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常谈2：史实≠真实

潘晟

     史实、真实，及其相互关系，是历史哲学中常见的论题。我不是从事历史哲学工作的，也缺乏相应的训练，但是作为一个历史学工作者，必然要遇到这样的问题，或必然会需要这样的追索。下面也就只能谈谈我自己的理解，错误在所难免，请斟酌阅读。

      从粗浅的训练出发，我个人的理解是，史实与真实，所表达的是历史认识中的不同层次。史实，在一般意义上偏于具体而实在；而真实则偏向整体与价值判断，它是更深层的史实形态。

       在具体的研究过程中，史实很多时候是可以得到的，但是历史真实一般来说只能逼近，无限逼近。

        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位置，得出不同的观察与记录，这些不同的观察记录，都是该事情真实表现，都是史实，但不一定是该事情的真实本身。这就犹如盲人摸象，摸到的都是大象的一个部分，对于各自来说都是确切存在的（历史研究如盲人摸象，印象中正式形诸文字的是周振鹤先生）。史实与真实之间，有些是部分与整体的差异造成的，有些则是因为认识原因造成的，不能一概而论。

       比如上面的心理测试图，不同人第一眼时，所看到的图像是不一样的，我第一看到的就是左边一只手，右边一个跳舞的女性。而有些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个跳舞的女性。而这种不同的视觉效果，对于同一个实物，就出现了至少两种都是为真的结果，换成历史事件的话，就是同一件事情出现了至少两种都为真的史实，但是都距离历史真实有一定的距离。

         比较容易理解的例子是关于人物研究的。比如对于袁克文这样一位清末民国的著名贵胄公子，他具有极为多样的身份，不支持袁世凯称帝的儿子，青帮的老头子，资深的京剧票友，花丛风流的公子，败家的纨绔，才气横溢的艺术家等等，上述诸种情形都是史实，但是只有把这些都汇聚到一起之后，才稍稍逼近历史的真实。这是属于部分与整体的差异。

       而就袁克文对其父袁世凯称帝的态度而言，外界评价很高，而他的兄弟或袁世凯对其自然极不满意。这两种情况都是史实，也都是真实的一个侧面，这是认识差异造成的。

       史实，不区分历史事件的表象与背后真相，只要被证明确实发生了，存在过，就是史实。而真实，则要在存在的各种现象基础上，由表及里，探索历史事件的过程与结果之间本质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