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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暴动(8)古城会议

10月3日,经三湾改编后的部队继续南行,于当天傍晚到达宁冈县的古城。

这里是宁冈古县城的所在地,在大革命失败后,便基本被国民党反动派 的军队捣毁,只剩下一条街道,名叫横街。街道不宽, 一条短短的石板路横 亘中央,两边的楼房,高矮不一、鳞次栉比,伸个竹竿儿就能搭到对面的窗 上,使整个街道显得又挤又小。时有民谣云:“小小宁冈县,三家豆腐店。城内响个声,城外听得见。”

进入古城后,工农革命军的团部设在联奎书院的文昌宫,毛泽东就住在书院的后厢房里。

从三湾出来后,干部中的一些人又活跃起来,对南下进山议论纷纷,说 这样的做法违背了中共临时中央打长沙的路线,再这样继续走下去会兵不像 兵、匪不像匪的。尤其是余洒度和苏先俊,他们被“罢官”后一腔怨气,思想也根本没转变过来,随时都可能同革命军分道扬镳。

为了进一步统一官兵思想,解决这个大是大非问题,毛泽东决定再次召开前委扩大会议,并决定扩大到各连的党代表及一些党员骨干。

会议在文昌宫的厅堂里举行。到会的人把厅堂坐得满满的。 一看人员到齐,毛泽东把话题转到正题:

“同志们, 一个多月前,中央政治局在汉口召开了紧急会议,确定在湘 赣边界发动秋收暴动,我受中央指派来领导我们这支部队。暴动至今已经有 半个多月了,我们打了几个败仗,可以说是出师不利呀!在文家市,我们前 委不得不放弃攻打长沙的计划,决定沿湘赣边界向湘南山区退却。在芦溪; 反动派又打了我们伏击,不少同志阵亡了,也有的挂彩了,还有不少逃掉了。留下来的同志在三湾进行了整编,重建了我们这支革命队伍。”

毛泽东继续说道:“不过,我们虽然在军事上受了点儿挫折,但是在战 略上,我们并没有失败。只要我们在,对国民党新军阀就是一个重大威胁, 对全国的革命群众就是一种鼓舞。现在我们又活过来了。我们整编后人少 了,但放下担子更精练了。俗话说得好,兵不在多,而贵精。少了那些三心 二意的人,我们的队伍就会更加巩固,就会把反对国民党新军阀的武装斗争更坚决地进行下去!”

接着,毛泽东又分析、总结了秋收暴动挫败的经验教训,从政治讲到军

事,从战略讲到作战指挥。当说到组织领导问题时,他强调指出:

“这次秋收暴动,是我们党领导的一次武装起义,前敌委员会就是军队 的统帅部嘛!但是从这次暴动开始,我们的指挥上就出现了各行其是的问 题,对前委制订的作战计划,各个部队任意变更,也不向前委汇报,结果造 成兵力分散, 一路出事,其他部队也不能及时救援,从而使我们各路人马都 先后败北。”说到这里,毛泽东的语气加重了:“以后对前委的领导和决定,

绝不允许阳奉阴违,随意更改, 一切行动必须听从前委指挥…… ”

说到此,只见余洒度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毛泽东指出的问题,余洒度 这位革命军前军事领导人首当其冲。他不能不开口为自己辩解了:“我同意 前委提出的要很好地总结一下秋收暴动的经验教训。作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师 的师长,对这次暴动的失利,我的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欢迎同志们

提出批评意见。”

接着,他话锋一转:“但是,在这次总结会上,我还想向大家提一个更 为重要的问题。请问诸位,关于这次秋收暴动,中央和共产国际为我们规定

的路线是什么?我们贯彻、执行得又怎么样呢?”

这句话倒是把众人给问住了。会场上骤然静了下来。只听余洒度侃侃而 谈:“中央和共产国际为我们暴动规定的路线很明确,那就是进攻,进攻, 再进攻!同志们,秋收暴动是要进攻长沙的,是要夺取全省的大、中城市 的。不进攻敌人的大、中城市,我们何以动摇新军阀的统治?不占领大、中 城市,我们何以建立革命的中心?可是我们打了一两个败仗后,便放弃了攻 打长沙的计划。 ……退,退,退!大城市不敢攻,中城市不敢打,小城市也 不敢待,退到哪里呢?去当'山大王’吗?去同土匪为伍吗?军队不敢进

攻,军人不敢打仗,还叫么子军队么子兵嘛!”

会场上的气氛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余洒度接着说道:“农村不是我们的 方向。我们目前的中心任务要是进攻中心城市,放弃城市不打就是逃避革命 斗争。这也是害怕和敌人作坚决斗争的表现,因而是右倾的。 ……大家应该

明白,我们的革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主要的革命力量是工人,工人!懂

吗?请问我们到农村后,去依靠谁呢?”

“我同意余师长的意见'。苏先俊也附和着说道,“不少同志都先后走了, 不想干啰!为什么呢?虽然有些是意志不坚定的分子,但绝大多数还是同我 们这样一直退下去、躲下去有关系。这样下去,退路何在?没希望啊!我们 刚打了几个败仗,就放弃攻打长沙,接着也放弃攻打中、小城市。不是见敌 人就打,而是见了敌人就躲、就跑,天天叫敌人追着屁股打冷枪,几乎已经 是溃不成军啰!刚才毛委员讲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是打了几个败仗,就放弃进攻敌人,又谈何取胜呢?没有胜仗,又怎么鼓舞士气?”

苏先俊见大家都在听他讲,更是得意地炫耀起自己的历史知识:“大家 想一想,无论古今中外,哪次革命不是以攻占敌人的城市为目标?十月革命 是,辛亥革命是,北伐革命也是。因为城市里有敌人,就放弃了进攻,往没 有敌人的荒山野林里钻,这算啥子革命?打不了城市,以后我们这支军队吃啥子?穿啥子?从哪里搞给养呢?”

这两人一下子说了个痛快。余洒度曾当过黄埔同学会的宣传科科长,打 仗的本事不强,嘴皮子的功夫却不弱。苏先俊自黄埔军校第三期毕业后,到 中共湖南省委工作过,讲起话来也颇有煽动性。加之这两人一个是平江的,一个是衡山的,都是湖南人,身上都带着“辣味”。

不少人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议,听着两种截然对立、又似乎都有道理的观点, 一时不好分辨。第一团的领导人陈浩、徐恕、韩昌剑也没有吱声。

毛泽东深吸了几口烟,徐徐说道:

“一个问到底打算退到哪儿?一个问穿啥子、吃啥子?这些的确是摆在 我们面前的现实问题。但是你们认为解决的办法,似乎只有进攻这一条路, 不打大城市,也要打小城市,不然这些问题一个也解决不了,我们还犯了'国际天条’啰!”

“同志们,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前委讲了多次,也争论了多次。是我们 不敢进攻吗?是我们不想占领大、中、小城市吗?非不为也,而是我们现在 实在没有这个能力嘛!刚才我讲得很清楚了,目前的形势是敌强我弱,敌人

长期一贯地占据着中心城市。如果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战胜敌人,却又硬要同敌人死拼,那就等于拿鸡蛋往石头上碰。我们今天进行退却是要在农村 养精蓄锐,以待将来有足够的力量去夺取城市。只要我们的旗帜飘扬一天, 就会给全国工农带来希望,我们就能联合全国的工农一起来革命,难道这些 不符合马列主义吗?”

听了这些话,会场上的气氛又被扭转了过来。毛泽东在大革命时期就当 过国民党中央的宣传部部长,又写得一手锦绣文章,余洒度、苏先俊哪里是 对手!更重要的是毛泽东讲得有道理,有实际。而余洒度他们只能讲空头道 理, 一讲到具体问题就总是回避错误,有亲身体会的人一听自然就对他们产生不满。

于是,有人站起来开始批评余洒度,说他推卸责任,说他指挥失当,还 说照这样别说攻长沙,还没等打到浏阳,工农革命军的这点儿家底就早被你们折腾光了!

一人带了头,众人纷纷指责:

“你们一天到晚只晓得攻啊、杀啊,拿同志们的生命当儿戏…… ”

“你们目无前委,不听毛委员的指挥…… ”

“你们军阀主义严重…… ”

余洒度气恼地站了起来:“这是么子前委扩大会?这是围攻!老子不参加这个会了!”说完拂袖而去。苏先俊紧跟着也走了出去。

不久,这两个人先后离队,说是去向中共临时中央报告,实际上是当了 逃兵。

苏先俊不辞而别后,到汉口找到了党组织,递上了一份报告。得知广州 起义失败后,他对革命彻底失望,自行脱党跑回岳阳,并在那里出卖了著名 的工运领袖、中共湖南省委负责人之一郭亮,招致郭亮被杀害。1930年,彭 德怀率领红三军团打下长沙时,苏先俊竟找上门来要求“革命”,被彭德怀下令处决。

余洒度随后在水口离队。他在上海找到中共临时中央,也递了份报告, 后对中共临时中央安排的工作不满,参加了“第三党”,之后又投靠了国民党、蒋介石,被派往北平当了稽查处处长。1934年,这个变节分子在南昌以“贩毒”的罪名被蒋介石下令枪决。

鱼龙混杂,大浪淘沙。这类革命意志不坚定的人,离队、逃脱乃至叛变 本不足怪,也从另一方面反映出当时环境的险恶和革命的不易!

参加古城会议的,还有两个特殊人物: 一个是龙超清, 一个是陈慕平。

龙超清是当时的中共宁冈县委书记,他同当地的“山大王”之一袁文才很熟,还是袁文才的入党介绍人。当听说工农革命军来到了宁冈,他急忙通 知了袁文才,并同袁文才的代表陈慕平一同赶来接头。陈慕平是袁文才农民自卫军的司书,此人曾是武昌农讲所的学员,论起来与毛泽东还有师生之谊。

毛泽东早有“上山交绿林朋友”的念头,前些时从王兴亚那里和宋任穷 带来的信中,也了解到一些有关情况,但苦于不得其详。如今这两人找上门来,真是喜从天降!

毛泽东当即请二人参加前委扩大会议。听着他们的介绍,井冈山及其地方武装的情况,渐渐在毛泽东的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井冈山,地处湘赣边界罗霄山脉中段,介于湖南酃县和江西宁冈、遂 川、永新四县之交,总面积约4000平方公里。大革命时期,这几个县就建 立了中共党的组织和农民自卫军,群众基础比较好;山上的茨坪,大、小五 井等地都有水田和村庄,周围各县的农业经济可供部队筹措给养;这里离 中心城市较远,交通不便,国民党反动派的统治力量薄弱;井冈山到处是 崇山峻岭,地势险要,森林茂密,只有几条狭窄的小路通往山内,进可攻,退可守。

井冈山长期是土匪、“山大王”出没的地方,现有袁文才、王佐两支绿 林式的农民武装,各有一百五六十人、六十余支枪。王佐部驻在山上的茨坪 和大、小五井等处,袁文才部驻在井冈山北麓的宁冈茅坪,互相配合,互相照应。

袁文才、王佐早年参加绿林组织,但在大革命时期都受过革命风暴的洗 礼。1926年,袁文才担任宁冈县农民自卫军总指挥,并在同年由龙超清介 绍加入中国共产党。王佐是袁文才的“老庚”,也将所部改为遂川县农民自卫军。前几个月,他们曾会同永新、永福、莲花的暴动队伍一度攻克永新县城,并组成赣西农民自卫军,由王兴亚任总指挥,贺敏学、王佐、袁文才任 副总指挥(这也是王兴亚在安源会议上谈到这两支队伍的由来)。自卫军占 领了永新县城20多天,由于国民党军队来攻,袁文才、王佐两部就退回到井冈山。

龙超清还介绍说,中共永新县委书记现在是贺敏学,贺敏学还是袁文才 在永新禾川中学的同学。他现在率一些农民自卫军退到井冈山麓的茅坪。中共永新县委也到了井冈山上。

龙超清最后说:“在大革命时期,湘赣边界各县就成立了农会、工会、 妇女会等革命组织,还建立了农民自卫军。大革命失败后,边界各县的党组 织虽然遭到敌人的破坏,但是民众之心还是向往革命、向着共产党的。这些

人现在大都转移到深山里'打埋伏’,盼望革命新高潮的到来…… ”

听了这些情况,大家都来了精神。毛泽东更是兴奋:

“有句诗说得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自从吃了败 仗,便东奔西躲的,几乎没有过上一天安宁日子。为什么呢?就是因为我们 没有一个安全的落脚点。现在我们来到了宁冈县界,又听了龙超清同志的介 绍,这里物产丰富,山势险峻,是个屯兵的好地方。既然这样,我们就在这 里建立革命的根据地。人是不能没有屁股的,天天走路,不坐下来休息一下 怎么行?革命也是一样,不能没有根据地。我们不能整天像流寇一样,无安身之处啊!”

毛泽东继续说道:“大家都看过《水浒传》,那些梁山好汉依托水泊梁 山,宋朝的皇帝派千军万马也拿他们没得法子。袁文才、王佐两支队伍,就 离我们不远。他们居住在深山老林里,反动派也奈何不了他们。同志们,为了革命力量的恢复、发展,我们不妨当当红色的'山大王’哩!”

大家都会心地笑了。宛希先、张子清等人纷纷发言,赞同毛泽东的主张。

何长工也站起来说:“我同意毛委员的建议。有了落脚点,我们也有地 方安置伤员了。”何长工在卫生队当党代表,近来不少伤员有情绪,怕老这 样下去自己会拖累了部队。也有些人骂骂咧咧的,嫌老是不给他们治疗,就知道抬他们往山里钻,不如打死算了……

毛泽东接过话头:“长工说得对啊,伤员的问题不解决,直接影响士气。 受了伤的人没有人管、没有人治,以后打起仗来谁还肯冲锋陷阵?有地方安 置伤员,有了退路,才好放手打仗。”

经过讨论,多数人都同意毛泽东的提议:在井冈山“安家”。

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对待袁文才、王佐这两支武装?问题明摆着,工 农革命军要在井冈山落脚,不得到袁文才、王佐的同意是不可能的。而这又 很不容易。龙超清介绍说,袁文才、王佐二人戒心很重。袁文才虽然加入了 共产党,却是个特殊党员,和当地中共党组织基本上是合作关系,并不听从 指示。至于其手下,更是只听袁文才个人的命令,还基本属于绿林武装。山 上的王佐部则更落后,部队中留小辫儿,靠喝血酒、拜把子维持关系,基本 上没有革命的影响。陈慕平也转达了袁文才的意思;可以接济革命军一些给养,但请革命军“另请高山”。

有人提出:“袁文才、王佐气量狭小,就像水泊梁山的王伦,干脆用武 力把他们解决算了。”马上有人附和:“就他们那几十支破枪, 一包围缴械也就完了。”

“不可。”毛泽东制止说,“你们太狭隘了,度量太小了。我们不能采取 大鱼吃小鱼的吞并政策,三山五岳的朋友还多呢!历史上有哪个能把三山五岳的土匪消灭掉?三山五岳联合起来总是大队伍 …… ”

何长工后来回忆说:“毛泽东同志说服我们,不能只看到几十个人、几十杆枪的问题,是个政策问题;对他们只能用文,不能用武,要积极地争取改造他们,使他们变成跟我们一道走的真正革命武装。”

古城会议整整开了两天。会议结束时,毛泽东叫过龙超清,让他赶快去袁文才那里通报一声,说毛泽东对他敬慕已久,准备第二天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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