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树窝

估计很少有人想去“樟树窝”这个村，每每到革命老区之后，研究党史的学者才会记起它，然后一看究竟。

樟树窝，三面环山，南面直对梅溪，梅溪又叫大溪。前山、后山和稍远的北山嵩山应是千里岗山脉的余脉。村落坐西朝东，村前有一条流自嵩山的小溪，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条小溪即使遇到长达百日的旱灾，也有涓涓溪流路过，可见嵩山上树木之繁茂。天幕还未完全闭合，男男女女都按捺不住自己焦躁不安的心灵，从家里大步流星地走出来，沿着石子小路一直向人点头、打招呼，然后聚集在小溪边，或洗澡或洗背心、薄衫、汤布、短裤。胆子大的人才会到大溪的深潭里去游泳，回来后，直说深潭水的凉爽和畅游的快乐，闭口不提小腿抽筋，身子发颤，只期望有更多的人加入。我心中的你，今天经常去幸福湖的现代泳池里去游泳，但在记忆中似乎搜寻不到如同飞鱼一般跳入梅溪的曼妙身姿。按照你的性格，每个炽热如火的夏季，去大溪“扑腾”几次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樟树窝，自然有身材高大、状如华盖的樟树。行走多孔石墩古桥、跨过川流而下梅溪后，有两条小路可以到达上村和下村。你家安顿在上村与下村的过道边，门口有条石子小巷可以到达下村的花厅。因为这个缘故，我一般选择走单孔小石桥，然后走田间小道，爬上三四米高的小山坡，经村中过道，直达你家的门。如果沿着小溪走也可以，也要经过一个水泥板搭设的小桥，并要选准石子小巷，然后一路登高爬到你家的门。不知为什么，你家只单设后门却没有面对石子小巷的前门。估计前门所在的房子属于本族另一个家庭。因此，平常一家子人出日都往后门走。后门后窗朝南，站在窗口能否看到绵延不尽的北山和水牛背，我已记不得了。水牛背是壶盘山的俗称。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去你家的老屋走走，了解个清楚。

既然樟树窝村有上村与下村之分，村中一旦放露天电影，村民会为最终在哪个地盘放影合适争论不休。合适，就是他们心中所认可的“公平”。在我与你相识之后，已在村南半坡平整了一大块晒场，村里再放电影就安排在此地放，村民也没有更多的牢骚可发了。而今，这晒场已成了一栋栋青砖灰瓦的小洋楼，我走近它细看，越看越对过往的自己是否曾在这里“插过脚”心生疑问。

我惊异于樟树籽的全身黑，就像同样惊异于樟树皮的皱纹——紧致而有秩序，就像同样惊异于秋日的落叶，由墨绿色转为橘黄色或者鲜红色。我惊异于你高高瘦瘦的身材，就像同样惊异于山村边这棵樟树，曾经全盘占领我的身心，站在多孔古桥或者单孔小桥上一睹它的风采，让我的生命里安放那段明媚如秋日的岁月和静默得让人发慌的心灵。

一大早，我估摸着你父亲开了家门，挑着一对铁皮水桶“吱呀吱呀”出去了，而在他的后边是你，拎着一个竹制的菜篮子去古井边洗菜、淘米。而每到黄昏，谁家的胡琴会轻轻拉奏，自上村而起，蔓延到下村，蔓延到四周，蔓延到大溪，随着流水响彻至远去的人们耳中。

陈水河原创于2022年9月22日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