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氏文化】长篇电视小说《房》第十八集：五枚金戒指（文/郁志发）
【题记】本集讲述郁海发在职工分房中的奇葩故事，戒指不是金的，五枚并不成双，何故？为此，陆青范被解除副厂长职务，郁海发被迫辞职了。一、廿世纪90年代零零年。十层电子大楼高耸入云，大门之左《北京东风无线电总厂》牌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之右是四层东风酒店。穿过大门过道，进入宽200米、深80米开阔大院，向西远眺出现一座八层建筑，这是刚刚竣工的公寓式职工住宅。在北墻根行政小楼二层总厂厂长办公室里，郁海发正在办公桌上翻着工作笔记本，沙发上坐着六位参会者，他们是副厂长陆青范、工会主席铁金芳、干事蒋小华及三位职工代表。今天是分房小组会议，厂长兼任组长，说明这个小组在厂内占有重要的位置。郁海发说：“我厂西场六千平方米100套职工宿舍，扣除调配给电子部701所5套外，其余的按分房条例进行分配。今天讨论第一批入住人员，请老陆宣布名单，小蒋汇报申请者情况。”陆青范念完第一批入住名单共计25位，蒋小华发言：“第一位梁淑琴，原住两间平房共24平方，我们厂三居室楼房是85平方米，她有一对双胞胎女儿都已成人，还有一年多要退休了。哦，她还是电子局的模范党员。”二、一周之前，将近中午下班时间，梁淑琴敲门进入厂长办公室，将两个小礼盒放在桌上，说了声：“郁厂长，我们家老滕送你一样纪念品。”郁海发尚未反应过来，梁淑琴已夺门离去。郁海发打开小盒一看，里面放着一枚金戒指，打开另一盒也是金戒指。下午一点，郁海发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刘总，梁淑琴是技术支部党员吧？好。请你和她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刘兵与梁淑琴进门在沙发上坐下。郁海发从中间抽屜中取出两个礼盒，推给刘兵，并说：“刘总，这是上午梁师傅给我的一对金戒指。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接受如此贵重物品。当着你的面，把这戒指还给她。”刘兵惊讶地取过礼品盒递给梁淑琴，她不好意思地接了过去。三、蒋小华讲完后，郁海发仍在沉思中，陆青范推了推他。一惊，忙说：“大家发表意见。”三位职工代表反对给梁淑琴置换房子，铁金芳、陆青范、蒋小华表示同意。众人目光对准郁海发，等待厂长表态。郁海发问：“梁师傅还有其它房吗？调查一下。”陆青范说：“已经调查过了，没有！”铁、蒋俩人附议。职工代表李大章欲言又止，最终低下了头。其他俩人低头不作声。郁海发心里明白，三位职工代表没有把话讲完。低眉默思，须臾，郁海发终于说：“我也同意给梁师傅换房。四票对三票，少数服从多数，通过！”一、快到年底了。总公司中型会议室内，总公司党组扩大会议在进行中,王未群书记主持会议。他说：“今天的议题只有一个，审定90年度市劳动模范。”按照企业大小逐个审定名单，当王书记宣布审定第九位时，办公室主任提醒他：“书记，应该讨论东风总厂吧？”王未群瞪了办公室主任一眼：“多嘴！我知道。这个厂放在最后讨论。”办公室主任没再吭声。二、全部审定后，王书记说：“最后讨论东风总厂，该厂报来两份材料，厂长郁海发和设计科兰科长。我的意见是定兰科长为劳动模范。”胡总经理说：“此议不妥。兰科长仅为新品开发方面比较突出，郁海发的四年承包任务快完成了，评他有全局性的示范效应。……”王书记打断胡总经理话头，敲敲桌子，对着胡总经理大声说：“什么示范效应！你不知道吗？他每周六在东风酒店打麻将，不信问纪委刘书记吧。”人们盯着刘玉典，刘说：“郁厂长打麻将确有此事，那是不得已的应酬之举。不影响评模呀。”王书记继续道：“嘿，郁海发的罪状还有很多呢，”念：“以权谋私，给自己多分一居室。”胡总经理说：“那是原公司党委讨论后分给郁海发的房子吧。”王书记透过镜片斜眼看了一下胡总经理，继续道：“嘿，郁海发的罪状还有很多呢，”念：“第三条，给儿子公司开办费100万元,”问大家：“他哪来这么多钱呀？”继续道：“还有呐，”念：“违法分房。收受女职工梁淑琴两只金戒指的贿赂，为她换了三居室。”从档案袋中取出一纸扬了扬：“这是梁淑琴本人写的材料。老胡，你还有什么话说？嗯！”王书记说：“还不足为证？有事主亲笔揭发信。再说，反应情况是雷永刚，雷是什么人？是我老丈人的战友的儿子，烈士子弟，他父亲是冀东地区我军指挥员，牺牲了，在毛选四卷里还有老雷的大名啊。况且，雷永刚和郁海发原是同一部队的，没有根据，小雷能举报自已的战友？”胡总经理：“那也不能听一面之词呀！雷永刚是革命的后代，说话也未必一定准，郁海发也是干部家庭出身呀。”王书记说：“郁海发的父亲不过是鼻屎大的干部，”自信地决定：“今天不但不评郁海发为劳动模范，而且成立他的专案组，停职检查。”三、胡总经理低头不语，崩紧了脸。众人均不作声。中国官场的潜规则，党和行政领导一把手往往不和，究其原因出于嫉妒之心，尤其一方的能力、威望超过另一方时，必会造成恶斗。胡战生心中明白，王未群今天抓住郁海发这个摘黄牌的模范厂长来打击自己。王书记又拍拍茶几：“胡大经理，你树的典型出事啦，不必心里发慌嘛。”又说：“反对没有用，可以保留你的意见。”又向刘玉典说：“老刘，你说说！”片刻。刘慢慢地说：“对郁海发的问题处理，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呃，要慎重，要慎重呃。理由有三个，有三个。第一呐，吴副市长派他去拯救濒临破产的东风总厂，正处于扭亏増盈的关键时期。要停他的职，先跟市里通通气，看看吴副市长什么意见。第二呀，从我纪委了解，在亷政问题上，郁海发在厂内口碑甚好。有这么一个事，外协单位私下给老郁一千元回扣，他交给厂内纪委张天亮存放。到亚运会召开，他本人再添一千元，捐给了亚运会组委会，代表厂内两千名职工每人捐一元。三呢，三呢，郁海发很能干，但脾气很爆。若是对他的指控有错，那后果……那次，那次，王书记，你是知道的，那次，吴副市长听取我局骨干企业厂长汇报经济形势……”四、那是不久之前，总公司小会议室，吴副市长和主要行政领导、若干厂级领导在沙发上就座。王书记看看表：“时间到了，还缺东风电子总厂郁厂长没到，不等了，开始吧。今天的会议，请我公司几个骨干企业向吴副市长汇报各厂经济形势。”东风电子总厂行政楼前，十几位工人挡住一部桑塔那轿车。郁海发对大伙儿喊：“局里有重要会议，请你们不要挡住，我要去开会。”腿有残疾的雷永刚挥着手中拐棒，敲打车头，也高喊：“弟兄们，厂长不给解决我们的住房，今天不让这车开出大门！”僵住半个小时。厂办副主任汤学静从楼内出来，边走边喊：“总公司王书记的秘书来电话，叫郁厂长马上赶到总公司开会。”雷永刚一听是王书记的电话，收起拐杖说声：“暂时放你一马，走吧！”轿车开出大门。电子局小会议室里，785厂陈明在发言。满头是汗的郁海发推门而进，向胡总经理说：“对不起！有点事，迟到了。”胡总经理：“坐吧！”郁海发没到王书记面前报到，他勃然大怒，发出厉声：“出去！你出去！”郁海发一惊。想了想，转身开门而去。再现了十多年前牡丹厂内的一幕。吴副市长：“老王，何必发如此大火？”吩咐秘书：“快把他追回来，就说我请他。”王书记尴尬的笑笑：“嘿，嘿。”五、又回到总公司中会议室里，王书记的一副得意的脸型：“今天吴副市长不在，谁也救不了他！”刘玉典不理会王书记，反而提高声音说：“我个人的意见。我去东凤总厂一次，撸清问题后再议，进退两可。”王书记低头犹豫片刻，说：“不行！”又环视众人：“大家说，大家说说。”王书记没有料到，与会者否定了他的意见。他无可奈何而又坚定地说：“老刘，那你去查一下，重点查清郁海发两个金戒指以外，还有哪些受贿事实,100万元从何而来？至于那些给美女分房，是小节，不是重点。”一、第三天，在东风总厂行政楼二层纪委办公室里，刘玉典对郁海发说：“对于100万人民币问题查清楚了。你儿子开办公司借东风酒店五千元，后还回去了；东风酒店与朝鲜合资借你儿子100万日元，换成人民币也就几万元，与老子无关。”又严粛地问郁海发：“一个叫梁淑琴的老职工，给过你两只金戒指？”刘玉典取出一页纸，抖了抖：“这是梁淑琴写的材料。她承认，为了平房置换楼房给过陆青范、铁金芳、蒋小华每人一只金戒指，给了你两只。”又取出三片纸，说：“昨天我找了他们三位，都承认啦！”郁海发惊得目瞪口呆，心中默想：“哦，梁淑琴给这三个人都下蛋了，难怪他们同意给她换房的呀。”郁海发平靜地对刘玉典说：“他们收了金戒指，不等于我也拿呀。可以请刘兵来证明，我是退还给梁师傅的。”二、刘兵、柴淑琴进来后，刘玉典说：“郁厂长，请你先回办公室休息一下。”郁海发退出。刘兵对刘玉典说：“当天下午郁厂长就将戒指退还梁师傅的。我在场。”梁淑琴：“是这样子的。刘总还召开支部会议，我在会上作过检讨。”刘玉典大声说：“那为什么你在揭发材料上不写清楚？你在作伪证啊。”三、梁淑琴如实汇报：厂大门口传达室里间，在昏暗的房中，雷永刚强迫梁淑琴：“把郁厂长后面那“退还”几个字划掉，重抄！”雷永刚拿起拐杖敲打梁的头部：“你不是给我老雷取了痞子的外号嘛，我老雷就是痞子。找死！”梁淑琴突然嚎啕大哭：“我对不起郁厂长呀！是雷永刚逼着我写的啊。”刘玉典说：“郁厂长，我们第三次打交道了，共同探讨一些问题。你把两枚戒指退给了梁淑琴,你无错，但糊涂。”刘玉典说：“你不受人家戒指，却同意给梁淑琴换房。你是怎么想的呢？”郁海发说：“人志有不同，思维方式也不一样。不受别人礼，因为礼物太重。吴副市长在我厂东风酒店用餐时,说了一段话：'做什么事都不要出边，在座的各位，今后在边上有事我可以保你，出了线的错事谁也救不了。’她说的是政治问题，也可以用在经济问题上。”郁海发停了一下又说：“凡事都有分寸，政策都有界线，经济问题也是这样。人都有私心，但不能黑心。见了金戒指谁不动心？我老郁的准则，不是我的我不能要。要了人家的，回头会举报你。老刘，我并不糊涂吧。”刘玉典说：“你举手给梁淑琴换房是关键一票，是失掉原则的蠢事。你怎么不糊涂呢？”郁海发说：“应该反过来说，我不糊涂，但有错。投赞成票我是错了，个人失误造成公房损失。但我有我的思维方式。当时认为，她的老公老滕是大北建筑公司的干部，这个公司出资，我厂出地合作盖了宿舍。另外，梁师傅给我戒指，东西不能要，但她却给我留下了好的印象，人家看得起我嘛，尽量帮帮她吧。”刘玉典和张天亮同时大笑：“这是什么逻辑？”，“混乱的思维方式！”，“心态有点不正。”，“是个怪人。”一、郁海发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忙于年终总结了，给全厂每位职工发了一条六十元的羽绒被子，以庆贺四年承包任务的完成。不料一周之后，总公司通知郁海发到组织处谈话，接待的是组织处长程积平和刘玉典。程处长开门见山说：“这是王书记签发的党组文件，请郁厂长细看。”郁海发见文件上主要有两点，第一点陆青范同志受贿一枚金戒指，帮助梁淑琴换房，免去副厂长职务。第二点鉴于郁海发同志在梁淑琴分房一事上的错误，责令他写出检讨书并处理善后事宜。程处长说：“另外通知郁厂长，东风总厂的市劳模是兰科长。”郁海发对此结果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他的虚荣心、自尊心、委屈心齐齐爆发，正要向程处长发泄不滿之时，想起母亲的话：“把话放在肚皮里，别人不会把你当乌子（儍瓜）。”怒发不要冲冠呀，争论的最高境界就是不辩，不争辩不代表理亏，反而是内心无亏。想到这里，郁海发不动声色地说：“好吧，我回去处理善后事宜。”又补充说：“至于检讨书，我现在就写吧。”两分钟后，郁海发递给程处长辞职报告只有二十八个字：“胡总经理：处理完戒指事件后，我辞去东风总厂厂长职务。”程积平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分钟，抬头时已不见了郁海发。这是郁海发不按常规出牌的又一例证。二、两天后程积平到东风总厂，在中层干部会上宣布陆青范免除副厂长职务，并没有宣布郁海发的检讨一事，只责成他处理戒指事件有关人。三、总工程师办公室。刘兵主持技术支部党员大会，副书记张建新出席。刘兵：“综合大家发言，给梁淑琴留党察看一年处分。同意的举手！”除梁淑琴外一致通过。梁淑琴低下头，顷刻，挺起胸，两眼快速扫了扫在座的党员们，大声又坚定地说：“我反对，反对给这么重的处分！”梁淑琴：“不仅对我的处分太重，而且陆厂长也不应撤职。”她从手提包内取出五个礼品盒放到张建新面前的茶几上，“我这五个戒指不是金的，是我家老滕在深圳买的铜戒指，总共才化了50元。”張建新拆开一盒，左右上下观看，戒指闪光发亮，似乎涂了一层什么金属。和梁淑琴一向交好的甲：“那是，那是，不应该处分那么重。”和梁淑琴一向交好的丙附议甲：“应该不作处分，检讨检讨可以啦。行贿有罪，不过五十块，没有超过界线呀。”和梁淑琴一向交恶的丁反驳丙：“什么界线？贪一个铜板也是犯法！院里的垃圾废品你拿出厂门就是偷盗公物呀！”乙感觉丁似乎太上纲上线，说：“对，性质是一样的。”补充道：“关键之处，梁师傅用假的金戒指，欺骗厂里给她换房，性质更为恶劣！”不同的立场，绝然不同的观点,党员们众说纷纭。刘总不作声，用眼晴向张建新请示。张建新说：“大家不要争论啦，作何处理，提交党委会上讨论。”四、两天后，东风电子总厂行政楼广告栏前。分房小组公告：“本厂检验科职工梁淑琴，以其爱人单位的两间公用周转平房24平米，换得本厂三居室楼房85平米，不符合分房条例规定，予以收回。”又，东风电子总厂党委文件：《关于梁淑琴同志警告处分的决定》。具有双面人生的共产党员，在党内应是大多数。一、1991年1月10日，在郁海发进入东风总厂四周年之际，在全厂职工代表大会上，郁海发作了“扭亏为盈，摘掉黄牌，东风人走向重生之路”的报告，得到满堂掌声。郁海发话峰一转，向全场宣布：“本人从即日起辞去厂长和党委书记职务，待上级正式下文。由杨文盛代理厂长，张建新代理党委书记。”突然其来的消息引起全场轰动，瞬间传遍东风总厂的角角落落。二、郁海发从十层大楼会议室下来时，楼门口聚集了不少职工，挡住了郁海发的出路。一位工人说：“郁厂长盖了那么多宿舍，我还没有分到呀，你千万别不干了。”另一人上前说：“我分得太少了，与别人合住不太方便。你自己怎么住两套房呢？不公平！”真是“分到房的嫌少，没分到房的骂娘。”此时雷永刚窜上台阶对大伙儿说：“让这个姓郁的交待清楚！别让他跑了。”陆青范虽然免去了副厂长，却上前拉了雷永刚就走，口中说：“你别犯浑，郁厂长自行宣布不当厂长，上面还没有批呐。”人们一轰而散，郁海发在张建新、陆青范陪伴下到食堂吃午饭去了。三、下午张建新给胡总经理打了电话，报告了郁海发上午辞职一事引起厂内的不稳定，请示怎么办？张建新问郁海发：“胡总经理五点钟到厂里来，你看谁参加接待？”郁海发说：“叫上杨副厂长，”停了一会儿又补充说：“把张天亮也叫来，地点在东风酒店里，一块陪他吃个饭吧。”胡总经理五点半进了东风酒店，与大家握手说：“我与郁厂长先交换一下意见。”拉着郁海发进了单间。四、胡总经理劈头责怪郁海发：“这么大的事也不打个招呼？”郁海发说：“前几天我向你写了辞职报告，程处长没交给你呀？”胡总经理“哦”了一声。在沙发上坐下后，胡总经理握住郁海发的手说：“我答应你一居室是兑现了，可两年后上调公司失诺啦，非我无义，而是力不从心。”胡总经理也是性情中人，含着泪说：“老郁，这四年辛苦你啦。”第二次见这个山西汉子流泪，郁海发说：“过去的不说啦。请你批准我的辞职报告吧。”胡总经理的回答出乎郁海发意料之外：“我批准你辞职报告，赞成你尽快离职。我已经向吴副市长报告调离总公司，她也答应考虑。”又附在郁海发耳边说：“吴副市长了解我与王未群的不和，只有将我调离是上策,他的岳父是国家计委周主任呀。”五、在餐桌上，胡总经理对张建新、杨文盛说：“拜托两位把东风总厂管好，不要让东风总厂失控，职工是无罪的。让郁厂长到小汤山疗养院休息一段时间，春暖花开之时，他请假回海门处理祖宅的改建。”过了春节不久，传来胡战生调到北京仪器总公司任总经理的消息。清明节之前郁海发也上路回故乡祭祖去了。欲知后事如何，请阅十九集《祖屋里的当代新家训》，讲述郁海发在祖宅上的故事。《郁氏文化》编审部成员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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