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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张传玺先生二三事

2024年春节前夕,张传玺先生的纪念文集出版了。
从书局月度书单上看到这个消息后,我立即联系了责编刘彤,厚着脸皮讨要。很快,厚厚的精装一大本,就摆在了办公桌上。纪念文集的第一部分,是张先生纪念座谈会上的来宾发言;第二部分,是张先生同事朋友、学生子女的追思文章;第三部分,是与张先生治学方向相关相近的学术论文。前两部分占三分之一,从不同角度刻画了张先生的道德文章;后一部分占三分之二,满满的学术感,与张先生的学者形象十分契合。一页一页翻开,张先生的形象慢慢浮现在眼前,与记忆重合、重构。

《张传玺先生纪念文集》书影

张先生是北大的名教授,著作等身,纪念文集里,很多人从不同的角度予以揭示,但较少有人提到的,是张先生曾携手几位老朋友,在书局主编的一套中学历史教材。陈之骅先生的缅怀,字短情长,于简略中透出一丝消息。张诚先生也梳理了漫长的回忆,可惜很难看到这套教材的影子。他们几位,都是这套教材的编委会的专家。
中华书局版《中国历史》七年级上册书影

时间拉回到2002年的夏天,我被调到教材中心,和其他同事一起,参与初中历史教材的立项申报工作。从此至2005年底,一直在张先生和其他几位专家的领导下,编写教材、教参,做教师培训。我当时入职刚一年,啥也不懂(现在也是),根本没有把张先生当大腕的学者,只是觉得他和蔼可亲。
纪念文集里好几位都提到他乡音难改,还讲了有趣的故事,这些地方我都做了标记。我个人认为,张先生的标配,就是那一口浓浓的特色十足的乡音。他讲话,不紧不慢,也不作高声,和气的很,从头到尾透着黄海海风的温暖。
当时编委会的工作,张先生既负其总责,又有专责。他分工第一册,是谓专责;其他五册,他也要看,是谓总责。我们书局参与教材编写的编辑,一开始人很多,教材编成后就逐渐分流,有的人调到其他部门。不过,张先生和编委会的工作并没有结束。2011年课程标准改了,教材不得不跟着做重大修订。这次修订范围之广、涉及内容之多,远远出乎预料。书局在2013年9月成立了教材修订小组,张先生和其他两位先生作为主编负责制定修订框架、确定修订原则,对修订工作进行总把关。在通过教材修订初审后,教育部对教材进行了多轮专项审查,张先生一直兢兢业业。小到一个知识点,如是司母戊大方鼎还是后母戊大方鼎,大到整体的框架、前后的衔接配合,以及一些敏感问题,如钓鱼岛、南海问题、中印边境线标注等,张先生都表现出了极其负责的态度,拿出了最快的修订速度。在教材工作的末期,张先生赠给多年来始终参与教材工作的张彩梅一本自己的书,扉页上题称她为“战友”——在教材工作的漫长战线上并肩战斗的小朋友。
这套教材共六册,行用所及,有江西、广东、河南、河北、云南、贵州、湖北的一些地市。到2017年,教育部推行部编本,这套教材才停用。据同事李丽雅讲,因为教材是代理发行,书局不掌握一手的数据,加之教材发行的特点等,所以不好说这套教材发行了多少套,如果各册统计相加,数量将很可观。她给我看了2015年秋季到2016年春季的数据,第一册发行103万册,其余五册略少,有的90多万册,有的80多万册,六册加起来是565万册。这仅是一个学年的数据。如果把发行以来十余年的数据相加,大家可以想象一下那个数字。李丽雅还说,张先生特别关心教材培训工作,虽然年事已高,不能现场讲培训课,但录制过相关的培训视频。
纪念文集里,张希清老师做了细致的调研、统计,指出张先生编写的中国通史系列教材,“至少出版了十七次、印刷了八十二次,印刷总数至少应在501万册以上”,“从授课学员的数量和教材的出版印刷数量来看,大概没有几个中国古代史的教授能够与张先生相比”。统计有根有据,评价符合公论。不过,这仅是就高校教材,包括电大教材在内而言的。如果加上中学历史教材,哪怕仅算第一册,毫无疑问,数据更亮眼,更喜人。
这套教材之后,我跟张先生的缘分并没有结束。
2007年底,张先生从河北教育出版社待版的《翦伯赞全集》中,抽出三部书稿交给中华书局,即《中国史论集》、《历史问题论丛》、《中外历史年表》,以待来年举办翦老110周年纪念活动的时候,既有大部头的全集,又有部头适中的代表作单行本。三种书加起来将近300万字,要求3月出版。时间紧,任务重,时任编辑部主任于涛跟我说,要快。
2008年2月14日,我带着审读过程中发现的一些疑问,去蓝旗营拜访张先生。张先生踩着凳子去拿放在书架上头的底本,一一给我指示。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张先生怕我饿着,亲自下面条给我吃,菜是一碟带鱼。我很不好意思,吃得拘谨。当时他的老伴在内屋休息。张先生说夫人是黄桥丁氏,他们是山大的同学,长张先生几岁,向来是师弟听师姐的,言语中透着对夫人的敬重。还说他年岁已高,从不在家里招待客人,孩子来了,都是自己动手,我是近几年来第一个客人。我越发惶恐了……

《中国史论集》封面

《历史问题论丛》封面

3月底,三种书终于印好了。4月2日,印厂派车拉着五百套,送到北大历史系。我住在大兴,早早出门,和印厂的车会合,跟系书记王春梅老师办妥了交接,算是完成了这次出版任务。4月14日,纪念翦伯赞先生诞辰110周年大会,隆重开幕。
《中外历史年表》书影
2011年,书局出版了邢义田的书,我给张先生送去一套,同时给田余庆先生也送去一套。两位老先生在一个小区,于我而言,效率很高。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是一大截。
2019年5月22日,我逛楼下的伯鸿书店,看到这三种书,回来一查,发现还有少量库存。书店的同事说,能否请张先生签售?我跟张先生家打电话,约好过两天去。刚一进张先生家门,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老人,一时没有认出来,不禁怀疑是否走错了地方。走到跟前,说了几句话,仔细端详,才确认——这就是张先生。他穿着条绒的上衣,戴毛线帽,跟之前一身蓝色中山装的形象迥异。算起来,老先生已经92岁了。他说正在处理旧日的信件——临近某个时间,这似乎是一项常规的告别仪式,不动声色,却悄悄地做着准备。
我和那位同事,带了《中国史论集》、《秦汉史十五讲》各20册。张先生要了《十五讲》5册,说学生多,送的就多。老先生身体欠佳,影响到说话,但精神很好,几乎是一口气签完了,笔划虬劲有力,真是令人意外。他还拉着我们照相,高兴地指着厅门上方的匾额,说是袁行霈先生写的。
6月17日上午,再次拜访张先生,这次是为了签《中外历史年表》的合同。张先生在扉页的署名处增补了他和齐文颖的名字,特意嘱咐位置适当,不要喧宾夺主。修订了出版说明,强调书稿自三联转到中华,以及修订历时一年的过程。
之前承张先生厚爱,签名赠送了《新史学家翦伯赞》、《翦伯赞诗集》,诗集没怎么看,传记倒是认真拜读了,很有感触。这次拜访,就问张先生:传记的一些细节,比如翦老和他的夫人的故事,是怎么得来的?张先生说,是翦老他们夫妇说过,他记下来的。我说我和我爱人都读了,非常感佩翦老。
《中外历史年表》是工具书,一直在重印,现在是第九印了,总计印量2.2万册。张先生的修订本就放在我身后的书柜里,有几次拿出来,都看到张先生的修订手迹。写这篇文字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张先生的修订手迹,与之前的笔迹相比变化很大,可惜当时迟钝,未能及时领会,一念及此,更加惆怅。
最后,用我看某篇微信文章时偷偷保存的张先生的墨宝,纪念张先生,其文曰:
书到用时方恨少,
事非经过不知难!

王传龙(中华书局副编审)

2024年2月21日中午改定

(本文的撰写,得到张彩梅、李丽雅等同事的大力支持,特表谢忱。)

(本文原载日照日报2024年2月24日A4版 副刊·专版)

(统筹:一北;编辑:思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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