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中国人

文、沈彻

这两天又在看《理想国》，很长时间没有看，又有很多新的感想。我觉得这本书真是太值得阅读的一本书，西方先贤的智慧和逻辑令人非常令人惊叹，相比之下，《论语》就可以说是一本太没水准的小册子了。当然，要知道孔子思想看《论语》是不行的，孔子真正的思想系统在于五经。两位先贤有很多相同点，但其中的不同之处，一个为西方的逻辑和自由政治做出了突出贡献，一个则一贯受统治者利用，让中国的专制持续了两千多年。

柏拉图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理论，我姑且把这个理论称之为“山洞理论”（译者将其称之为“穴喻”），意思就是说，在山洞里居住的人，没有见过洞外的阳光，他们以为山洞的洞壁上的阴影即是真实的存在，当有人把他们往山洞外面去拉，希图他们看到阳光下真实的世界时，他们会感到无比的刺眼而拒绝出洞，可一旦他们通过各种方法被拉扯到洞外，逐步看水中的倒影，看夜空中的星星 ，逐步能够看阳光下的景象时，他们终于看清了真实的世界之后，就立即恍然大悟，对于洞内的生活不屑一顾。柏拉图把山洞外阳光下真实的世界比喻为最高的“善”。在这之前，洞外的人无论如何进洞去跟里面的人讲述真实的世界，都改变不了他们认为洞壁上的影像才是真实的认知，甚至会反而被他们嘲笑，和他们陷入无休止的争论中。在柏拉图的理想中，这最高的“善”符合城邦整体的利益，也符合城邦中所有个人的利益，而不符合一味争权夺利的强盗逻辑，山洞里的人在愚昧地以强盗逻辑争夺金钱和权力。柏拉图还认为一味争权夺利就算争取到也不是真正的幸福，而从山洞内走向山洞外才是真正的一条通往幸福之路，道路艰辛，但一旦得到这种幸福，自然会鄙夷山洞内的生活。

时间拉回到两千年后的今天，当你在在逻辑和思考的道路上越走越深，渴望去追问历史和现实的真相时，哪怕不同他人交流，也偶有人会随口说一句：“你老琢磨这种东西有用吗？”孔子代表奴隶主阶级的利益吗？抗日战争中日本士兵到底在中国大陆战死多少人？分别被谁歼灭？南京大屠杀，日本人到底杀了多少中国平民百姓？“你老琢磨这个有用吗？”到底社会主义好在哪里？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真正区别是什么？“你老琢磨这个有用吗？”……那么，问题来了，到底什么才有用？几乎所有人都希望被认为是有内涵有气质有思想的人，但很遗憾，质疑别人思考问题的用处显然不是有思想有内涵的表现，因为“你老琢磨这个有用吗？”的疑问的潜台词是思考问题是没用的，或者说，只有思考权钱或者吃喝玩乐是有用的，这种问题实在是荒唐可笑，充满了逻辑不同的中国特色。倘若只有吃喝玩乐和权力金钱是有用的，那么，作为一个人来讲，和猪狗无异，论吃，虽然人的花样多，但终究吃不过猪，论玩乐显然也不是猫狗的对手，猫狗尚且知道娱乐自己。论权力，马群里有争夺马头的残酷战争，猴群里有争夺猴王的悲惨残杀。这种问题充分证明国人沉醉在物欲享受之中。可是尽管如此沉醉，却绝大部分人又希图被认为是有正义感，有思想有内涵的人。真正的正义不敢去追究，真正的思想又不敢去涉及，虚荣和真正踏实的幸福是有区别的。他们理解不了真正的柏拉图所谓作为一个人的幸福，更加理解不了自由社会幸福的多样化。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是不一样的，有些人认为吃好吃的最幸福，有些人认为沉醉女色最幸福，这世间上有些人恰恰认为追究真理是幸福的，而亚里士多德认为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思考，不对外界有任何的索取，沉醉于逻辑中即使孤独，也令人着迷。你觉得没用，我觉得思考就是幸福，人们对于幸福的定义和理解不同，社会本应在多元化中互相理解，这当是不必过于解释的常识。

我希望自由。又会遇到反问：“自由不就乱了吗？”自由怎么会乱呢？他们又无法逻辑清晰地指出自由将会乱了的道理。自由不会乱，就像世界不是黑白灰一样，阳光下的世界是五彩缤纷，反而更加漂亮。

柏拉图的山洞理论是两千年前的西方先贤对于中国当下的讽刺，一语中的，且掷地有声。在目前的中国，我知道，这恰就是柏拉图所比喻的山洞，我还知道最高的“善”就是真实的历史，还有建立在人性的基础上真正能够行之有效的法律。毫无疑问，一座座高楼大厦，一条条高速公路如许的物质发展，让更多的人沉浸在物欲享受之中，这是一条发掘山洞的无止境工程。而很多人看到了洞外太多太多的阳光，他们的痛苦是比两千年前的柏拉图更难的去拉取山洞里的执念的人们。

然而，还有最悲惨的故事还在于，生在柏拉图的时代，思想家有充分的自由去沉迷于思想，思考哲学的逻辑，思考人性的价值，思考真正爱情的味道，他们能够自由自在地活在山洞之下，享受阳光和自由。但在这个国境的铁幕之下，哪怕能够理解阳光的人亦被裹挟于山洞之中，这里整个都已经被锻造成了阴森的山洞，两千年前，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们享有的自由阳光是不存在的。柏拉图希望当时看清阳光下真实世界的人能够回到山洞里去逐步引导洞里的人们走出洞口，肩负起一定的责任来。而两千年后的这里，大家都在洞里，了解阳光的人也竟然没有走出洞口的方法。在这种情况下，不了解阳光的人更加惧怕洞口的刺眼光芒。“你老琢磨这个有用吗？”难道不是另一种恐惧的体现吗？

恐惧，是另一个层面的深刻话题。他们害怕你的所思所想是正确的，因为他们一旦认识到你的思考的正确，之前的世界观就会崩塌，爱恨情仇也全将乱了分寸，他们眼里的好可能变成了坏，坏可能变成了好，对可能变成了错，错可能变成了对。因此，真相在他们眼中就成了负能量，这样一来，他们宁愿活在他们正能量的谎言之中，这也是不分对错（没有绝对的对错，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不要较真、难得糊涂的文化能够在这片土地猛烈滋长的原因。恐惧阳光，恐惧理解了阳光而又无法到达，恐惧真相，恐惧明白了真相而又没有敢爱敢恨的资本，因为恐惧，很多把洞壁的影像当做真理的人似乎有了同化自由思考的理由，影子只是黑色，而阳光下的世界五彩缤纷，他们惧怕五彩缤纷，只能够看到黑色影子的人自然会把五颜六色的自由想象成混乱，想象成天下大乱。但是，人终不能恐惧于像人一样生活，因为哪怕在山洞之中，真正的思考的幸福亦胜过沉醉于强盗逻辑的竞争。

注：封了一篇文章，写文隐晦到自己都感到难受。希望读者朋友理解吧，也唯此能够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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