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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热的行为是我作品的基础构成 | 吕克·图伊曼斯


我认为狂热行为是绝大多数有影响力的文化的构成基础,因为力量源自于残酷与暴力,想一想波尔雅思和美第奇家族,正是依靠各种暴力——从身体到精神的,从积极到消极的,才创造出了留给我们的各种形象。——吕克·图伊曼斯

I. Allegro Thomas Gabriel Trio - Bach-Jazz


吕克·图伊曼斯现今的地位以及影响力是显而易见的。

通过访谈对话,他详细阐述了他的人生,他的创作,他的艺术见解等等。

文章有点长,但是用心慢慢读,您将收获很多。

此标题为目刻君所取,原文标题为《对吕克·图伊曼斯的访谈》,访谈时间为2009年。

作者:史蒂尔·斯蒂尔曼  翻译:刘巍巍



∧ 吕克·图伊曼斯工作中

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是我们这个时代被广泛认可的最著名的画家之一。1958年出生于比利时的莫尔特塞尔。30多年来一直生活工作在附近的安特卫普市。他的创作在所谓的西方背景下形成了自己的个人风格。他的艺术起始于他的精神领地一一对二次大战存留的精神上的关注,后来逐渐扩展了视野,从政治、宗教、娱乐以及战争到今天虚拟现实的动荡和不确定性都成为他关注的对象。他的绘画不仅带有历史的味道,更印证着持久的绘画原则一一视觉上能召唤起诱惑人的情绪,并激发观者智力上的兴趣。他作品的每个细节都吸引着我们的神经。

吕克·图伊曼斯上世纪80年代末首先在德国和比利时引起了当代画坛瞩目。从那时起,他在世界各地美术馆和博物馆举办了几十个个展和无以计数的群展,特别在2001年威尼斯双年展上,他的作品“MwanaKitoko”展于比利时馆。由玛德雷尼·格雷斯特恩和海伦·莫尔斯沃思为其举办的美国当代回顾展首次震惊了世界,这个展览去年(2009年)秋天在威克斯纳艺术中心展出过一次,计划在达拉斯、芝加哥和布鲁塞尔展览前,于今年(2010年)2月6日在圣弗兰西斯科现代美术馆开展。

我去年(2009年)11月在安特卫普市采访了图伊曼斯。开始吸引我注意的是他的架上绘画,这些作品是他在已经使用了25年的狭小工作室里完成的。后来他作品的尺寸发生了变化,画面扩大了,于是他就挪到同一个艺术区的带有天窗的工作室送行创作。图伊曼斯的工作室只用作绘画,我们的访谈是在距其画室不远的他舒适的别墅中进行的,我们面对面坐在他工作台前,那时天色已近晚。

(此部分文字中“我”为作者史蒂尔·斯蒂尔曼教授本人)


∧Luc Tuymans, Model, 

2015.Oil on canvas. 

47 1/2 × 47 5/8 inches.

Courtesy David Zwirner, New York/London.


以下对话:

Steel = 史蒂尔·斯蒂尔曼(Steel Stillman)

Luc =  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

Steel :从上世纪中期,您举办了个人的主题概念展后,一直自己牢固地控制着策展权,这次你把展览交予两位历史学家来做,他们的策展计划与你以前自己做过的展览有何不同?

Luc :玛德雷尼和海伦决定按照时间顺序展出我的作品,是个很明显的选择,但我从没有这样做过。他们选择重新来做我以前的三个展览——1994年的“随意”展、1998年的“建筑师”展和2000年的“Mwana Kitoko”展,外加2005年“适当”展中的大部分作品。这些作品形成了一个主体框架,并据此再筛选出其它系列中相关的作品。这种按照艺术史顺序排列的妙处在于便于追踪我艺术风格上的变化,观众也可以看到我在上世纪80年代早期的那段空档期,那段时间我停止了绘画转而去拍电影。

Steel :这个展览里的早期绘画《手》(1978年),是一幅没有画出面部的男人肖像。

Luc :我的想法是模糊人物的形象,以吸引对其面部的注意力。几年之后的1997年,我又有了这种想法的冲动,于是创作了《建筑师》,里面的滑雪者,碰巧以阿尔伯特·施佩尔为原型,也是被遮住了脸。我现在只保留了极少量的早期作品,绝大部分都毁掉了,因为存在感太强,以至于自己很难摆脱这些形象。继《手》之后,展览的画作跳跃到了1985年的《通信》,这是我经历了拍电影之后的首张作品,他的原型是一个作家的真实故事,作家居住在国外,每天都会从饭店里寄一张明信片给他妻子。对于我来说这是件很重要的作品,因为正是这幅画使我的创作从幕后转移到台前。

Steel :是什么决定性事件使你放弃了绘画转而去拍电影?

Luc :当时只是感觉自己的绘画下一步不知道该怎样走,就像得了幽闭恐惧症一般,所以我不得不放松下来,去寻找另一条能摆脱它的出路。起初,根本没想过还会重新画画,因为电影当时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但那个时候我也还画一些素描和水彩,后来才逐渐回归到绘画创作。因为到了后期,电影制作的高成本我们已经无法承受。


∧Luc Tuymans, Murky Water I, 2015. 

Oil on canvas. 92 3/4 × 92 3/4 inches. 

Courtesy David Zwirner, New York/London.

Steel :你回顾展中的作品被收入绘画年鉴,下一步有什么创作计划?

Luc :目前我和一位演员朋友一起工作,我们用相机拍摄记录每天的日记。这是一项令人很着迷的事情,我们拍摄下一天的所见,只是用摄影来记录,不用任何其它文字和记录手段。

Steel :有一种说法叫“不期而至”,您的下一项计划会是重新拍电影吗?

Luc :真的没想过!我也是最近才看到自己以前拍摄的一部作品,记得在威克斯纳艺术中心接受T.J克拉克公开访谈的时候,他说,很着迷于我早期的电影与绘画产生的共鸣。所以说,肯定有些电影中的形象暗示后来成为了我绘画创作的内容。回顾自己以往的经历,所有的努力都是有意义的。

Steel :您上世纪80年代中期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就是《毒气室》。

Luc :《毒气室》是我多年前的代表作,当时我站在德国达豪市的一个淋浴间里,画下了房间的素描,只是想记录下这一空间,根本没想过它最终会成为一幅作品,但是我们知道,只有过去了的事情才会成为故事。这幅画基本上是素描的拷贝,我把素描放在了工作室的地板上,从原作淡黄色的纸上提取到背景的颜色。这是我最具概念性的作品之一,如果作品没有名字的话,你不会理解它所表述的主题。但是,请记住,空间本身是模糊的,它看似一个淋浴间,实则不是。

Steel :你上世纪80年代后期的诸多作品都呼唤精神上的回归,战争题材的东西已被具有隐喻性的家庭题材所取代。

Luc :最能说明这一点的是我20世纪90年代创作的系列绘画。同一时期,我还创作了《身体》(1990),表现的是一个娃娃的躯干。


∧Luc Tuymans, Corso I, 2015. 

Oil on canvas. 98 3/4 × 72 5/8 inches. 

Courtesy David Zwirner, New York/London.

Steel :为了在人类绘画史上留下自己独特的东西,你开始创造属于自己的概念表达方式,你的绘画取材广泛,是在历史真实性基础上的一种虚构。

Luc :是的,我对画面上的形象的思考会比较多,不只单纯地挪用图像或拷贝。为了找到举办一次画展合适的角度,我一定会选择最贴切主题的绘画。从第二次画展之后,所有的展览都会有一个主题,每个展览的主题也不尽相同。

Steel :您的父母从事什么样的职业?

Luc :我父亲是安特卫普港的职员,母亲是家庭妇女。母亲的后半生在夜总会和迪斯科舞厅工作,负责管理客人的衣物与保洁。

Steel :听闻你父母的家庭在二次大战期间的政治立场是相互敌对的?

Luc :父母亲现在都已过世了,我父亲是比利时人,母亲是荷兰人。父亲的家乡在佛兰德斯民主主义的老巢,他自己的父亲一战时就是一名士兵,而他的母亲是极端的狂热分子—一站在占领势力一边,1940年,她强迫3个儿子在新秩序下接受教育,3个儿子中父亲是老大,也是对法西斯主义最不热衷的一个,他被送往波兰的一个农场。他的一个弟弟,当然那时候他们都很小,被送到了阿道夫·希特勒学校。战争结束,父亲认识到一切都错了,试图拯救他的两个兄弟,可只有一个听从了他,他们放弃了作为抵抗的士兵,绕道瑞士回到家乡,但他们的母亲还是把他们打发走了。父亲的另一个弟弟——我叔叔卢克此后再没有音讯。我母亲的家庭都是战争的抵抗者,他们居住在比利时、荷兰边界,那时他们把犹太人藏匿在各个农场里。我5、6岁时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它似乎已隐藏了好久,但最终还是泄露了。一次家庭聚会,一张照片从影集里滑落下来,是我叔叔卢克行法西斯军礼的照片,这件事就这样被暴露了。我父母的婚姻很不幸福,他们一直生活得很拮据,从那时起,每当一个历史问题出现,都必然又会导致一次家庭震荡。

Steel :噢,是一张照片改变了你家庭的精神结构,这不禁使我联想到你作品里照片的重要地位,而历史也总是作为一个背离点存在于你的绘画中。

Luc :这也是我为什么深入研究神秘和禁忌的必要之处。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学识的渐进,我作品的内容更宽泛了,也增加了历史的厚重感。


∧Luc Tuymans, Le Mépris, 2015. 

Oil on canvas. 44 1/4 × 56 1/8 inches. 

Courtesy David Zwirner, New York/London.

Steel :1992:年,你创作了人物系列画《诊断的观点》,这套系列的创作是基于什么样的启发?

Luc :当时一位瑞士的精神分析学家送给我一本医学教材,那时还是在使用当中的教材,书名是《诊断的观点》,我当时就想到要绘制一套肖像画。后来画出的人物形象很令人惊讶,因为最终我把人物画得很超然,不是70年代末绘画里常见的神经兮兮的人物。我没有画患了可怕皮肤病的人物,都是很正常的人,这些正常的人物形象把观者注意力转移到对绘画主题的关注上,当然只有一个小男孩的形象除外。

Steel :客观超然的创作态度似乎成为你创作的主要方法。

Luc :我觉得让自己与所创作的任何绘画的主题保持相当距离是非常必要的,否则你所展现的就是你本人的故事。我追求的是更为宽广的语境。我画中的客观表现是通过抽象的暗喻来实现的,这就需要赋予一件事物以另一种关联和目的。由此我也确定自己成不了抽象表现艺术家,因为直接的标示对我来说还是显得太富于情感性。

Steel :继《诊断的观点》系列之后,您的作品有哪些?

Luc :1994年在纽约大卫·维纳美术馆首次举办了画展“盲目恐惧”,在这次展览上我尝试一种“幽闭恐惧症”的感觉。画展中最后一幅作品的题目也叫《盲目恐惧》,是本次展览的主要作品。

Steel :就是这幅画让很多观者联想到卡夫卡的《蜕变》。

Luc :有点像90年代后期的玩偶画,画的是人体的轮廓,从人体下部长出一个形状‘占怪既像胚胎又像生殖器的东西,这个黑色物覆盖住了人物整个躯干,没有头,只有一种动势,昭显出仪式感与不安定感,因此作品命名为《盲目恐惧》。

Steel :关于您的艺术教育状况是怎样的?您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吗?

Luc :我是在布鲁塞尔和安特卫普市念的艺术学校,当时只顾自己昼夜不停地创作,不太理会教学上的那些“胡说八道”,每年我能创作3000幅左右的素描,我不停地鼓励自己向前走。当时只有一位老师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他可能不是伟大的雕塑家,但绝对是伟大的绘画教师,他极大地鞭策了我,他告诉我不必费心思量怎样画好一幅画,你只是去多看。


∧Scramble, 2016

Oil on canvas

81 9/10 × 61 in

208 × 155 cm

Steel :您对上世纪70年代当代国际画坛的状况了解如何?

Luc :比利时那时还没有大规模美术馆,但是我已经了解了瑙曼、布伦和其他画家的作品。到80年代初期,才有了像“Westkunst”和“Von Hiet Aus”那样的画展,这两个展览都是卡斯帕·柯尼希主办的,那时我是真正地走到美术馆看的展览。

Steel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您的绘画成就主要来自于您自身的努力,凭借良好的直觉力,同时借鉴了所能接触到的艺术史和当代艺术的资料。

Luc :历代流传下来的绘画媒介是不可或缺的,为了给自已的绘画定位,一些新涌现的艺术形式——极简派艺术、波普艺术、观念艺术以及影像与装置艺术都成为必不可少的参考。

Steel :回顾您以往“随意”展中的作品,就像画展题目暗示的那样,都会令人想起偶发事件,那么这个画展的名称有没有其它涵义?

Luc  :我当时想做一个展览,展览的内容都是通过每天的电视、电脑和日常遭遇的意外事件创作的。当时的第一张作品是1994年的《兔子》,我那时联想到了杜雷尔著名的兔子形象,但是我的兔子来源是我电脑中的一个形象——一只熠熠发光的兔子。另一幅作品我借鉴了警方谋杀现场的照片,照片很黑很亮,一具失去光泽的尸体躺在电视和桌灯之间的沙发上。其他作品里的形象都是很零散的,如《外科手术中的腿》,形象简洁得几乎到了抽象的程度,我试图将形象上的繁琐精炼到最低,1994年创作的《自画像》里的人物形象也极尽简略。

Steel :您接下来的一个试金石就是展览“建筑师”,这个展览让我们重新回到了您10年前创作的关于二次世界大战的主题。

Luc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建筑师”展也是我在柏林举办的首个展览。1997年的时候,我曾看过一份文献片是关于阿尔伯特·施皮尔——希特勒的“建筑师”以及一张电报,电报上说那一年俄国人已经放弃抵抗,令人难以置信的这份电报后来成了第一个明确的书面举证,将施皮尔,和最终解决方案联系在一起。施皮尔曾致电给希姆菜,抱怨集中营对囚犯的管束太宽泛,给予太多自由。影片中你会看到电报的镜头闪过后,施皮尔从山上滑雪摔落到地下,镜头摇向他妻子,她那时正在拍摄他。我在《建筑师》绘画中采用了施皮尔的这一形象,这次的画展也是要创造这样一种很家庭的氛围。施皮尔的肖像很像一张快照。作为表现集中营纪念碑的作品《Kz》,则像一张明信片。而作品《蓝橡树》中那些带有奇怪树影的树,倒很像是一些玩具树。紧接着你可能会看到《希姆菜》(1998年)的肖像,这幅肖像的来源是一张挂在党卫军将军莱因哈德·海德里希办公室墙上的嵌着镜框的照片,只是复制了原照片并放大了尺寸。


∧Luc Tuymans, Allo! V, 2012

Courtesy of David Zwirner New York / London

Steel :您借鉴了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的绘画风格,并利用拍立得成像法,创作了《蓝橡树》。您什么时候开始通过拍照进行绘画创作的?

Luc :几年以前开始这种创作的。在我画展中的系列《故土》里面有一幅表现佛来芒民族主义的作品《旗帜》,是水彩画,里面的佛来芒狮子图案,我设计为黑色的剪影,红色的爪子和黄色的背景。我用水彩画得很褶皱,然后再用钉子按到墙上,之后很偶然地用拍立得照了下来。照片素淡的颜色使之更像是真正的佛来芒旗帜。此后,我常常使用拍立得以达到降低可见度的效果。

Steel :这也就是你如何利用形象进行创作的吧?

Luc :我在绘画之前,对原图像可能要经过多方思考,几个月的时间才能确定下来,那些清晰、鲜明的照片从来不是我的首选,我会降解形象,比如在上面弄些带有破坏性效果的洞,你可能会说这是些“飞跃”的洞,因为最能刺激我的是不协调的形象。

Steel :在作品的酝酿阶段你会很焦虑吗?

Luc :我最早出现的焦虑是要找到合适的表现素材,并且使之能成为我要寻找的东西,只有这样,我的绘画才会继续下去。因为我所筹划的是一个整体性画展,我的焦躁是由于不只要找到一个形象,而要寻到整个展览需要的全部形象。这时候我才能够进行创作,从第一幅画开始。

Steel :您以一天就创作完成整个作品而闻名,可不是每个人都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Luc :清晨我会早起将已经确定了尺寸的白画布钉到墙上,先涂上最浅淡的色调,然后湿叠湿,染白,以确定整个形象的色调区域。然后打草稿,不是按照预先设计好的来画,而是用手来丈量画中形象的尺寸,确定实际大小。再擦掉素描稿,开始画第一笔。绘画过程中,从一开始画出清淡的可见度到形成高反差,直至进入创作的中间阶段,这一过程称得上“纯粹的恐怖”经验。我告诉皮特·斯奇达尔我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是如何做过来的。对于同时会产生的创作愉悦感,我倒是有种怪异的感觉。把画布从墙上拿下来的瞬间,对我来说总觉得像完成了一个奇迹。多年以后,我已经失去了创作的纯真,学会了一些取巧的手段。


∧Luc Tuymans, Orchid, 1998

Courtesy of David Zwirner New York / London

Steel :是什么动因促使你在2000年举办了“Mwana Kitoko”展?这个展览首先在大卫·维纳馆展出,第二年,展干威尼斯双年展比利时馆。

Luc :我计划准备这个系列展览花了几年时间,最早的动因来自童年时也就是1955年曾看过的一部宣传片,叫作《Bwana Kitoko》,是由安德烈·库文执导的。库文的影片色彩绚丽,记述了那位迷一般的比利时国王博杜安一世即将访问他的非洲殪民地,那块土地在我的记忆里是和比利时过去阴森恐怖的殖民历史联系在一起的,博杜安国王本人也由于他在1961年卢巴马谋杀事件中的作用而史上有名。我绘画的题目Bwana Kitoko斯瓦希利语的意思是漂亮的白人男孩,这是刚果人指代博杜安国王的一种表达方式,而它在比利时当权阶层的涵义则是英俊的白人统治者。

Steel :您的作品《粉笔》背后有什么样的故事?这幅画中的形象是你系列绘画中很有力量的形象之一。

Luc :这幅画中的形象取自我妻子的一张戴着黑色长手套的照片,上面是胳臂的特写,每只手里各攥着一块白色粉笔,这个形象来自社会上的一个传闻。一名当地殖民地的警察负责监管谋杀案中保存在酸性物质中的卢巴马及其内阁成员的尸体,当时卢巴马掉了两颗大牙,这名警察一直替他保管,后来才扔到了北海里。用白粉笔代表两颗缺失的牙齿的想法出自同一系列中的另一幅绘画《使命》,《使命》表现的是一所学校,是卢巴马与他的政敌共同学习的一所学校。

Steel :你也瞄准了美国这一主题。你的内容很尖锐的系列作品“适当”于2005年在Zwirner展出,时值布什总统连任,这个画展成了焦点,为什么起了这样一个画展的名称?

Luc :“适当”这个词会让人即刻联想到“不适当”,我反感布什政府的现行政策,一直思考怎样来表达我的想法,太直接的表现会显得过于刻板,所以我想到了弗莱德·亚斯坦(美国著名舞蹈家)和交际舞。

Steel :因为你童年时看过关于他的电影?

Luc :对,电影的表现手法非常的隐晦,尽管是在美国大萧条与二次大战的中间时期拍摄的,很明显影片内容不是表现现实生活的。我在网络上查找过能代表那个时代的典型形象,发现交际舞再度流行。我和妻子(艺术家卡拉·奥查)又恰巧找到了一张当年德州政府官员跳交际舞的照片。既然找到了一个形象,还需要一个对应物。就在那几天里,比利时外交部长被报道发表了一通针对美国国务卿康多利扎·赖斯的男性至上主义的讲话,他说赖斯相当有智慧,也不能说不漂亮。于是我决定就是这个了,交际舞和康多利扎·赖斯。二者似乎毫无内在关联。又都有神秘感。像科林·鲍威尔一样,赖斯为了获得成功使自己适应了种族歧视的环境,她学会了很好地控制情绪,意志坚定,举止适度。后来我又想到一本曾经让自己激动不已的书,出版于1954年为当时家庭主妇们写的,发现了里面的一张摆放完美的桌面的插图。至于我2005年的作品《毁坏》,我使用了2005年拍摄的一张有关芝加哥建筑物被毁的照片,这和9.11没有任何关系,但它的关联形象很快引起了回应。 


∧Luc Tuymans, Wonderland, 2007

Courtesy of David Zwirner New York / London

Steel :您的回顾展最后两幅作品与主题竟相背离,一幅是《耶稣会信徒》(又名《LesRevenants》2007年),另一幅为《沃尔特·迪斯尼的梦想》(又名《永远》,2008年)。

Luc :我妻子出生在加拉加斯,她和几个朋友都是在耶稣天主教的教育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事实上,众多中南美洲的人们都受教育于这一由罗耀拉创立的l7世纪的宗教体系之下,那时殖民主义的扩张与知识的广泛传播同时并行。我没能出身于比利时良好的社会阶层,天主教的教育当时深深根植于统治阶层之中。在比利时,提及艺术,人们首先联想到的西方艺术是鲁本斯与巴洛克风格。天主教徒和沃尔特·迪斯尼都怀有狂热的乌托邦式的梦想并欲将其.付诸于娱乐之中。有一天,我正在绘制《耶稣会信徒》,我的助手托米·西蒙斯给我看了一些迪斯尼网站远端的图片,迪斯尼公司很快就将这些照片删除了。当时是迪斯尼乐园开业的第一天,许多事情被搞得一团糟,其中一张照片显示的是爱丽丝漫游仙境的入口处,后来我以此为形象画了那张煤气漏气的绘画。另一张表现彩车游行的作品——《海龟》(1997年),画的是一辆彩车撞毁的样子。最能表现迪斯尼雄心与梦想的是画展中的最后一幅作品,迪斯尼和他的猎犬站立在佛罗里达州的地图前,地图所指正是他即将建立的迪斯尼嘉年华的理想地点。在那里,将会有成百上千的人们在这个整洁、管理有序、没有犯罪的理想王国中工作和生活。这幅画的题目自然命名为《沃尔特·迪斯尼的梦想》(2008年)。

Steel :15年前你曾说过,“狂热的行为是我作品的基础构成”,你目前还是这样认为的吗?

Luc :我认为狂热行为是绝大多数有影响力的文化的构成基础,因为力量源自于残酷与暴力,想一想波尔雅思和美第奇家族,正是依靠各种暴力——从身体到精神的,从积极到消极的,才创造出了留给我们的各种形象。

Steel :在这样的狂热与暴力面前,您作为艺术家的作用是什么?

Luc :我的作品都源自于一种创作的重组,我会将使用的形象改变得更为尖锐,使之更具有洞察力。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的目标是对抗漠不关心的情绪,这种冷漠是很危险的,因为它本身带有智力的因素。


∧Luc Tuymans, Allo! I, 2012

Courtesy of David Zwirner New York / London

Steel :每当看到你整体的作品,我就会联想到作家W.G喜八德,他的超然的很具有历史感的声音与你作品的感觉在情绪上很接近。我知道你反对把你作品的风格归类,但是你庞大的作品体系确实具有可辨认性。

Luc :可辨认性犹如手写文字。我一直不主张形成所谓的风格,因为风格缺少了手写文字的即刻性和真实性。手写文字通常是偶发的、前后连贯的、甚至是变化的,有时会显得很凌乱以致难以辨认。这就如同绘画,你永远画不出你曾经画过的东西。你可以去伪造,但那就是风格了。

Steel :对于您的作品,如果没有看到标题,可能会不知道它所表达的意义,那么作品的题目也像绘画一样具有多重涵义吗?

Luc :作品题目如《国务卿》,就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俯身》和《毒气室》的题目会给读者更多的提示。标题不仅仅是画面涵义的重叠,它也标示着语言和视觉之间的不同。语言和视觉本身的表达都是不够充分的,都会留给读者一些认知的模糊地带。

Steel :你的绘画作品在我们不断膨胀的形象世界中,还是能感受到一种条件反射状的敛感。我想知道60年后的观众能否理解《康多利扎·赖斯的肖像》?是否会对《希姆莱的肖像》有一种陌生惑?你认为你的作品同这个时代有关联吗?

Luc :当然。我使用的这一绘画媒介它适用这个时代,也跨越这个时代。绘画是一种慢性媒介,就我个人而言,生产产品相当的快,但是它要求人们渐渐地理解它。绘画涉及的都是细节,这种图形产品的生产要求紧紧地抓住细节,所以有些形象最后也是不为人们所理解的。

Steel :现在你的画室几乎没有作品了,最近的一个系列《反对今日》(2009年)去年春天(2009年)也已经完成。那么,下一组作品会是什么呢?

Luc :下一组作品的内容会紧紧围绕生活中事物的作用来进行,其作用是无处不在又是无形的。我会画那些闪耀于过路口和会议室里面的灯光,那些盘旋在我们上空的灯光。


∧Luc Tuymans in his studio. Photo: © Alex Salinas

来源:追学网

网址:http://www.zhuixue.net/wenhua/27478.html



史蒂尔·斯蒂尔曼

史蒂尔·斯蒂尔曼(Steel Stillman):美国视觉艺术学院教授、艺术评论家。



吕克·图伊曼斯作品



吕克·图伊曼斯

吕克·图伊曼斯(Luc Tuymans),1958年生于比利时莫特赛尔,1976年在圣鲁卡斯艺术学院学习绘画,并曾就读于布鲁塞尔坎波视学艺术高等学院,随后在布鲁塞尔大学读艺术史,1985年举办了他的第一次个人画展,2001年其作品代表比利时参加第49届威尼斯双年展,2002年应邀参加德国第11届卡塞尔文献展,2007年在比利时安特卫普当代艺术馆举办《我不懂》个人画展。今在安特卫普生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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