点儿松懈,小小的茅坪一片紧张气氛。

等了好久,去古城送信的队员终于满头大汗地奔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对袁文才说道:“毛司令亲口答应的,今天他就来大仓村。”

袁文才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马上召来众位头目商议大仓会见事宜。

众人一致认为,虽然毛泽东痛快地答应了条件,但不能掉以轻心。副指 挥谢角铭更是说:“世事重重迭迭,人心曲曲弯弯。毛泽东新来乍到,咱谁也不了解,岂可一味听信?防人一着不为愚。”他提出,在见面时,应去一些人埋伏在左右,以防不测。

袁文才听罢,觉得谢角铭的提议有可取之处,遂决定依谢角铭之计,在 大仓村摆下一个类似“鸿门宴”的阵势,选20多人、20多条枪事先埋伏在 会场四周, 一旦发觉情况异常,就来个先下手为强,将工农革命军的头儿全逮住,然后迅速撤到山里。

袁文才作为一个“山大王”,头一次和生人打交道,采取这样的措施不足为怪。

毛泽东出发前,许多干部也很紧张。特务连连长提出要派全连跟随。毛 泽东开玩笑说:“拉出你们一百条汉子,岂不让人家更担心?我说过了,明天只有我和宛希先同志去嘛,我一个瘸子加他一个矮子,他们就不怕喽。”

矮矮胖胖的宛希先,年方22岁,三湾改编时由连政治指导员升为营党 代表,成为毛泽东的得力助手。这次同袁文才谈判,毛泽东选他同往。另 外还有两名士兵,其中一人牵着马,马背上驮着沉甸甸的麻袋,不知是什么东西。

毛泽东又对人们摆摆手:“同志们,我和宛党代表这次不是同他们对阵 的,是去交友的。交友岂能动刀枪?心诚则灵嘛。不会出么子事的,谢谢同志们啰,大家放心回去吧!”

10月6日下午,毛泽东一行四人出现在大仓村口。

袁文才一见只有这么几个人前来,而且领头的那位身材高大却显得单 薄,衣服破旧,也没带一件武器,最显眼的是那不灵活的腿脚,步子迈得挺 大却是一跛一拐的。袁文才紧张、防范的心一下子轻松下来,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毛泽东也一眼认出了袁文才,只是没想到这位“山大王”竟是位20岁出头的青年,高挑身个儿,白净长脸,头裹蓝色罗布巾,文质彬彬的,使毛泽东一见便有几分喜欢。

两人相互握手致意,袁文才忙不迭地招手引路,毛泽东一行跟着他进了林家房院。

进堂屋坐定,毛泽东拱手说道:“久闻袁总指挥和王头领的大名,在秋收暴动之初,我的一位团长就多次提到你们,今日能到此拜见真是幸会。”

袁文才听说毛泽东的军队里有人识得他和王佐,感到很惊奇,就问:“我们荒野之人,不晓得贵军哪位团长认识鄙人。”

毛泽东说:“王兴亚。”

这一说,袁文才明白了。三个月前工农革命军攻打永新时,王兴亚是永 新、安福、宁冈三县联军的总指挥,袁文才任副总指挥。打完仗,袁文才与贺敏学等人上了井冈山,王兴亚回到安福又转安源,从此再无消息。

毛泽东接着介绍了王兴亚的情况。这么一讲,双方都好像是熟人一样,谈话的气氛更改善了一步。

毛泽东又说:“秋收暴动失利,我们南下路过贵地。工农革命军同农民 自卫军本是一根藤上的亲兄弟。这次拜见,我们没得么子贵物相赠,只带了一些薄礼,请总指挥笑纳。”说完,他向外招了招手。

宛希先赶紧起身出门,将两名士兵引进来,他们每人都扛着捆沉甸甸的东西。宛希先和两个士兵蹲下把麻袋打开,赫然间,露出乌黑黑的两捆步枪。

袁文才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周桂春等人也不禁站起来围上前去看。多 年来,袁文才的自卫军好不容易才保存下60条步枪。毛泽东一下子就送来50条枪 ……几个人搓着手掌,兴奋得不知怎么才好。

袁文才激动地说:“毛司令初次见面,就带如此重礼。我们自卫军处山宿野,势单力薄,真是受之难报呀!”

毛泽东知道袁文才仍存顾虑,便说:“这话就见外喽,工农革命军、农 民自卫军都是中国最穷苦的工人、农民的军队。国民革命军已经不为国民而 成为军阀混战的工具了,我们立军为工农,工农起来革命,没有枪杆子不 行。我们送这些武器来,也是为表达工农革命军的一份心意,真诚希望自己的朋友也能发展壮大。”

“如此说来,那就一家人莫讲两家话喽。茅坪虽说地儿不大,人不多, 山不富,但人穷志不穷,军小义气重。毛司令有嘛咯需要,自卫军自当为朋友两肋插刀。”袁文才拍着胸脯说。

毛泽东又坦诚地直言相告:“工农革命军路过这里, 一不占地,二不要 人,除慕名交友,只有一事相烦。我军自暴动以来,连续作战,几次受挫, 有一批伤病员急需安置。 一路上难以找到合适之处,因此,就想到袁总指挥和王头领喽。”

“好办,好办。”袁文才听毛泽东这一讲,晓得不是来抢他的地盘,只是 求他安置一批伤病员,便一口应承下来,并说道:“毛司令只管放心,茅坪 地儿不大,收几十名伤病员还是绰绰有余。你们尽管前去打土豪,再有伤员全由我们包啦。”

接着,毛泽东又介绍了外面的天下大势,说明中共临时中央在8月于汉口召开了个紧急会议,决定在全国搞武装斗争,用枪杆子去夺取政权。

袁文才听得拍手称快,忙说:“没有60条枪也就没有我们自卫军,同反动派较量就要刀对刀,枪对枪!”

“毛委员就是党中央派来领导秋收暴动,搞武装斗争的。”宛希先插话说。

“毛委员?”袁文才头一次听说这个头衔,不解地望着毛泽东。

“呃,毛委员就是毛司令。”宛希先忙解释道,“在汉口的紧急会议上,毛泽东同志被选为中共临时中央政治局的候补委员。”

一听说毛泽东是中共方面的中央大员,而且还如此看得起自己,袁文才更是肃然起敬。

在宴席上,双方越谈越投机,吃过饭,谈到了最关键的问题。最后议定: 茅坪答应接收工农革命军的伤病员,并同意在那里设立一个工农革命军的后方留守处;工农革命军除这次送来50条枪外,再赠袁文才的农民自卫军50条枪。袁文才为表心意,也以600块银圆相赠。

送毛泽东出来时,袁文才说道:“你们既然来了,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伤员和部队的粮、油我管,但钱宁冈有限,还需要到酃县、茶陵、遂川一带去打土豪。”话讲得很客气,但显然又包含着推托的意思。至于王佐,袁文才答应上山再做他的工作。

毛泽东知道,问题不是在一次见面中就能得到全部解决的。袁文才、王 佐二人虽重义气,但又多猜疑,解决这些问题要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因 此,他回到革命军后便研究决定:先把留守部门和伤病员安置在茅坪,请袁 文才代管;工农革命军主力则在井冈山周围盘旋打游击,向湘南的酃县方向挺进,筹些款子,熟悉周围环境,并探听南昌起义军进入广东后的情况,再相机行动。

10月7日是个好天气,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就在这一天,毛泽东率 工农革命军开到了井冈山下的茅坪。经历了一个月的艰难转战后, 一个共同的感觉荡漾在每个人的心间:

到家了,有个家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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