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读诗歌
镜中
文/张枣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之前读张枣的诗是在一些诗歌选本中，直到最近有网友推荐张枣的诗，才又重新全面认识诗人，接着就买下了诗人的全集。短短几个月，因为写诗评，深入诗人，买了不少诗人的诗集，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忍不住不买啊。一个字，值！
著名诗人张枣，出生于1962年，湖南长沙人，学者和诗歌翻译家。以《镜中》《何人斯》等作品一举成名，成为著名的“巴蜀五君子”之一。他精确而感性的诗艺，融合和发明中西诗意的妙手，一直风靡无数诗歌爱好者。2010年3月8日因肺癌逝世。
今天分享的这首《镜中》，张枣创作于1982年，也就是说他22岁就成了名诗人。因为年代久远，加上诗人早逝，现在的后辈对他自然比较陌生，但是他的诗还在流传，诗人已死，诗歌还活着。下面一起来看看他的这首成名作。
读这首诗，给人的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诗歌的跳跃性太强，以至于无法准确地找到句与句的相关联系，但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美感，让人流连于诗中，展开一场词语的历险，从而揣测诗人到底要表达什么。类似于，诗人说了什么，又好像没说，诗的意境飘忽不定，诗人仿佛带领着读者在几个陌生的维度穿梭，转换之快，令人目不暇接，越是如此，就越让读者着迷，沉浸在反复阅读的迷雾之中，反复揣摩。
首先来看前两行：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了下来
有人在解读时，说到这个现象，“悔”和“梅”从字的外观来看，就是一横的区别，即梅花落了，“梅”字少了一横之后，就变成悔了。个人感觉是强解，无话找话。这里很显然是由情入景，寓情于景，只能说“梅”这个意象对于诗人有着特殊的意义。或者说，梅在诗人的生存环境中是很常见的，很熟悉的，这些熟物在诗人的记忆中有很强的文化属性，诗人通过梅花落反作用于“悔”，营造悲凉的氛围，加深了悔恨的程度。所以，先是寓情于景，又借景抒情。
接着，诗人写道：
比如看她游泳到河的另一岸
比如登上一株松木梯子
危险的事固然美丽
诗人一下跳跃到这些事件中来，这里“比如”二字从文本来看，有着联系上文的作用，这两个比如就包含在诗人后悔的事中。而这些行动在诗人看来是危险的，但又是美丽的，然而又是诗人所后悔的，意思是，诗人宁愿舍弃美丽，避开危险，以达到不后悔的状态，这样梅花就不会落下了。而事实上，梅花一定会落。那么倒推就是：梅花落，诗人后悔，有危险，获得美的体验。所以，生命中有些事是必然会发生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任何事情都有其成本和代价。
接着，诗人又写道：
不如看她骑马归来
面颊温暖
羞惭。低下头，回答着皇帝
这里的不如，联系着上文的比如，“不如看她骑马归来”，这一段流露出传统古典美的特征，很好的融合在现代诗语境之中，仿佛看到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得到皇帝的宠幸。这在诗人看来是安全的，不后悔的，同样是温暖美好的，但是这只是诗人的幻境，是对传统抒情的借用，算不上真实体验。
再来看这一部分：
一面镜子永远等候她
让她坐到镜中常坐的地方
望着窗外，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直到这里，镜中人才算真正到场。而镜前的她与诗人存在同样的悔恨，这是两个超时空之人的共生共情，而镜子就是两人穿越的介质。诗在在结尾表现得比较含蓄，表现出一种朦胧感伤美，散发古典韵味，首尾相接，余味绵绵。
对于这首诗而言，现在的人恐怕是难以接受的，而且是诗人的成名作，这里肯定存在着理解的鸿沟，在此也无法评判诗的好坏，就当作是诗的一种另类体验，完全肯定和完全否定都是不对的，这也是诗歌给人思考的魅力之一。或许读者，应该包容诗人的这种创新及实验性。等笔者收到张枣全集，阅后再议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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