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氏文化

流 儿

文/平凡

听起来有点怪，但确确实实，流儿是一个男孩的名儿。

从爷爷的坟头回来，头上没有了帽子，流儿却一点没有感到冷。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扬起了雪花。飘飘洒洒的雪，不大一会，便把前后左右的路铺盖成严严实实白茫茫的一片。流儿放慢步子，回眼看一下自己留下的脚印，然后仰起头望望，浑浊的天和地仿佛即刻间就会重合在一起。流儿双唇一张一合喊着爷爷两个字，脑子里想着和爷爷一起生活的朝朝暮暮。

在别的孩子眼里，流儿的帽子就是垃圾堆里捡来的破烂，又脏又臭，可流儿却把爷爷给他做的那顶帽子当成了宝贝。流儿上的小学离家足有五里路，每到冬天，西北风吹在脸上，好像刀子割过一样刺疼。家里倒是有一顶不知道几辈人戴过后留下的旧帽子，外面破了许多洞，说是一顶棉帽，里面却是只有一点结了块的棉疙瘩，戴在头上几乎不管什么用。看着放学回家的流儿冻得直打哆嗦，爷爷心疼孙子，向邻家借了一个夏日里晒粮食的竹条笸箩，等到大雪封山的时候，用一根木棒把笸箩支起来，放到雪地上，雪地上撒着一些黄豆玉米之类的东西。木棒的一头拴着一条细绳，细绳另一头的结就在爷爷的手里拉着。记不清等了多少天，终于有饿极了的野兔跑进了笸箩里面吃粮食。爷爷看准机会，用力一拉绳子，野兔便被扣到了笸箩里。野兔土黄色的皮毛被爷爷剥下来后，先把上面残留的血丝用小刀刮干净，接着在白矾水里泡了三天三夜，然后平平展展挂在院子里的树枝上。爷爷一只手拿着熟好的兔皮，一只手提着装了半升黄豆的布袋求到了隔壁五奶奶的门上，五奶奶量着尺寸把兔皮一块一块地缝在了那顶旧帽子上。临出门，把那半升豆子硬让爷爷拿了回去。

兔皮帽戴在流儿头上，头上特暖和。

流儿的帽子从小学一直戴到初中毕业。那一天，流儿拿着县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满脸喜气地跑到爷爷跟前。

瞅着流儿的入学通知书，爷爷笑了。树皮一样的脸上挤出许多的褶子，几行老泪从眼里淌成了线，一滴一滴滴在了流儿的手上。

“爷爷老了，该走了。流儿已经长成大人，有些事在爷爷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得告诉你。你从小就问自己的父母亲哪里去了，爷爷总是含糊其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更不晓得他们生活在哪里。爷爷从雪地里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就像一只蜷曲着小猫，眼都睁不开。看着你，一辈子没结过婚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村里也找不着有奶的婆姨，硬是听了五奶奶的话，一勺一勺米糊把你喂大……”

爷爷真的走了。

将要出行的那一刻，流儿把兔皮帽子取出来，戴在了爷爷的头上。

    作者简介   

刘高田，笔名平凡，男，山西忻州人。国企宣传干部，网络作家。《郁氏文化》编审部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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