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理解战役层次的作战行动，学员必须理解最新的联合条令。作为指挥与参谋学院（堪萨斯州，利文沃斯堡）的学员，掌握作战设计要素（elements of operational design）这一概念非常重要。作为指挥与参谋学院教员，我认识到作战设计概念中“效能度量”是学员难以理解的一个方面。由于我自身缺乏对该概念的相关知识，我通过翻阅现有的联合条令，以及请教学院的其他教员对“效能度量”进行了研究。我唯一的收获来自于美国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Training and Doctrine Command 缩写为TRADOC）的分析中心人员，他们给了我一本关于北约评估指挥控制系统的手册。这一手册对于效能度量进行了深入阐述，信息量很大，不过在作战设计的背景中，这一手册对于大多数参谋人员来说技术性、专业性太强。
除了学院的学员之外，陆军中的许多人对于效能度量的知识都是非常缺乏的。我并不是要贬低或者批评任何人，或者任何组织，而仅仅是强调我们对于效能度量普遍缺乏理解。本文介绍了我提出的一种贴近实际、严谨的建立效能度量指标的方法，非专业人士也可以使用这一方法。本文将主要介绍以下几个方面：
·回顾与审视一般效能度量的作用；
·分析目前的联合条令如何描述效能度量，并将其作为作战设计的构成要素；
·从其他科学领域获得灵感与启发，以填补目前美军军事条令的空白；
·介绍我个人对陆军条令中作战设计及其相关概念的认识与发现。
度量（Metrics）
为什么我们应该关心效能度量呢？答案是目前的联合条令需要我们这样做。然而，这是一种具有循环性的答案，如同“鸡生蛋，蛋生鸡”一样，问题需要更好的答案。务实的军事领导应该要比美国议员更关心效能度量。例如，美军需要向国会报告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的进展。帕特里克·克罗宁（Patrick Crowning）在文章中提出美国两党的国会议员表示对于伊拉克的继续支援取决于“实实在在的军事进展”。
此外，美军联合部队司令部一系列研究强调了评估工具的效用，例如效能度量。《关于联合作战的见解与最佳做法》报告认为效能度量是非常重要的做法，其重要性在作战司令部中一次次得到体现。报告认为效能度量在目前复杂的作战环境中尤其显得重要，复杂的作战环境对计划人员精确预测计划的能力提出了挑战。
目前的条令
从逻辑上讲，我们首先应该对现有条令进行研究，以获得如何制定效能度量指标的指导。对于效能度量比较权威的条令参考是《联合出版物5-0：联合作战计划》与《联合出版物3-0：联合作战》。这两本手册将效能度量指标与性能度量指标都放在“评估度量指标”标题之下，并指导军事人员在任务分析时制定评估度量指标。不过，联合条令并没有具体介绍制定恰当的效能度量指标的方法。
由于缺乏这一条令性指导，对于军事出版物之外的研究就非常有必要了。因此，我将对以下3个领域进行研究：
·社会科学研究方法的基本原则。这一领域长期以来都在讨论与效能度量相关的问题。
·在国内公共政策领域，政策与项目评估也包括了效能度量的思想。
·有关作战设计的新条令中给出的进行效能评估的方法。
社会科学
首先，对社会科学进行简单介绍？简单讲，社会科学涉及人的行为。社会科学的研究特点是不能在受控的实验环境中进行研究；我们不能在所有影响因素都受控的环境中进行社会研究。无论从实践角度讲，还是从伦理方面讲，我们都不能像对实验室白鼠一样对人群进行试验。结果，当我们进行社会科学研究的时候，一定程度的错误是可以接受的，也是不可避免的，这些错误可能来自于随机因素，可能来自于系统自身。
尽管目前的条令经常将因果关系（causation）与关联关系（correlation）合而为一，但是社会科学认为因果与关联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关联关系意味着两个事件按照一定频率一起发生。经典的例子是公鸡在天亮时打鸣。我们可以看到每当天阳升起的时候公鸡打鸣。这两个事件具有很高的关联性。然而，关联关系并不等于因果关系。错误的归因溯果称为因果谬误（post hoc fallacy）。根据对太阳与公鸡的观察，我们不能确定是公鸡打鸣引起了太阳升起，还是太阳升起致使公鸡打鸣，以及是否两个事件之间存在任何因果关系。如何确定两个关联事件的因果关系是科学的本质。因为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都在长期探讨因果关系，所以知识出现了。尽管知识量是庞大的，我们仍然需要强调几点：
·关联关系并不等于因果关系；
·我们只能运用假设来确定因果关系。
·不能绝对地确定因果关系；只能减少不确定性。
假设（Hypothesis）
假设是针对两个活动而提出的一种需要检验的因果关系。例如，向伊拉克“增兵”基本上是两步假设，即是否在巴格达增加联军兵力可以减少暴乱，以及是否减少暴乱将致使伊拉克逊尼派与什叶派和解。我们不能确定增兵是否真地减少暴乱。然而，我们只能通过运用一些技术来确定一些影响因素的效果，以减少不确定性。具体如何操作已经超出了本文的研究范围。
假设对于验证因果关系是必须的，所以接下来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假设。我们的条令在这一方面的论述是含糊的，但是科学提供了3个选项：利用其他人在类似环境下提出的假设，自己提出假设，或者综合运用前两种方法。得到现有假设最简单方法是搜索相关的知识。为了确定部署安全部队与暴乱的联系，研究其他人员的对该问题的研究成果是一个很好的开端。然而，没有两种情况是完全一样的。即使是最相似的情况也可能忽略一些重要的因素。我们应该为阿富汗部落装备与伊拉克“觉醒理事会”（Awakenings Council）一样的武器吗？考虑到伊拉克与阿富汗两国不同的历史与发展水平，伊拉克有效的措施在阿富汗有效吗？
如果现有假设并不合适，那么就必须自己提出假设。简单地说，提出假设需要认真思考两个活动或者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因果关系可能仅仅来自于某些人的见解。在作出初步假设之后，研究人员必须用历史事例加以证明。这是困难的，因为历史中不存在情况完全相同的事例，或者具有相同影响因素的事例。研究人员的目的是确定若干事例的共同因素，以及事例特有因素。不考虑假设的来源，接下来运用假设来预测未来事件。简单讲，如果一个想法在过去是有效的，它可能在未来基本相似的环境中也是有效的。考虑到先人早已告诫我们过去并不是未来完美的预测，我们的假设最多是对未知结论的猜测而已。既然我们必须接受假设可能存在错误，我们的任务是确定什么情况下假设会完全失效，或者完全不成立。不幸的是，我们在获得假设结论之前早已开始了行动。这就是为什么效能度量变得如此重要的原因。
为了更好地探索效能度量在验证假设的作用，我们走出社会科学，进入项目评估领域。从因特网上搜索“项目评估（program evaluation）”，你将得到大量的信息。从上世纪40年代中期开始，非军事部门一直在研究评估不同项目效能的方法。最近的项目如“一个孩子也不能少（No Child Left Behind）”和奥巴马总统的经济刺激计划都反映了如何更好地影响系统的做法。
项目
在探讨项目评估领域之前，首先给出一些定义：
·项目是“一组资源集合朝着一个或多个共同目标努力”，或者是一种假设，即“如果按照执行，将会出现预期的结果。”
·输入指进入项目的事物。
·输出是从项目中得到的、向指定接受者提供的“产品、商品与服务”。
·最终，结果是输出所产生的变化或者效益。
项目评估要素的定义同军事条令中关于性能度量与效能度量的术语相似。对输出的度量相当于性能度量，而对结果的度量相当于效果度量。由于存在这种相似性，项目理论中的结果度量可能对军事领域中的效能度量有所启发和帮助。
“逻辑模型，”或者“建模”对于项目评估领域来说是核心问题。模型理清了项目输入、输出、结果之间的关系。逻辑模型中所隐含的是项目理论，联系模型要素的因果假设。按照项目理论，在制定项目时就要预测结果，确定项目实施之后输入与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
比较结果需要对结果进行度量。在制定评估输入、输出与结果的指标的过程中，一些结果的度量要比其他指标更加容易一些。比较容易量化的指标有费用与伤亡率。
度量复杂的问题变量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结果都容易度量。与军事相关比较难以度量的结果有安全、民主。对于更加抽象的概念，研究人员必须运用指标或者替代性指标。尽管看似直接，对于指标的选取也是非常复杂的。例如，如何度量民主？对更为抽象的结果制定度量指标通常需要回顾现有的研究文献，请教该领域的专家与参与者。
在这方面，回到社会科学方法是非常有效的。加里·金（Gary King）、罗伯特·O·克欧亨（Robert O. Keohane）与西德尼·沃尔巴（Sidney Verba）都建议研究人员为假设确定尽可能多的可以观察的结果，以为检验假设创造更多的条件。他们的思想是对更多的结果进行检验将会揭示出所提出指标存在的问题。
输入、输出与结果。一旦项目开始实施，对输入、输出与结果的比较可以使项目经理了解项目潜在逻辑的正确性与有效性。如果项目逻辑存在问题，经理必须重新检查，可能需要对模型进行改进。试图运用项目逻辑理论的军事参谋将需要精通数据分析的人员来确定哪些要素存在问题。有两种常用的方法：随机试验与准试验。这两种方法的主要差异在于分析人员对试验环境的控制程度。进行随机试验与准试验的具体细节已经超出了本文的研究范围。
下面介绍一个关于效能度量的具体军事实例。假设伊拉克、阿富汗仍然存在战事，军队越来越重视维稳行动，本实例将讨论在战后环境中恢复安全稳定所面临的挑战。
该实例中的主角是负责计划战后维稳行动的参谋。这一作战环境具有令人无法接受的高暴力性，这威胁到了脆弱的宗主国政府恢复政权。计划参谋所面临的问题是加强宗主国政府有效控制其领土的能力。（注意到问题并不是仅仅减少暴力。为了将问题定义为减少暴力就必须假设减少暴力与增加驻在国政府能力之间存在因果关系）。例如，假设参谋将减少暴力作为目标，即企图得到的结果。接下来，参谋的挑战是确定什么资源可用，如何运用它们来实现理想的结果。这一步需要使用项目理论，建立输入、输出与结果之间的因果关系。由于时间有限，参谋不能独自进行研究，必须依赖于现有的研究。首先他可以求诸于条令。然而，正如克里斯托弗·帕巴朗（Christopher Paparone）所认识得到，条令的一个问题是它从来不会使用引文标注，不会注明出处。例如《野战手册3-07：维稳行动》提供了进行维稳行动总的指导，但是读者并没有意识到具体哪些历史实例影响到了这些指导的制定。因为条令是不充分的，参谋必须扩大其研究范围。
获得因果假设的另一个来源是《赢得和平：美国战后重建战略》。这本书可以作为国务院战后重建基本任务模板（Post Conflict Reconstruction Essential Tasks Matrix），该书影响了《野战手册3-07：维稳行动》。根据斯科特·菲尔（Scott Feil）关于增强安全能力的章节，维持安全是任何发展和重建活动的前提条件。成功的安全活动是进攻行动与防御行动的组合，可以削弱组织与个人进行非法暴力活动的能力。关于防御措施，大众是需要保护的对象。按照菲尔的研究，我们假设保护民众将减少非法暴利。然而，这一假设并没有告诉我们如何确保大众的安全，所以我们需要继续研究。在本·拉夫洛克（Ben Lovelock）的报告《追求切实可行的和平》中写到上世纪90年代在科索沃人口密集区增加徒步巡逻是一种确保大众安全成功有效的方法。
将菲尔与拉夫洛克的假设结合在一起将产生以下的逻辑描述：如果组织增加徒步巡逻（输入），那么大众将更加安全（输出）。如果大众更加安全，那么非法暴力将减少（结果）。
项目模型的要素。当有了确定的项目逻辑理论，并且建立了逻辑模型的时候，接下来是确定项目模型不同要素的效能度量。对徒步巡逻的度量相对简单。这种情况下，来自军队条令的性能度量将会是合适的。度量指标包括巡逻的数量与持续时间，以及巡逻区域。对民众安全输出的度量非常具有挑战性，因为“安全”是非常抽象的。结果，我们需要依赖替代性指标或指标。作为项目理论来源的菲尔与拉夫洛克的著作不能够提供这些指标，所以进一步的研究是必须的。对安全指标进行论述的文献是兰德公司的《维稳行动中重建指南（Guidebook for Supporting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Stability Operations）》，它列举了一系列评估民众安全的指标，例如无家可归人员的数量。
对减少非法暴力的度量可能涉及上报的犯罪数与因暴力死亡数。在这种情况下，分析人员将更加依赖于直觉而不是现有的理论来选择度量指标。然而，兰德公司的指南提供了将犯罪数据作为指标的指导。这本指南警告犯罪信息来自于警察局，而这仅反映了上报的暴力。此外，指南警告成功的重建项目通常会成为叛乱分子有利可图的目标，并增加犯罪。希望精确地度量暴力的分析人员实际上必须接受由于没有上报的暴力与重建项目附近增加的暴力所导致的误差。
一旦分析人员建立了可接受的项目逻辑模型并运用它，参谋将需要确定安全项目的效能。首先是进行实际的度量。美国和平研究所（United States Institute for Peace）提供了4种方法来收集度量数据。这些方法是：
·对当地媒体新闻进行内容分析。
·对专家们进行咨询。
·统计分析。
·使用民意调查。
下一步是建立度量之间的联系。根据项目理论，增加土兵训练将最终减少上报的暴力，这表明整体安全水平的提高。如果这种假设链并不可靠，那么分析人员必须重新检查逻辑模型。我们依赖过去事件的模型，并不能保证我们的项目逻辑在目前环境中完全正确。也许增加徒步巡逻可能会进一步疏远民众，加深人民对盟军是占领者的认识。如果是这样，就需要更合理的项目理论。也许项目理论与逻辑模型本身是正确的，但是安全指标并不正确，这种情况下，分析人员必须建立更好的指标。
如果想要获得体现本节原则思想的现实世界中更好的例子，可以参看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的《冲突与重建和平活动评估指南》。该文献可读性很强，适合于在维稳与重建行动中运用项目逻辑理论的政府与非政府人员。该文献附录6，“理解与评估变化理论”中列举了适合用于项目逻辑的主要理论。
未来
目前作战环境的复杂性促使许多人倡议通过“设计”这一概念来改进军事计划。美国陆军吸收了“系统作战设计”的原则，这主要体现在《野战手册5-0：作战过程》。
《野战手册5-0：作战过程》中所表达的设计理念与项目逻辑理论非常相似，项目逻辑理论早在上世纪40年代就存在了。两种理论都承认最初的方案可能并不正确和有效。两者都致力于通过假设建立输入、输出与结果之间的联系。在设计框架之下制定效能度量的方法与本文的方法、运筹系统分析人员的方法相似。陆军系统分析人员长期以来对复杂环境建立了度量指标，可以为计划过程提供有用的输入。随着陆军继续抛弃以“基于效果方法”为代表的、机械的、确定性的计划方法，将设计的原则吸纳到条令中，我们也不应该忽略现有的知识。
目前的条令表明对效能的度量与作战设计相关概念是一体的。只要陆军使用设计概念，对效能度量的基本理解与如何制定效能度量指标将成为指挥官及其参谋的基本技能。效能度量的概念不应该使我们感到恐惧。制定效能度量应该属于军官的能力范围。
作者：肖恩·麦考密克少校
编译：知远/剑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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