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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人最爱买书藏书

书非借不能读

书生总是离不开书的。于是便见到许多读书人谈自己如何读书淘书以及藏书一类的“书话”,例如邓拓《燕山夜话》中的《有书赶快读》,黄裳的《书之归去来》,韩少功的《阅读的年轮》等等等等。读书(不包括在校就读)固然无关江山社稷和个人生死存亡,但古今中外,对于读书的谈论,却总是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专门列出了几十上百条“读书法”,供人参照。虽然如此,乍闻“书总是要借着读才好”,仍然觉得格外新鲜。初闻此言,不免疑问:论者是否执于一端?但仔细想想,却又不得不叹服,此言还真是有些道理。

出此言者,乃清代大才子袁枚。他说:“书非借不能读也。子不闻藏书者乎?《七略》、四库,天子之书,然天子读书者有几?汗牛塞屋,富贵家之书,然富贵人读书者有几?其他祖父积子孙弃者无论焉!非独书为然,天下物皆然。非夫人之物而强假焉,必虑人逼取,而惴惴焉玩之不已,曰:今日存,明日去,吾不得而见之矣。若业为吾所有,必高束焉,庋藏焉,曰:姑俟异日观云尔。”

袁枚所言,实在是一语中的!确实,天子贵有四海,所库之书,不过只是家国余物。做皇帝的,读不读书,与能不能登基享国,几乎无关,又何必起五更爬半夜苦读苦学呢?只要坐上了龙椅,那些读得盆满钵满的饱学之士,哪一个不是脑袋削了个尖,争着抢着,将自己的“满腹经纶”售予帝王家、鞍前马后的请为驱使呢?以是之故,皇帝不读书,照样也可尽用天下之学,何劳自己去读呢?再若富家之书,莫不是珍奇古玩、金银宝货之余物,人前陈书列籍,也不过只是为了点缀而已——以显出其于富贵之外,与别个土豪文野不同。这些豪富其实心里明白:今日家中财货,原不是靠读书得来,即便读了再多的书,也是换不来金满箱、银满柜的,故而,书籍入了豪宅,也只配用来装点门面,并非真的是要拿来读。假如让他重新在书与财物之间再作个取舍,相信他必会留宝货而弃书本的。至于某些官宦居所,或一二柜,或三四柜,顷刻间便被随员杂役们摆得满庋满架的图书,即不是昔日里一册册辛苦积来,也非预为赋闲之备,其书入选的标准,一是规格要齐整,二是装潢要华美,第三,就是定价一定要昂贵。在他们那里,书,不过是室内装点的有机部分,不过饰物之一种罢了,作此布置,既可扮靓精舍,又能为这些风尘俗吏平添几分“文化气息”,更何况,反正也不用自掏腰包,何乐而不为呢?

而书生之书则不然。

书生之书,仅为读物,绝非“长物”。故而日则捧之,夜则枕之,念兹在兹,不能稍忘。穷书生哪怕蜗居隘巷,蜷身陋室,即便柴扉颓垣、瓦灶绳床,口中依然诵之曰“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神与之游矣。即若深山野泽中的隐士,面对着深山老林、荒岭野泽,只要一册黄卷在手,青灯古月,犹击节而歌“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意兴神来,墨饱笔酣,胸中一腔诗情画意,自是“怡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有道是,君子致知,忧道而不忧贫,若拥五车汗简,得八斗懿言,即便“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夫复何求!故而古来饱学之士,虽潜身山泽,却早知天下三分,出为将相,可佩六国相印。所以,虽书生一介,但身贫而学富,处僻而志高,哪怕穷困潦倒,却神情不改,依然志满意得。因之,南宋学者尤袤说读书:“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朋友,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更有甚者,南北朝的李谧竟然说:“丈夫拥书万卷,何暇南面百城”。此言一出,书生笃信而鄙夫哂之,更让苏秦、买臣之妻嘴儿撇得老远:“啧啧啧!岂有此理!也不想想,攒一堆破书算得上哪门子富贵呀?论秤,一斤也不过毛儿八七的!就算你垒起一座书城来,一张张纸作的砖,又能派它作何用场?也不过让书蠹家鼠欢天喜地罢了!论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书排老几呀?这才叫百无一用之人,偏去仰仗百无一用之物呢!”但讥笑且归她讥、归她笑,那些嗜书如命的人,却只一味罔顾弗听,但得捧起一本书来,便“漫卷诗书喜欲狂”了,于是乎废寝忘食,于是乎通宵达旦!

其实说起来,在古时候,要得到一册书,并非易事,所以还是无书的书生多,存书的书生少。很多人想看书,自己却没有,只好向人借。当年的黄允修向袁枚借书,大概就属于这种情况。而袁枚之所以肯借给他,恐怕与自己当年也是个“借阅者”有关系。书一但有了往来借阅,书生之间自然也就演绎出许多逸闻趣事来,在此且不去说它。

却说这些书籍,越是在古远的年代,借阅的难度也就越大。何出此言呢?理由很简单:因为年代越早,书越不易得。刻写难,印制亦难,即便是手抄本,也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方可抄写一本,故而一旦成书,所有者无不百般珍惜。所以,那年月,要借书,帝王所库当然甭想,就是富家之书、官长所藏,又怎能够轻易借得到呢?袁枚就曾回忆起自己年轻时,“有张氏藏书甚富,往借,不与。归而形诸梦,其切如是。”借书成了一个梦想,情何以堪?

当然,书不外借,除了有二人交情深浅、主人是否吝惜物件等若干因素之外,也许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怕遇上借书不还的主儿——先为借取,后便据为己有了。这样的人,史上是不乏其例的。据记载,美国第一任总统华盛顿,曾于1789年10月5日,从纽约社团图书馆借走了两本书,一本是《万国法》,一本是《下院辩论》之第12卷。当时约定的还书日期为是年11月2日,可华盛顿到死都一直没有归还这两本书。后来有好事者计算:如果不考虑货币贬值的因素,如今华盛顿还书逾期的滞纳金,累计已经达到20多万美元了。

正因有借书不还之虞,我曾亲见一人在书橱上贴了一张纸条,上书:“概不外借,免开尊口。”可见,怕借书不还的,的确大有人在。本人去袁枚二百余年之后,也曾遇一某氏,竟然挎着书包前来借书,结果“落落大满”而去。此一去,便几十年没了音信。我想,他当年或许是因为太忙,没时间去书店选购,而借了,也没时间送还。

其实,据我观察,家中有书无书,与家境是否宽裕无关。很多家庭购买力并不差,然而,他却只肯买吃买穿买酒买肉,断不肯把钱花在买书上。在他们看来,买书消费,纯属于“乱花钱”,是“不会过日子”的表现。因此,这些人一辈子买过的书,除了他自己所用的课本和业务参考书之外,恐怕就只有买给孩子的教辅材料或是儿童读物了。当然,这些不买书的人,原因也各有不同。有的是因为自己不读书(哪怕他的工作与文字有关),当然也就没有买书的必要;有的人虽需读书,情况也可以划分为两类:有的是工作需要(如医生、律师、机械师、程序员),不得不读,但其所读的,也都是他那个专业的“业务书”;还有一类人,读书仅仅是为了消遣,不过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因而所读之书,一般都是娱乐性质的。即然是个消遣,那又何妨碰到哪本看哪本,看过之后,随手即可扔掉,完全没有保存的必要,所以,一租二借已经足够了,何苦再去花钱购书呢?

如此看来,只有那些真正喜欢书并爱钻研学问、爱写作的人,才渴望藏书。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藏书多的人,往往都是文、史、哲这三个学科里的人。而书虫、书痴、书呆子,自然也就出在这群人里面。细查此类人,大约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手头无论怎样拮据,买书的钱他总能省得出,也舍得出,哪怕是粗食素装,甚至忍饥挨饿,见到了一本中意的书,无论如何,也是要买到手的。

对这部分有了一些书的人,我这里倒想进一言:万请体察“书非借不能读”的道理,网开一面,取下书橱上所贴的“免开尊口”的条子,将自己的书借予爱读的人,毕竟借书不还的,只是极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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