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兰
窗外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在篱笆院子那丝瓜老黄的叶片上，细细密密，缠缠绵绵。
我是看着母亲种下这些丝瓜的。种子下了地，过了几天，嫩嫩的丝瓜苗将瓜壳顶在头顶出土了。每天，母亲给它浇水，我兴趣所致也偶尔将手中的凉白开水倒在它们的叶片上。不出一个月，就能看到它的叶腋下生出白白的丝线来，向空中挥舞着。每天推开窗子，一抹嫩绿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早上，那些毛茸茸的嫩叶和嫩条上透着亮，像个没剃胎毛、肌肤弹指可破的孩子，惹人怜爱。偶尔轻风吹过，高低差落的叶片如害羞的小姑娘的衣袂。到了下午，似乎一下又成熟了，那叶片在晚霞中泛着红光，就像一个漂亮的姑娘，润泽的生气使得人身心荡漾、开怀舒畅。有几日忽然忘记了它，早上起来，却见粉白的须条如一圈圈弹簧，缠上了篱笆。
又过去了两个多月，丝瓜藤爬满了窗子，每一格窗棂上都是毛茸茸的须条，叶片调皮地探进了窗口。它们沿着篱笆从竹竿搭的架子爬上墙，粉黄的花儿格外醒目，还有的挂果了，如一个个悬挂的绿色棒子。有一首古诗写道：“种瓜东井上，冉冉自逾垣，瓜葛相结连，蔓延自登缘。”你看吧：它虽然柔软无骨，也无手足，但它们不要人扶持，就可自由自在地登墙爬屋，上架攀缘。满园的丝瓜，黄花绿叶，累累棒果，垂棚满架，给人以田园般的诗情画意。
我忽然觉得，那缠住篱笆和窗棂的须条，牢牢地抓住了生命的青春年华。那一层层叠加的叶片，一层比一层鲜艳。每一层都是年轮的展现，是一程又一程的心路，直到迎接秋的到来，它们才完成生命的对接。
初夏的雨水把它们包裹起来，像琥珀一样晶莹剔透。一架架丝瓜藤蔓牵挂，朵朵黄花斜上篱笆窗棂和墙头，花蒂上结出细细的丝瓜。一直到秋天，它们就失去鲜活的本色。去年秋天，我才注意到瓜叶儿黄爽爽的，风掀起它们的背面，在叶的绿色底子下，显现出青灰的颜色，脉络还透出灰白色，光阴已耗尽了它们最后的精气神。
去年院子里也栽了几棵丝瓜，在一场秋风后，丝瓜全都枯萎了，老丝瓜瓤子在风中发出“咣咣咣”的声音。突然，我看到那枯叶背面还有几朵小黄花。真的令人难以置信，尽管叶枯萎了，可还能看到黄色的花儿倔强地抱枝头，风吹雨打依然不落，它们并不悲秋，依然在凛冽的秋风中做着春天的梦……
我母亲将老丝瓜瓤子小心摘下来，用指头掰开一个洞，轻轻一磕，黑色的种子便倒了出来。母亲说，来年还用它做种，还能看到满院黄花。可不是吗，今年的丝瓜还是这样根深叶茂，嫩绿的苗儿，粉黄的花儿，滋润的新绿和甜美的果实。今年的丝瓜枯萎了，明年春雨绵绵的季节，花香又会浸透满院篱笆，又能滋润一年的春心。
2014年7月23日《三秦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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