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兴·融合·诗意·唯美
——杨明清先生油画的艺术特色
文/赵以保
(三峡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博士)
杨明清先生祖籍浙江，出生于武汉，工作于宜昌，师承于西安美术学院和湖北美术学院，写生于大江南北，视绘画创作为生活方式。由于杨明清先生与生俱来的江南文人细腻气质，加上转益多师与执着勤奋，其油画创作取得了耀人的成绩，其作品多次入选国展并获奖，其中最近一次获奖为“2020中国百家金陵画展金奖”。对其油画创作进行理论提炼，一方面是对杨明清先生几十年执着于油画创作的工匠精神的充分肯定；另一方面试图通过评介其艺术创作经验，以飨同好。
2020中国百家金陵画展金奖作品
然而，杨明清先生油画创作题材丰富，形式多元，对其全面评介十分困难。笔者以现场访谈与作品观摩相结合，提炼其油画艺术主要呈现以下特色：一是在创作缘起上，神会心得，有感而发。杨明清先生油画创作注重物我适然相遇后的感兴触动；二是在创作技法上，中西相参，多元融合。杨明清先生在油画技法运用上表现出博采众长，不受束缚的特点；三是在主题意蕴上，生存追问，诗意营构。杨明清先生通过油画语言符号传达其对工业化进程中，人的理想生存空间的反思与创构；四是在艺术风格上，视觉唯美，意境明净。杨明清先生油画在整体气质上，富有节奏、韵律感，呈现出浑然天成的意境美。杨明清先生在油画创作中，坚持表达自我，用艺术语言呈现其所见所感，精心创构沁人心脾的诗意空间，传达对时代的关切与思考。
《见证·武汉2020》油画丙烯 150×180CM
（武汉记忆全国展收藏）
（十二届全国美展、南京国际展收藏）
一、神会心得，有感而发
众所周知，比较成熟的画家，一般都不存在技术上“怎么画”的问题，但往往会为“画什么”而纠结。“画什么”类似于学术研究中的“选题”，只有确定了“选题”，才会有接下来的查资料、撰写、论证等。同样道理，艺术家只有首先解决了“画什么”，也才能谈得上构思、酝酿、创作等后续环节。因此，在与杨明清先生访谈中，笔者对其创作缘起问题特别感兴趣，据介绍其油画创作缘起于外在对象的感兴触动。他的油画创作是他与外在世界适然相遇后的神会心得，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绘画是画者的手段和媒介，它表达的是画者情绪和感受，只有发自内心的绘画，才是真正的艺术”。“画什么”的问题，在杨先生看来，不过就是将真情实感呈现出来而已。
121.5×91.5cm2021
因此，在杨明清先生的油画创作中，“画什么”取决于杨先生与对象之间的感兴触动、有无心灵的震颤、有无情绪和感受。 根据笔者掌握的材料来看，杨明清先生近二十年间，热衷于创作《空间系列》《园林系列》《悟系列》等，从创作于2006的《空间系列之一》中，杨先生在题记中提到创作缘起：“走到工作室楼梯，在阳光映照下，特别有感觉”；再如《空间·对话系列》创作于他对北京798建筑空间的心领神会；杨先生的一系列《游走江南》《梦园·林语》组画的诞生，缘起于其带学生到江浙采风，江南传统园林对其心灵震颤、诱发。类似创作还有《迹》《风景写生》《人物肖像》系列，杨先生总会提及通过画艺呈现刹那时的心灵触动，有感而发。
（风景风情全国油画展优秀奖）
（第三届全国画院优秀作品展）
(湖北美术学院收藏)
笔者研究绘画理论多年，如果从绘画理论上来看，杨先生这一油画创作特色也是值得充分肯定的。以中国传统绘画理论为例，众所周知，宫廷院体画之所以被持文人画观点的理论家所诟病，其中主要原因在于宫廷画院画工们的绘画创作受制于宫廷审美意旨，并非有感而发。因此，邓椿批评为“咸竭尽精力以副上意”。文人画理论集大成者的董其昌甚至直接以绘画创作是否是兴会来临、一挥而就，作为文人画的划分标准，他说：“寄乐于画，自黄公望始开其门庭耳”。笔者是认同这一绘画美学观的，画家只有在不受外在束缚，自我生命力才能获得完全敞开，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自我主观能动性，如果画家为外物所役使、为市场所左右，又谈何能够做到自由挥洒，有感而发呢？
（三峡美术馆收藏）
80×200CM 2021
同样，以西方绘画美学发展史为例，他们也是由正统油画创作注重写实，到现代主义绘画注重表现、抽象、立体等审美转向。笔者认为从绘画创作缘起的角度来说，从作自然的奴仆注重写实，发展到注重画家的主观情绪的表现，是有时代合理性的。尤其是随着摄影技术的广泛普及，绘画在逼真再现对象方面的优势荡然无存，但是画家只画自己在生活中的刹那感兴，只画外在对象与主体在适然相遇后的神会心得，也就是杨先生所谓的“有感而发”，这是摄影、科技所无法替代的。因此，笔者对杨先生油画以“有感而发”为起点，给予了充分认同，如果艺术家一味追新潮、一味迎合市场，终会丧失自我创作个性与特色。
70×180CM 2019
杨先生油画创作起点是“有感而发”，但又特别注重艺术语言的锤炼，在油画技法运用上也颇有特色。对绘画语言上的考究与匠心独具，又让杨先生与文人画末流一味高标“写意”，泛无章法、任意涂抹形成鲜明区别。
（全国风景静物油画展收藏）
二、中西相参，多元融合
杨明清先生油画创作在技法运用上，表现出中西相参，多元融合的特点。这与他坚持的绘画创作观念紧密相关，在他看来，不论是油画还是国画，不过都是表达物我感兴触动的手段与媒介而已，凡是有助于呈现主体与外在对象的感兴、情绪，艺术语言可以任意采撷，不拘泥于某家某派。
纵观杨先生油画艺术，在技法运用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中西相参的特色。杨先生近些年画了大量《空间·对话》《梦园·林语》《空间》系列，这些绘画从艺术语言层面上来说，是中西相参的。众所周知，西方油画艺术在技法上以“色彩”、“光影”、“焦点透视”为特色，但是杨先生这些“空间”系列绘画中，却是以“灰”“白”“黑”为主，把油画的绚丽用色特点弱化到了极致，例如三联丙烯油画《空间·对话22》作品，画面以“黑、白、灰”为主色，初看上去，给人以中国水墨画的感觉。可以说杨先生的空间系列都给人一种中国山水画的视觉印象，尤其通过三联并置构图方式，有效地将中国传统山水画的“移步换景”的“散点透视”技法，巧妙地运用于油画创作上，增强了画面的纵深度、时空感、丰富了画面。笔者认为杨先生在技法上的中西化用，是非常成功的，在呈现时空变迁的时代感上，用“灰白黑”类似于黑白老照片一样的效果给人怀旧感，更加符合杨先生“空间”系列油画创作的初衷，他说：“这一系列油画是有感于参观北京798建筑空间”，他是将对包豪斯建筑与时代新建筑的有机结合，呈现的正是历史与现实的发展变迁，引发观者的想象。笔者通过访谈得知，杨先生的本意在于表现时代感、历史感、厚重感，透过画面斑驳的石灰墙皮，观者仿佛看到了中国社会变迁的历史缩影。
80×180cm2021
（南京国际展银奖）
杨明清先生创作技法上另一突出特征为将多种艺术类型融合，表现出自由洒脱，博采众长。杨明清先生的《对话·空间》《空间·融合》系列油画创作，从油画命名中也有所体现杨先生试图将历史与现代、空间与时间、东方与西方、绘画与设计、绘画与摄影、绘画与雕塑等多元融合、对话的创作意图。
笔者再以《对话·空间22》油画作品为例，简析杨明清先生的油画语言特色。从画面整体效果上来看，本作品给人以黑白老照片的视觉印象，在油画中融合摄影效果；在黑白灰色彩总体基调上，将雕塑作品《思想者》以蓝色形式融入画面，使整幅画在黑白灰统一中富有变化，给人以音乐般的节奏感，可以说又融合了雕塑、音乐艺术于油画创作；另外，不论是置于画面中心的墙面，还是有意布局在画面顶端的鸟巢，也起到打破画面的统一性效果，使画面充满变化、层次感，又给观者不得不联想到杨明清先生对设计艺术空间布局技法的借鉴、吸纳。类似油画语言特色比比皆是，限于篇幅，笔者不再赘述。
2016（私人收藏）
三、生存追问，诗意营构
在主题意蕴上，杨明清先生通过油画语言符号传达其工业化进程中，人的理想生存空间的追问与反思。观者透过其油画符号，可以感受到杨先生油画艺术强烈的人文关怀，引人深思。随着工业化进程以来，人的生存空间发生了巨大变化，乡村不断被高楼大厦所挤占；鸡犬相闻的田园牧歌不断被车水马龙所替代，乡村、田园成为了萦怀梦绕的乡愁。杨明清先生的大量油画作品，之所以充满历史怀旧感，可能正是杨先生对田园牧歌般乡愁的一种怀念方式。
（三峡美术馆收藏）
50×60CM 2019
笔者注意到杨先生油画创作多年来，一直坚持的主题完全可以概括为“生存空间”，像《乡村系列》《家园》《园林系列》表现生存空间比较明显，还有一类作品，如《对话·空间系列》《巢》也可以理解为生存空间主题。可以说，杨先生对“生存空间”主题呈现不仅作品数量众多，而且质量高，尤其《梦园·林语》《对话·空间》《乡村系列》是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纵观杨先生“生存空间”主题油画又可以分为两种类型：
一是理想生存空间追问与反思。笔者注意到杨先生创作于2007年的《家园》油画，绘画命名虽为“家园”，但这幅作品以暗色调为主，田园里唯一的一些绿色也是充满衰败感的黄绿，完全不同于杨先生大量的以《乡村》命名的系列油画，表现乡村的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家园》这幅作品基调却和杨先生的《空间》系列作品接近，笔者认为这是杨先生所实际感受到的现实中的家园，在商业化、城市化进程中不断凋敝，乡村空心化，一些深富历史底蕴的传统村落存续面临危机，这些时代变迁，在杨先生的油画艺术中有着淋漓尽致的呈现。
（全国中青油画展）
笔者还发现杨先生在《空间》系列油画中的几个有意思的细节，首先，杨先生的《空间》取景多是楼梯道，例如《空间系列之一》《空间NO2》《空间NO3》一直到《空间NO45》都是表现楼梯道，杨先生在《空间系列之一》创作题记中给出了答案，他说：“楼梯口与走道的交接处，这个空间可以向上下左右的方向延伸，其结构复杂而有趣味，给人以想像的空间。”在笔者看来，这正是杨先生的隐喻所在，他是在追问我们理想的生存空间在哪里？我们是不是在楼梯道这个可以上下左右方向延伸的空间处，反思与追问我们该向何处去？其次，杨先生在《空间》系列油画中特别醒目地在画面中设置了红色的消防栓或红色的煤气管道，在整个黑白灰色调中，有意设计红色消防栓，一方面是使画面有变化，增强节奏感，另一方面，笔者深以为是杨先生在通过红色符号警示我们，反思在四壁高墙的空间里是不是理想的生存空间。再次，笔者还注意到杨先生在《空间》系列油画中，还喜欢设置惊恐失措的飞鸟，空中飞行的飞机，这些无不是隐喻在冰冷的钢筋水泥的包豪斯建筑里，人也如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样失去了自由，压抑的氛围，犹如失措的飞鸟。
二是理想生存空间营造与憧憬。杨先生关于“生存空间”主题，还有一种类型相对幽静、明丽，给人以一切美好的想象。在笔者看来，这是杨先生通过画笔精心营造的理想生存空间，为快节奏、身心俱疲的当代社会创构的远离尘嚣的心灵栖息的诗意空间。
笔者在杨明清先生工作室，现场观赏了他的部分《梦园·林语》作品，现场感受正如诗中所说：“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有种无以言表的幽静愉悦、沁人心脾。在笔者看来，艺术的价值正在于此，通过艺术符号在现实生活之外，创构晶莹剔透的灵境，诚如恽南田所说的“皆灵想所独辟，总非人间所有”。
（可见之诗全国油画展收藏）
笔者仅以《梦园·林语10》为例，简析杨先生营构的冰清玉洁、晶莹剔透的诗意空间。这幅作品，同样是中西相参的，以西方油画形式呈现的东方韵味，给人以中国写意水墨画的视觉效果，黑色的柱廊、树干，灰白色的枝叶，犹如晶莹的雪花，澄澈的溪流中的红色游鱼，自由嬉戏，给人宁静、简洁、悦适，这应该就是杨先生所想象与憧憬的理想的诗意空间。因此，我们才可以理解杨先生为何将其命名为“梦园”。
（2018全国油画展收藏）
四、视觉唯美，意境明净
通过现场访谈，笔者更加深入地了解到杨明清先生对待油画艺术勤奋、执着，视艺术创作为生活方式，自我要求极高，有种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气质。因此，杨明清先生的油画艺术在整体风格上，还是以形式唯美，意境明净为主，杨先生非常注重艺术语言的实验与视觉效果呈现。诚如笔者前文所述，杨先生的油画艺术也充满着时代关切与忧思，但是杨先生在油画创作中，并没有刻意呈现苦大仇深、晦暗沉重，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走进他精心营建的美的艺术世界。
150×180cm2021
120×180cm2021
杨明清先生油画注重视觉美感营建，与他的艺术观念有关，他说：“绘画是视觉艺术，画面的品质和语言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杨先生的油画作品，画面的品质与语言极为讲究，极力创构布局严谨，于统一中富有节奏变化，营造视觉效果。例如《空间》系列油画，整体画面为黑白灰，但是杨先生总在适当的位置布局红色、蓝色等打破画面的单一性，给人节奏感；杨先生为了达到画面层次感，通过三联、四联并置的方式，将中国传统绘画的散点透视引入《空间》系列、《园林系列》，每一联中画面已经结构完整，但是通过几联并置处理，又可以将几个相对独立的空间，串联起来，构成一个深富层次感、韵律感的更大的空间，强化了艺术感染力。
120×300cm2021
100×320cm2021
杨明清先生的油画在风格上还有注重借鉴东方意境美学特色，追求咀嚼不尽的言外之意、味外之味，在有限的画面中，达到以少胜多，强调“计白当黑”、“无画处皆为妙境”的明净、简远的想象空间创构。尤其在《空间》《园林》系列作品，基本上以黑白灰为主杨先生将油画色彩简化到了极致，笔者认为这与杨明清先生的东方艺术气质相关，中国传统美学整体上来说，还是更为倡导出水芙蓉般的清新自然美，而反对错彩镂金般的雕饰人工美，艺术虽说是人的创造，但是中国传统艺术美学强调“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效果。杨明清先生作为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的艺术家，不得不受到传统艺术美学的影响，在西方的油画艺术中实验着东方美学精神。尤其在《梦园·林语》组画中，给我们创构了宁静、干净、简远的远离尘嚣、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给人以可游可观可居可止的唯美视觉享受。让我们期待着杨明清先生在中西绘画融合道路上，取得更大成绩。【完】
工作现场
工作现场
工作现场
工作现场
杨明清简历
杨明清，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毕业于湖北美术学院 , 进修于西安美术学院，中国能建书画协会副主席，九三学社中央书画院画家 , 湖北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宜昌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 三峡电力职业学院副教授，三峡大学艺术学院客座教授，三峡画院画家。中国百家金陵画展金奖、南京国际美术展银奖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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