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采访:
问:你曾经写下这样的文字:用头脑所想的事只要三天就变了,但是用身体思考的事再久也不会变。请问你是如何观察自己的身体?如何用身体思考?
答:人通常有两种思考方式,有意识和无意识的思考。有意识的思维是和理性逻辑有关,但无意识的思维是和感情与感官有关。对于建筑学逻辑与理性十分重要,但是,我更重视情感方面的思考。由我们的大脑产生的建筑思想是能通过图纸与照片去被理解的。然而由感情与感觉所创造的建筑只能通过亲身体验这个空间才能明白。
问:你在谈到代表作仙台媒体中心时说过:“我当时创作建筑,并不是为了要让人住得舒服,或者为了要让更多人接受我的东西,相反,我是站在一个批判当时社会现状的角度而做的一连串尝试。”请问你觉得建筑除了具备“实用性”功能外,还具备怎样的意义?
答:这里有可能有些误会。对于我而言,在我的整个职业生涯中,提供舒适性在我创造建筑的时候非常的重要。至于仙台媒体中心,我发现在当地居民中存在误解和怨恨,因此我努力去澄清,让仙台媒体中心被易于理解。
问:你的台中大都会歌剧院设计延续了先前在仙台媒体中心项目用到的“有机管”元素,为什么会对“管道”情有独钟?如何在设计中增加“管道”的创意?
答:这些管道类似于人类的消化系统。例如,一位生化学者曾说过胃的内部相当于是人体的外部。同样,我创造建筑时,我想把室内的空间设计成室外。
问: 你设计的台湾高雄世运会主场馆被《纽约时报》评价为“极为另类的体育场”。它是一个 C 字形和神龙摆尾的造型。前卫的东西通常被别人认为是“暂时的”,而不是“永恒的,经典的”。你如何评价你的设计风格?
答:对于现代建筑来说, 轻盈和超凡是必须的元素,但是不代表“飞逝”或者将会过时。我认为这种质量的建筑能够以永恒的方式存在。
问:通常前卫的建筑设计风格在各类竞标中并不讨巧,很难成为最终的赢家。你是否看中中标率?这些年为了提高中标率做过哪些努力?
答:就像你说的创新的设计在大规模的竞标中并不讨巧。我不太喜欢比赛。要赢的话,应该集中在一到两个重要点,但是其实你想提出 10 个不同的创意。如果我们什么都提出的话,我们的提议会变得模糊。
问:你最早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保罗·克利(PaulKlee)在 1926 年的素描《湍急溪流中的鱼群》?它对你的设计风格有哪些影响?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建筑也可以富有流动性?
答:不仅是这一幅画,保罗·克利的绘图通过非常巧妙清晰的方式来代表具体性与抽象性的关系。我对像保罗·克利的作品同时包含具体与抽象性的建筑有兴趣。当我开始构思建筑时,我总是会想到流动与移动。我的兴趣在于体验建筑空间和零碎的整合—这些都能在日本的园林散步时体验到。这个就是为什么我对流动与移动有兴趣。
问:去年年初,安藤忠雄在上海接受本报采访时谈到:“如果把自己比喻成动物,应该是头豹子。” 如果你把自己比作动物,会是什么?你如何比较两者的异同?你们是否会从对方的设计中汲取灵感?
答:我有可能像一只绵羊。我没有假设过自己是一个动物。我想心平气和地和我的同伴一起做一些东西。
问:2002 年你曾经参加过 CCTV 大楼的竞标。当时你的设计是一个直径 300 米的五层圆盘式建筑。为什么会这样设计?后来荷兰建筑师库哈斯中标,他的设计在中国,甚至全球争议很大?当你看到这个设计的时候,脑海中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答: 我的想法是把 CCTV 的大楼尽量减少层数,因为和一个垂直线的建筑相比,在一个水平线的建筑内面对面地沟通,信息的传输能够更快。库哈斯的设计非常有代表性,能给人一个很强的印象。也许代表了现在的中国。
问: 如今中国已经成为国际著名建筑设计师的试验田。但你的项目基本都在台湾地区,是否今后也会把目光聚焦中国大陆?你来过上海吗?你觉得上海和东京的差别是什么?
答:如果中国大陆有更多的项目机会,我当然会抓住机会—前提是这些项目的实施的过程能确保最大限度的关切与精确的建设。但是我不是那种偏于大项目的人。我自己去了上海许多次。我感觉上海目前比东京更具活力。我感觉是一个有些粗糙但生动的城市。
问:你说过生活在东京这种看不见全景的都市里,让人容易丧失方向感,但反而让人有机会体会飘摇不定的游荡快乐。那么像东京、香港、上海这类“看不见全景”的都市,什么样的建筑可以给人快乐?
答:我现在通常会访问日本郊区的当地城镇。在这些地方,我能观察到当地人与自然的生活状态,和他们交流也感到他们非常快乐。比起城市,我对郊区与农村地区更有兴趣。
问:2011 年,以你名字命名的建筑博物馆在濑户内海的一个小岛上建成。
你觉得你的建筑给青年建筑师最大的启示是什么?如果慕名而来的参观者仅有时间参观你的一项作品,你会推荐哪个作品?
答:我想告诉年轻的建筑师,建筑学应该给人们带来愉悦,同时也能从各种各样的限制中确保自由。仙台媒体中心最能例证这个原理。在东京,我推荐多摩美术大学图书馆给参观者,因为它的空间能让学生轻松。
问:当你得知获得普利兹克奖时的感受什么?你的老对手安藤忠雄在 1995 年获得该奖项,你的徒弟妹岛和世在 2010 年获得该奖项。你是否觉得自己的这个奖项来得有些晚?
答:很多人对我说这个奖来得有点晚。但我觉得这是最完美的时机。如果这个奖给得太早,后续的压力会增加双倍。如果这个奖给得太晚,那时建筑师已失去他的创意和精力,这个奖会失去了意义。
问:你会把普利兹克奖的 10 万元奖金做些什么?
答:我会把一部分的奖金用于我三年前建立的私人的建筑学院,去训练和培养想将来做建筑师的儿童与少年。
第二段采访:
问:能简单介绍一下您在光州设计双年展上的作品—— “圆舞”(rinbu)吗?
答:约15年前,我就开始就以“建筑与大自然融合”为主题进行思考。韩国的潇洒园附近有很多竹子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其实一直很憧憬这样的生活——希望在不远的将来,在稍微远离东京的地方建造一个有水流、干净、有微风吹拂的小公园,可以在那里吟诗、写作。
↑岐阜媒体中心设计草图
在建筑与自然的关系方面,我正在重新考虑和探索。设计出“会呼吸”的建筑是我时常内心所想的——并不单单只是外观,包括机能也是要像会呼吸一样的。
↑岐阜媒体中心落成后的建筑外观
问:您在2013年获得普利兹克奖时强调过“人类的自由”,这在您的作品中是如何体现的?
答:这是我在肯尼迪图书馆的庆典演讲中引用的肯尼迪的话。我认为建筑总是拘束着人们——尤其是“高级”建筑。我希望建筑多多少少让人们变得自由、舒适一些。
↑台中大都会歌剧院设计图
图文来源:建筑学院、外滩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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