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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氏文化】《崔家大院》之第三章情窦初开(一)(文/郁万杰​)
郁氏文化

《崔家大院》之第三章

情窦初开(一)

文/郁万杰



【编者按】:郁万杰的《崔家大院》是一部长篇小说,约70万字。该小说人物刻画生动,细节描写细腻,画面感强。少年读之可焕发青春,老年读之回忆满满。自今日起,本平台连续刊出,望读者适时关注。

九月十九日一早,建华就来到黄老师家里,黄老师骑车带着建华来到一中,先来到黄老师同学李承志的办公室,李承志是教导主任,听黄老师介绍了建华的有关情况,就把建华安排到了第十一班里。

学校高一新生共十二个班,十一班和十二班是尖子班,里面都是全校成绩最好的学生,还有地区行署机关领导的孩子,建华有机会到十一班,当然是因为李主任听了黄老师的介绍。

班主任叫许芬芳,是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工农兵大学生,语文本科毕业,年龄大约二十四、五岁,已经送过两届毕业生,十一班是她工作以来所带的第三批学生。能带十一班的语文兼班主任,肯定是学校最优秀的教师。

课间的时候,许老师把建华带到教室,建华看到教室里共有七排课桌,每排四个课桌,每张课桌两个学生,第七排只有两张,还有一个空位,老师没有向大家介绍建华,直接把他安排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

同桌是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叫张明星,他对建华非常友好,主动地给建华打招呼,给建华介绍学校和班里的情况。

许老师安排学生座位有个特点:按入学成绩,从第一名开始选择座位,凡是成绩比较好的同学都选到了比较好的座位,成绩差的只好坐在边上或后面的座位上,老师声明,一个学期调一次位子,按期末考试成绩,从第一名开始重新选择。建华是最晚转来的学生,就排在了最后。

课间操后就是语文课,这是建华转来上的第一节课,许老师提着小黑板走进教室,语文课代表把小黑板给挂在黑板上,上课铃响了,班长喊“起立、敬礼、坐下”之后,老师开始了她的讲课。

许老师字正腔圆,普通话和播音员一样的标准,声音带着磁性,极富感染力,建华的老师都是用当地话讲课,这让建华感到耳目一新,建华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师,不由得就和顾老师对比,虽然年龄比顾老师略大,但却显得更漂亮,举手投足间无不显示出优雅的气质来,平静的表情里带着一种威严,和顾老师不同的是,没有微笑中那浅浅的酒窝。坐在最后一排的建华,扫视全班,虽然只能看见同学们的后脑勺,可从大家端正的坐姿里,能感觉到都在专心听老师讲课。

老师讲课的内容是第四课,《论人民民主专政》(节选),副标题是《纪念中国共产党二十八周年》,老师把课后的三个问题,选了第一题和第三题抄在小黑板上,并加了一个问题,什么是人民?作为第二题,让同学用二十分钟的时间,带着问题通读课文,阅读全文后,等老师提问并讲解。

三个问题,老师提问了三个同学,回答的都很正确,老师不再去讲这些问题,而是讲这篇文章的写作特点,用了近十分钟的时间给同学讲解论文的各个要素,仅用一节课,就完成了这篇长达七页的课文,下课时并布置了两个作业,一是:预习下一篇课文《驳“舆论一律”》,接着翻过小黑板,宣布第二项作业是选学毛泽东诗词,《沁园春,雪》,要求大家利用课余时间背诵下来。

农村中学比驻城学校开学早两周,这篇课文建华已经学过了,而今天所听到的内容感觉和以前老师讲的差别很大。

以前上语文课的套路是,老师先领读学生读课文,有时让单个学生分别逐段朗读,然后让大家分段,写出段落大意,中心思想,老师逐段讲解,最后布置作业,做课文后面的课后问题。这一篇文章,老师用了三节课的时间才能完成,课后问题还是课后完成的,而许老师,不仅一节课就完成了,而且课堂上就完成了课后的问题,所留的作业是预习和课外的选学内容,讲解的重点也和以前的老师不同,极大的增加了学生的知识量。当时的建华不明白为什么农村的老师就照本宣科,和许老师就不是一个等量级。后来逐渐明白,在这里集中着全区最好的学生,接受能力都是超常的,当然不能按照普通学生的学习进度。

黄老师把建华转到一中,建华全家都很感激,九月二十四日是星期天,建华母亲去菜园摘了茄子、辣椒和豆角,还去自留地里劈了一些快要成熟的棒子(玉米),让建华带着去黄老师家,表示对黄老师的感谢,在农村里,也就只有拿这些东西答谢。

黄老师见了建华非常高兴,问道:“董建华,你怎么来了呀?”

“俺娘让我来谢谢您,俺家里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已经很好了,以后来玩什么都不准带,和我见外我可不高兴。”

“俺娘给我说,您就是贵人,让我给您说,等我长大了,好好孝顺您。”

“这个就更不用了,等你长大了,好好孝顺你爸爸妈妈就行了,如果你能考上大学,能为国家做出贡献,才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老师,我一定能考上。”

“好,就应该对自己有信心。”

“因为我遇到名师了。”

“名师?说说看。”

“我也说不好,感觉就是不一样,讲课进度快一半,却能听得懂,老师讲了很多课外知识,大多数的同学都能完成,尤其是语文老师,感觉她没有不会的,听她讲课就像看演员表演。”

“你班主任许芬芳,我对她有所了解,李主任给我介绍了,她可是名门之后,她爸爸妈妈都是专家型的人才,能遇到她真是你的运气。”

“老师,我的好运气是您给我的。”

“你不要给我客气,今后遇到困难就来找我,至少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建华从黄老师家里出来,刚走到学校门口就遇到了正准备进学校的含雪,建华连忙给含雪打招呼:“含雪,你怎么来了?”

“我想去黄老师家玩的。”

“黄老师正好在家里,你快去吧。”

“我去老师家是想问问你转学了吗?见到你了我就不去了。”

“我转到一中十一班了,黄老师把我送去的。”

“黄老师对你真好,我都羡慕。”

“我明白,所以,今天是专门来谢黄老师的。”

“你没觉得也应该谢谢我吗?”

“谢谢你。”

“就这三个字?”

“要不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今天不听,我问你,上次在天鹅洲时,你说带我去偷桃的,说话还算数吧?”

“桃已经下去了好吧。”

“有桃的时候你干什么了?我不管,你得想办法弥补。”

“有桃的时候正是假期,我可不敢去找你,担心遇到你爸爸。”

“大坏蛋,胆小鬼,那你就今天弥补。”

“还是叫着园园一起吧。”

“不行,就我。”

“你真难缠,现在正是苹果成熟的时候,带你去偷苹果吧。”

“是你欠我的,我就想体验一下心跳的感觉,说走就走。”

“苹果园是俺庄的,担心让熟人逮着。”

“逮不着才是本事,我不管,你想办法。”

“有你唆使,我早晚得让逮去。”

“逮你去,我去捞。”

“看把你能的吧,别站在这里说了,走吧。”

建华带着含雪来到桥头的杨树林,从树林向南,很快就到了苹果园旁边,苹果园和杨树林只隔着一条大路,建华站在路边东张西望,想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钻进篱笆墙,他和含雪走到果园的西南角,扒开篱笆墙,正要往里钻,篱笆墙的南边看果园的正从东往西走来,看到建华说道:“狗蛋,你贼头贼脑的干什么?”来人叫刘军勇,是建华本家的大姑父,建华连忙说道:“大姑父,你干嘛呢?”

“我看护果园的。”

“可惜,本来想顺几个苹果的。”

“你这臭小子,带着女朋友来偷苹果,丢死人不?”含雪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还好建华和刘军勇都没有看她。

“不是生瓜梨枣嘛(生瓜梨枣,见了就咬),姑父,碰见你算倒霉呗。”

“碰见我是你的运气好吧,碰到别人把你逮去。”

“我还没进去你不能逮吧?”建华边说和含雪快速往北走,刘军勇把建华喊住:“狗蛋,回来,看着你见我就叫'姑父’的份上,我今天送个人情,就把你两个放进去,捡好的摘几个吧。”

刘军勇双手扒着篱笆墙,建华先钻了进去,接着转身双手扒着篱笆墙的里侧,含雪也钻了进去,刘军勇站在入口处给他们两个放哨。建华摘了两个又大又红的递给含雪,含雪接在手里,指着苹果树梢上的一对苹果对建华说:“我想要那一对。”

“太高了,够不着啊。”

“你想办法,我就想要那一对。”

“树枝太细了,爬不上去,你站我肩膀上敢吗?”

“敢。”

建华在树干旁蹲下,含雪先把两个苹果放在草地上,又看了一下自己的鞋底,然后扶着树干,先把右脚踏在建华的右肩,双手抓住树干,用力抬起左脚,踏上了建华的左肩,建华说道:“我起身了哈,你抓住树干,掌握好身体的平衡,伸手把那根树枝拉弯,就能摘下来了。”

建华慢慢起身,含雪紧张地双腿乱抖,双手用力抓住树干,交替向上,建华慢慢站了起来,含雪左手抓住一根稍粗的树枝,右手去拉有苹果的树枝,接着换过左手拉着,右手摘下一对苹果,兴奋地说道:“我摘到了,蹲下吧。”含雪右手拿着苹果,左手抓不住树干,双腿抖动的厉害,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建华一下子把含雪抱住,一起摔在了地上,含雪紧紧地压在建华身上,还好没有摔伤,两人正面相对,脸都红到脖子,建华说道:“像猪一样沉,压死我了。”

“你才是猪来,你是大坏蛋。”边说边爬了起来,右手的苹果还拿在手里。

建华起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含雪用手弹了弹建华后背的泥土,建华又捡能够着的摘了两个装在兜里,和含雪一起走了出来,刘军勇看着他们出来说道:“怎么不多摘几个?”

“摘几个好的就够了,姑父,谢谢您啦。”

“臭小子,给我还客气什么。”

站在一旁的含雪也向刘军勇道谢:“谢谢姑父。”

刘军勇笑道:“一家人,不客气,想吃了再和狗蛋一起来哈。”

 

建华和含雪一起穿过杨树林来到河水边,建华用河水把苹果洗干净,递给含雪一个,含雪咬了一口,说了一声:“真甜。”

“苹果也吃了,回家吧。”

“不,我想上燕子洲捡鸟蛋。”

“这是秋天好吧,哪里有鸟蛋?再说燕子洲周围的水太深了,我都是冬天溜冰上去的。”

你把我驮过去呗。”

“水至少到我的腰,我担心把你摔在水里,还是冬天再去吧。”

“反正我不回去,要不你就带我去莲花洲。”

“莲花洲在小黄山西侧,有五里路,这就天晌了,你不吃午饭了?”

“饿了就吃这几个苹果。”

“我小舅经常在那一块胡转,担心碰见他。”

“碰见你姑父都不害怕,碰见小舅就更不怕了。”

“真服你了。”

“就不放你走。”

建华带着含雪走进杨树林,继续西行走到河边,建华脱下鞋子,赤着脚和含雪一起顺着河边往南走,含雪也脱下鞋子赤脚前行,穿过南桥桥底继续南行,含雪问道:“你们班里女同学多吗?”

“不多,有十几个人吧。”

“城里的女生都很漂亮吧?”

“我坐在最后一排,很少看见女生的脸,再说男生女生根本就不说话。”

“我们班里男生女生也不说话,不过还是有不要脸的男生搭讪我,我从来不理他们。”

“幸亏我没和你同班。”

“他们能和你比吗?笨蛋!”

“把鞋子穿上,看着上面那片地瓜了吗?我们上去扒几块,然后捡些枯枝和干草烤着吃,午饭不就有着落了嘛。”

含雪一下子高兴起来,笑道:“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跟着你肯定饿不着。”

“你在这里等着我吧,我去去就来。”

“我跟你一块。”

建华和含雪走到地瓜地头,环顾四周无人,蹲下就迅速扒了起来,很快就扒了五、六块,含雪紧张地要命,半天只扒了一块,建华只捡细长的扒,含雪却扒了一块圆圆的。建华在地上捡了一块破薄膜,把地瓜兜起来,起身对含雪说:“来人了,快跑。”含雪抓起地瓜跟着建华就跑,半天也不见有人追来,就放慢了脚步,说道:“大坏蛋,我都让吓死了,你就会骗人。”

“你就是个女飞贼,我没看见你害怕。”

“做贼也都是跟着你学的。”

穿过芦苇荡,过了一片荷塘,来到水边,与莲花洲隔水相望,建华把地瓜和苹果放在草地上,把裤子卷到大腿,对含雪说道:“你站着别动,我下去试试深浅。”含雪点点头,建华把鞋子放在一边,走到水中央,河水刚没膝盖,接着转身回来,对含雪说道:“水不深,你卷卷裤子可以过去。”

“我不敢下水,你背我。”

“你赖皮,就给没长大一样。”

“我就让你背……”

建华先把地瓜和苹果送了过去,接着回来背含雪,含雪紧紧地揽着他,趴在建华肩头说道:“就想让你背我,下个星期天你还带我来。”

“你就是地主婆,专门欺负穷人。”

含雪朝着建华肩膀打了一拳,骂道:“你是狗地主……”突然想到刚才建华骂她是地主婆,马上闭嘴,还好建华没有听出来,接着改口道:“你是大坏蛋,我就欺负你……”

水面并不宽,说话间建华把含雪放到沙洲上,对含雪说道:“把鞋穿上,把卷的裤子也放开,别让里面的野芦苇叶子划伤了。”

沙洲上的茅草非常茂密,足足有一人高,含雪跟在建华后面,心里有些忐忑,说道:“我在后面有些害怕。”建华把地瓜和苹果换到左手里,伸开右手拉着她,含雪顺从地让建华拉着,很快到了沙洲中间的高地,清澈见底的池塘呈现在含雪眼前,含雪脱下鞋子,在洁白的沙地上跳跃,她突然转身,抱着建华边蹦边说:“太美了,真是人间仙境。”建华紧张地不敢说话,任由含雪抱着乱蹦,含雪突然意识到自己忘乎所以了,连忙松开建华说道:“你怎么知道上面有个池塘?”

“误打误撞呗。”

“鬼才信你呢。”

建华躺在沙滩上,仰望着蓝天白云,含雪躺在他的旁边,主动地伸手拉着建华,说道:“真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感觉今天我就是这里的主人……”

含雪拉着建华的手,建华感到局促不安,幸好他们都仰望着天空,没去看对方,半天建华没有回应,含雪说道:“你想什么呢?”她哪里知道,建华这时思绪飞得很远,他又想起了金玲二姐,想着下雨的时候用砂子把二姐埋起来,想起了雨后美丽的彩虹,含雪又追问了一句:“坏蛋,你想什么呢?”

“我想起二姐了。”

“二姐是谁?我是第二次听你说了。”含雪起身看着建华,用审问的眼光看着他。

建华突然觉得失言了,解释道:“我大姐的闺蜜。”

“你老是提到她,你和她肯定有故事,说,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邻居家的姐姐,比我大十岁,小的时候经常带着我出来玩,现在已经出嫁了。”

“感觉没这么简单……”

“别胡寻思了,还是想想我们该吃什么吧。”

“有你在我才不操心呢。”

“那你在这里躺着吧,我去捡些柴草,准备我们的午餐。”

“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些害怕,还是和你一起去捡吧。”

建华找到一些大水冲来的树枝,还有枯草,选了一个有黏土的地方,用树枝掘了一个长方形的坑,把土坑中间用树枝撑起,把长长的地瓜放在树枝上,含雪扒的地瓜不容易烧熟就弃之不用,地瓜上面再用树枝撑住,盖上石片和芦苇叶子,然后用砂子埋上,后面留着一个透气孔,就点着了枯草,放在地瓜下面烧烤,由于地面太湿,枯草不容易燃烧,建华就找了一根粗点的芦苇吹气,火燃烧起来,一股青烟袅袅升起……很快撑在地瓜下面的树枝就烧断了,上面的砂子坍塌下来,为了保温,建华赶忙用干砂把烟火盖住,将地瓜闷了大约十分钟,建华用树枝掘开砂土,取出里面的地瓜,热得烫手,吹了吹放在沙滩上,建华挑了一块烧的比较透的递给含雪,含雪用手捏了捏,说道:“别说哈,还真熟透了。”

“那你就尝尝吧。”

含雪把头掰掉,咬了一口说道:“太香了,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是白面馒头吃腻了,这样吃感觉新鲜呗,天天让你吃地瓜你就够死了。”

“我不够,你下星期天正好是国庆节,学校放假两天,你再带我来烤地瓜。”

“大小姐,农忙了好吧,俺娘肯定让我下地干活,我可出不去。”

“我不管,反正你有办法。”

“这不是赖皮嘛,一点不体谅劳动人民的疾苦,万一我出不来你可别失望哈。”

“你别说得那么可怜好吧,反正我高低都等你,你说在哪里等吧?”

“你真是讹死人,那就上午十点到水塔底下见吧。”

“九点。”

“九点就九点,带着园园吧,有她在我压力小。”

“不行,你少打园园的主意。”

“你什么人呀,胡说八道的。”

“以后你少给她见面。”

“我家没表哈,时间可弄不准。”

“风雨无阻,不见不散。”

含雪学校太远,她是住校生,周末大哥洪林去接回家,周一早上再送到学校。

星期六上半天的课,中午放学,含雪的大哥骑车去学校接她,从早晨开始小雨就淅淅沥沥,中午的时候更大了一些,绵绵秋雨虽然不十分大,却是无休无止,她穿着雨衣坐在后座上,大哥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握着车把,走到桥中央的时候,她看到了建华,光着头一溜小跑走着,头发全湿了,肩膀和前胸早已湿透,她真想把雨衣脱给建华,可大哥带着她,她不敢和建华打招呼,也不知道建华看见她了吗?回到家后,她想着出来给建华送伞,可妈妈做好了饭,她却没有机会出来,饭吃得是味同嚼蜡,园园在旁边叽叽喳喳她是一句也没听清。

建华别说家里没有雨伞,就是衣服也没有可换洗的,一年下来,都是那身,下雨天上学只能任凭雨淋,到了学校也只有靠身体暖干,农村人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能有学上就算不错了。

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可一点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这个星期天含雪起得特别早,看着窗外绵绵的细雨心里发愁,担心建华不能出来,建华家离水塔比较远,知道他家里没有雨伞,走到那里一定会淋湿的,她想去建华家里找他,想想又觉得不妥,还是去直接去水塔吧,说好不见不散的,我就在那里等。

含雪趁着园园不注意,穿上雨靴,打着雨伞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牛皮纸袋子,雨已经下了两天了,路上的行人不是太多,她家离水塔比较近,很快就到了水塔跟前,看着水塔下空无一人,含雪有些失望,因为水塔在河边的旷野里,含雪心里真还有些打怵,正在水塔下踌躇,只见建华打开水塔底层的小门,向含雪招手,含雪一下子高兴起来,看到建华身上湿漉漉的,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家里没有表,怕你久等,就宁愿早点呗。”

“你怎么能打开水塔门?”

“锁都锈坏了,用手一拉就开了,外面雨一直下,进来避避雨。你也快进来吧。”建华随身一直带着两样东西,一是火柴,二是开锁的钢丝,从金玲说了之后虽然他没再开过别人家的锁,但是工具一直带在身上,他知道,只要水泵只要不坏,水塔里不会来人,外面又下着雨,建华就开锁进来避雨。

含雪进来,建华把门关上,伸出手去把锁虚挂上,以免别人看到门开着会进来。

水塔从外面看并不太高大,进来之后觉得很宽敞,内部是两层的,用铁板焊了旋转的梯子,含雪跟着建华,沿着旋梯向上,进入第二层,第二层有两个小窗,里面的光线比较亮堂,从小窗里能看到河里的沙洲,更能看清村里的房顶。

二层空空如也,窗下有个水泥台子,建华和含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绵绵的细雨,建华说道:“今天的地瓜是烤不成了,我们玩一会就回家吧。”

“我今天带吃的了。”含雪边说边拿出两个馒头、两个咸鸭蛋还有两个煮熟的玉米。

“啊?怎么还带吃的?”

“担心下雨你不来,我就在这里等,等到天黑也要把你等来,不带吃的不就挨饿了嘛。”

“你这人真轴,我要是半夜不来,你不怕坏人?”

“坏蛋,除了你哪有坏人,不准你说我……”边说边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雨衣,又拿出一身新衣服,递给建华说道:“送个你的。”

“这太贵重了,我可不能要。”

“这算什么贵重,雨衣是我爸爸单位发的,衣服是我妈给二哥买的,他嫌土气试了试就扔在一边,昨天晚上我趁都睡着了偷出来的。”

“啊?偷出来的,我更不能要了。”

“我可是从来没偷过,偷东西也是为了你,这都跟你学的。”

“你是好的不学。”

“一起干坏事的人才是最好的朋友。”

“歪理。”

“行了,你衣服都湿了,快把这件衣服换上吧。”

“不不不,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份人情没法报答。”

“说这话太小家子气,我把你当'人家’了吗?你却把我当'人家’。”

“既然不是'人家’,那你叫我一声'哥’。”

“我才不叫来,不想让你当我的哥哥,再说我已经有两个哥哥了,算我求你行吧,你快换上吧。”

“当着你的面谁好意思换。”

“谁赖看你,我转过身去行了吧。”

含雪转过身去,建华只换了上衣,含雪转过身来,说道:“不行,裤子也换上。”边说边又转过身去。建华迅速把裤子换上。

含雪转过身来,仔细看了看说道:“别说哈,还挺合身,'人是衣裳马是鞍’,还真是,这回更帅了。”

“别嬉耍穷人了行不?担心让园园认出来了。”

“这衣服园园就没见过,不用担心,说起园园我想起一件事来,国庆节后园园就转到一中初中部了,她肯定会去找你,你必须断了她的念想。”

“这话什么意思?”

“都怪我给她说你去一中了。”

“这有什么?”

“我还不了解她嘛,她人小鬼大,一直都喜欢你,听说你去一中了,讹着爸爸给她转学,她胆大妄为的,担心她给你表白,你不知道怎么应对。”

“这怎么可能,她天真活泼的,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对待。”

“这可是你说的哈,今后要把她当亲妹妹,今天告诉你,是让你心里有数,不能让她抱有幻想。”

“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点信任都没有,还跟我出来干嘛。”

“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还有这个雨衣也是你的了,省的以后再淋雨了。”

“我可就笑纳了。”

“德行。”

“小雪,咱总不能光待在这里吧?”

“怎么又叫'小雪’了?”

“不是拿人东西手短嘛,这样叫着亲切。”

“哈哈,你怎么叫我都喜欢。”

“小雪,咱走吧?”

“不,下午再走。”

“光站在这里你不累吗?”

“不累,你把水泥台子擦干净,把雨衣铺上面,我们坐着,不就行了嘛。”

“可我想去。。。想去。。。”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不好意思说。”

“不就是上厕所嘛,我在上面,你下去呗。”

“那多难为情。”

“下次我准备好吃的,三天不出去,我看你还难为情吧?”

建华快速下去,把小门打开一条缝,尿在门外,先提上裤子,接着又把门关上。刚转过身来,看见含雪从旋梯上下来,建华说道:“这不是女流氓嘛,竟然上男厕所。”

“我一个人在上面有些害怕,让你这么一闹,我也想上厕所了。”

“报应马上就来了,这回看你难为情吧?”

“难为情我就不下来了,哪像你。”

“你厉害,那我先上去吧。”

“下面水泵'呜呜’地响,更吓人了,你别走,转过脸去就行。”

建华转过脸去,听到了后面的流水声,他哪里经过这样的场面,比含雪还要紧张,嘴唇都有些发抖,这时他突然说道:“我转身了哈。”

“我才不怕来,不转是你没本事。”

含雪知道建华不会转身,她整理好衣服接着说道:“转过来吧。”

这事过后,他们一下子走得更近了,虽然他们没有表白,也没有承诺,但在对方的心里,都有了位置。

含雪跟着建华又来到二层,他们倚着墙坐在水泥台上,含雪问道:

“你们学《元素周期律》了吗?”

“学了呀。”

“你化学老师怎么读卤族元素?”

“是'氯’给你带来影病(总是惦记一件事叫影病)了呀,我化学老师也读'’。”

“我的老师也这样读,为什么大家都读不标准呢?”

“老师都不讲普通话,当地的读音就这样,等我当了老师一定把读音纠正过来。”

“我也这样想,为了纠正这个读音我也要当化学老师。”

“我只遇到一个说普通话的老师,就是我现在的语文老师,明天我去问问她。”

“不问,她读准了有什么用?化学老师读准才行。”

他们聊学校、聊老师、聊同学,但含雪最想听的还是建华小时候淘气的事情,含雪带去的饭都吃没了,他们依然聊得兴趣盎然。含雪坐在建华旁边,听着建华口若悬河,心里充满着幸福感。建华突然感觉到含雪把头歪在了自己的肩膀,他不敢动弹,生怕弄醒了她,她的体温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给他传递过来源源不断的能量,他右臂绕过含雪后背,揽着含雪右臂,左手整理了一下含雪的刘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也酣然入睡。

含雪睁开眼睛,看着建华的鼻翼一起一伏,建华把自己揽在怀里瞌睡,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她一动不动,生怕弄醒了建华而打破了这种美好,建华的呼吸吹在她脸上,有痒痒的感觉,她十分陶醉在这种感觉里,她突然发现了建华的耳眼,她不由得伸手拽了一下,建华“激灵”一下子醒了,赶忙松开揽着含雪的右臂,含雪微微一笑,问道:“你耳朵上怎么有个耳洞?”

“啊?有吗?”

“你装什么憨,快说怎么弄的?”边问边拧着建华的耳朵。

“小时候爬树摘枣,让枣针穿透了。”

“胡说,哪有这么巧。”这时含雪加大了拧耳朵的力度。

“拧掉了好吧,不信你去问俺娘。”

“总有一天我会去问,如果不是这样,我揪掉你耳朵。”含雪松开手,摸了一下建华的耳朵,接着说道:“我特别想知道你小时候的故事。”

“下次见面再讲吧,我们该回去了。”

“不行,讲完再走。”

“那我就给你讲讲耳朵眼的故事吧,在讲这个故事之前,先提问一个问题看你知道吗?”

“提吧。”

“你知道什么是'小惯孩’吗?”

“不就是比较娇惯的孩子吗?”

“在农村,把'小惯孩’赋予了特殊意义,我就是'小惯孩’,可没有人娇惯我。”

“听不懂,说得太绕了。”

“在我的上面,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都夭折了,说到底就是家里贫穷,没及时去医治造成的,可人们不这样想,认为是命中注定,尤其是儿子夭折了,就认为是没有儿子的命,因此,生了儿子要当成女儿养才能活下来,当我出生的时候,接生婆就建议给我扎上耳朵眼……”

“啊?很疼吧?”

“我怎么能记得呀?接生婆说出生后三天扎的耳朵眼永远也长不上(长不上是方言,指耳眼不能愈合的意思),于是,第三天的时候,找了一根粗针,又引上长长的白线,刺穿耳垂以后,把白线拴在床腿上,寓意拴住的意思……”

“太迷信了。”

“是啊,光这样还不够,还要当成女孩养,因此,不光带着耳坠,而且还扎着小辫,这就是农村所谓的'小惯孩’。”

含雪捏了一下建华的耳垂,又看了看耳眼,说道:“还透气,真没长上,你的耳坠呢?”

“丢了呗。”

“那太可惜了。”

“穷人家没有值钱的东西,就不当个好草(不珍惜)。”

“小辫呢?留到什么时候?”

“文革来了,就当成牛鬼蛇神打到了,给我剃小辫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哭着不让剃,最终还是剃掉了,去收购站卖了一毛六分钱。”

“如果你现在还留着辫子,是去男厕所还是女厕所呢?”

“这是好女孩说的话吗?”

“我是好女孩,你都能当着我的面上厕所,怎么不觉得自己不好?还有脸说我,继续讲。”

“按风俗,小辫成年以后才能剃掉,耳坠要在洞房花烛的时候让新媳妇给摘下来……”

“那等洞房花烛的时候怎么办才好呢?”

“现在不时兴了,就不办呗。”

“感觉有些遗憾。”

“有什么好遗憾的,故事讲完了,走吧。”

“不走,没讲完。”

“我出生后的第二天就是冬至,天寒地冻的,连尿布都没有,就找了一个没有底的破长筐,底用绳子编织了一下,然后放上麦瓤(麦草),就把婴儿放在筐子里,如果拉了尿了,就把湿了的抓出来,再换上干净的麦瓤,湿了的也不舍得扔掉,晒干了好用来烧火……”

含雪一句话不说,专心地听着,身体往建华身上靠了靠,建华接着说道:“除了喂奶,其他时间都是睡在这个筐子里,一睡就是九个月,等从这个筐子里抱起来的时候,已经能扶着东西站起来了……”

“妈妈说我这个时期特别能哭,黑白都让抱着,把妈妈都要熬死了。”

“你是富贵命啊,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当然有人疼了。穷人家的孩子,哭就是活(干活的意思),只要确准不是饿着或生病了,哭死也不会抱起来。我上面已经伤了(夭折)几个孩子,按理说缺男孩的家庭,应该很稀罕吧?可事实上真不是,就在二月初五这一天,母亲去西院溜门子(串门)去了,刚刚七十天的我,躺在长筐里,哭得没有人腔,姐姐去叫了几次,母亲都说'小孩哭就是活’,光顾着聊天就不回来,当母亲回来的时候,发现我哭闹的时候把擦嘴的毛巾乱抓盖在了脸上,由于缺氧,这时已经奄奄一息了,眼都瓷了,脸成了紫色,这时母亲吓得哭起来,想把我抱起来,一起来的邻居担心抱断了气,就让把长筐搬到院子里,凉风吹了约一个小时,脸色才有所恢复,命是保住了,可从此落下一个后遗症,变成斜眼了。”

听着建华伤感的口气,含雪起身看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转动,说道:“眼睛很好啊。”

“现在是很正常了。”

“怎么治疗的?”

“哪有钱治疗啊?自我恢复的。”

“不会吧?”

“从我记事起,看人或者看物都是重影的,一影是动的,另一个影是定的,就像135相机的调焦,当两个影子重合在一起的时候,照片是最清晰的,而我能把这两个影子调整到重合的时候,眼就不斜了。”

“啊?真的吗?”

“我怎么会给你说谎?清楚地记得我跟姥姥说:'我有两个姥娘,两个姥爷,六个舅舅……’等我上一年级的时候,讲台上站着两个老师,写字也是一写就俩,听课和写作业的时候我就捂着左眼,这样就和正常人一样了,这就是我写字潦草的一个原因。后来我发现,只要看比较近的一个点就聚光,两个影子就能重合,就不断的反复练习实验,坚持了四、五年吧,我上四年级的时候,'白眼珠’就少了,但还是能看出来,如果这时听课出现重影,我就转头凝视窗外,很快就能调整过来,上初一的时候,就完全恢复了……”

“如果是别人给我说,肯定不会信的。”

“自从恢复以后,我只犯过一次病,就是初中考试最后一场结束……”

“当时咱俩一个考场,我怎么没发现?”

“我躲避着呗,当时只有两个人看见了,是王秀凤发现的,让黄老师看我的眼睛,黄老师也发现了,我赶忙捂着左眼,说眼睛进砂子了,黄老师也就没太在意,这时的我已经开始爱美了,就让俺大带着我去医院眼科检查一下,医生拿着不带灯罩的手电筒,让我转动眼珠看灯光,反复检查没有问题,解释说道:'可能是管眼球转动的肌肉疲劳了,闭目养神、揉揉太阳穴和刮刮眉心就能改善,不用吃药,更不用打针。’后来就彻底恢复了,再也没犯过。”

“犯了我也不嫌弃。”

“不知道因为缺氧变成了大傻瓜会让人嫌弃吗?”

“这不是没傻吗?健健康康的,就喜欢你的聪明劲,不要怨恨妈妈。”

“不怨,不是你想听嘛,这回知道穷人的不容易了吧?”

“其实都差不多少。”

“差远了,俺大忠厚老实的,常常让人坑了,俺娘身体不好,越是过年的时候越要生病,这对穷人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二姐临走的时候,偷偷给我留下一百元钱,俺家从来就没有这么多的钱,二姐是担心我上不起学,让我交学费和买衣服的,俺娘生病没有钱治疗,我就都给俺大了。”

“你做得对,相信今后会越来越好的。”

外面的雨一直再下,雨天的傍晚来的早,塔内已经很暗了,含雪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建华穿上雨衣,把自己的湿衣服装进纸袋,陪含雪走到公社大院门口,才转向回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简介



       郁万杰,男,山东临沂人。中学高级教师,海门郁氏文化研究院学术主任。《我的先祖是善人》获以文话郁征文三等奖,《郁氏文化》公众号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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