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本《豫变纪略》修复记

首都图书馆    王岚

2013年，我参与了一套《豫变纪略》的修复工作，该套古籍破损情况比较严重，针对其开展的修复工作也较为复杂繁琐，从制定修复方案到最终装订成册耗时四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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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认定破损等级

《豫变纪略》共一函四册，明末郑廉著，史部，是记录明末流寇事迹的重要史籍。此套书为清刊本，收藏于北京市委党校图书馆古籍部。书籍尺寸为：长25.8厘米，宽16.8厘米，每册页数在70页左右，内页为竹纸，酸化泛黄，书皮为宣纸，上面有墨笔题书名。

由于以往保存不当，文献的虫蛀情况非常严重，穿透性的蛀洞在整套书上已连成片，粗略估算，虫蛀面积约占全书的70%—80%，书口全部开裂，有的部分甚至轻微翻页也会导致成片纸张的脱落。书脊内侧还有蛀虫的排泄物等残渣，破损部分粘连。

在与修复组组长及同事们共同协商之后，根据国家图书馆古籍修复定级标准，结合这套《豫变纪略》的善本价值，将其定为二级破损，属于重度破损的文献，需要进行抢救性修复。

虫

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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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作前：制定修复方案

古籍产生虫蛀的主要原因是由于温度与湿度不符合保存条件而造成的。因此，在实行修复之前要先进行低温杀菌处理，将书置于零度以下的环境，彻底杀死内部的书虫及虫卵。

有虫蛀的文献通常也伴随着污渍和粉尘。按照传统修复步骤，应先拆开书页清洗，再做修补，但鉴于这套书的虫蛀面积过大，纸张缺乏韧性，不适宜冲洗，所以改为使用干净潮湿的排刷拂扫书页，去除上面的灰尘，待修补完蛀洞后，再喷水进行深度清洁。

这套书的纸张薄软，大量的蛀洞已造成部分残叶脱落，因此也不考虑使用纸浆补书机，而是全程采用手工补页、喷水压平、加书皮、护页、并重新装订的方法进行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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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拆洗、补页、压平、装订，全手工

具体的修复从拆开书页，清扫污渍，检查墨迹是否溶水开始。

经过几周的低温冷冻之后，先进行书页的拆分，第一册的破损尤为严重，成片的虫蛀贯穿整册书，需要用针锥和镊子小心地拨开每页蛀洞的接口处，才能将纸张分开，在揭页的过程中，不时有带文字的纸片儿从中脱落。这些掉落的纸张要编好号放在一旁，待修复书页时再贴补回去。书页揭开后，使用干净潮湿的排刷轻扫，去除污渍尘土，为下一步的补页做准备。

书皮上的书名是墨笔写的，湿水后证实不会跑墨，可以用水直接清洗。

之后，就是利用透写台进行补页。

一般补页的方法是将补纸覆在书页上，用毛笔蘸水，沿破损痕迹划出需要的补纸范围，再撕下补纸、用浆糊粘上，这种方法能够保证补纸与破损搭口的衔接处不会太厚。但这套书的破损范围较大，虫蛀密集且相互穿插，当补纸覆在上面时看到的蛀洞是连成一片的，无法区分边缘。所以要利用透写台来辅助工作，提高了修复的准确性。

书页的破损面积大，因此需要将补纸分成几部分撕下来，再粘贴于蛀洞上。一页补好后，还要从最初扫书时掉下的纸张里查找有没有脱落的地方，将脱落的部分粘上，纸张上有印字，所以除了注意对齐接口的位置，还要考虑字迹比划的衔接。这些脱落的纸张大部分都是用镊子一点点拼上的，修复速度较之以往慢了许多。

补页完成后，就是喷水压平及捶书。

《豫变纪略》的修复主要在于补页，原书页加上补纸，修补后的书页摞在一起显得有些厚，用手摸上去，明显感到补过的地方凹凸不平，因此还要进行捶打压平。

捶书，是指用平头锤子反复捶打书口和书页上有补纸的部分，目的是为了让补纸与书页的接口处更加平整，也是修复工序中的重要一环。捶书时一次不能捶太多页，每次摞在一起的书页最好不超过10页，像这套书修补的地方很多，捶起来更是一个力气活儿，从中间到边角都要反复敲打使其平整。

捶平书页后，继续喷水压平。

书页压平后，就可以进行最后一道工序了——加书皮、装订。

原书皮的纸张材质是仿古宣，随年代久远颜色偏土黄色，质地比起内页更加酸化酥脆，但纸张较厚，上面写有标题，必须予以保留。修复方法：先用清水浸泡，洗去覆盖上面的灰尘。与此同时，染了一批与书皮颜色相一致的纸张，用以修补使用，修补破损后，再在背面托一层皮纸作为加固。

装订时书皮与内页之间加衬纸，书衣外再上一层书皮纸，加强对文献的保护作用。

最后修剪边角，缝线装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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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坚持传统技法的基础上不断探索

回顾整个修复过程，主要难点在于：虫蛀面积大，书页纸张松散脱落。因此每一页的修补都需要花费很大精力：撕补纸、溜口，对齐书页纸张。修补完一页几乎需要一个小时以上。传统的手工修复方式下，速度很难提高，但在技术水准和修复质量方面可以更加细致，不会漏补一个地方。

在修复期间，也曾和其他单位的业界同行交换过意见。类似这样残破的书籍，有些修复人员采用全部托裱的方法使其展平，修复速度大大加快。可这样一来，会影响书籍原有的纸张韧性和纸张的文物价值，并不十分可取。

另外还有一些更新颖的修复方法，听中友修复公司的一位老师介绍，他们用纸浆来修补大面积蛀洞。大致的方法是：先将补纸打碎成浆，铺在需要修补的位置，再干燥压平。这有点类似于手工的纸浆补书技法。它的优点是补纸搭口很窄，缩短了捶书的工序，有利于书页的展平。这种修复方式很有创新，但我们只是听闻，未经证实不敢贸然试用。

自古籍修复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以来，各级领导对古籍修复给予了深切关怀，政府也给予了很大的投入，比起老一辈的修复工作者，我们现在使用的修复工具更加正规标准，也更加多样化，例如利用透写台这样专业的设备，大大提高了修复的工作效率。

但就目前来讲，古籍修复的工作还是多以手工操作为主，传统的技术技法经过很多代人的实践积累，具有稳定性和可逆性，是古籍修复的主要方法之一。面对各种不同情况的破损，如何进行对症下药的救治，仍是我们修复人员需要不断探讨和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