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视角看字母词

日期：2012-10-13 作者：宋晖 来源：文汇报 

多视角看字母词 一种语言中有多少字母词会影响到这种语言的“安全”？

　　宋晖

　　《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后附字母词引发了一场有关字母词的讨论。

　　对待字母词的态度，我们要有一些文化自信，一方面我们要使中国文化要“走出去”，但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把外来文化“请进来”，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文化多样性。

　　

　　梳理一下近来见诸各类媒体的有关字母词的讨论，无非是一条导火索，两派观点。导火索为《现代汉语词典》（第六版）（下称《现汉》）后附字母词。一派提出质疑，一派针对质疑应答。其实，这种针对质疑应答的方式很难解决问题，我们更希望跳出质疑本身，寻求一个更明晰的学理路径以正视听。但首先必须指出的是，本人通读《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并未发现这四章28条中有关于字母词的相关规定。所以，任何指责《现汉》收录字母词违法之言论均无法理支持。《现汉》作为一本工具书，尤其是在没有专门的字母词词典的情况下，在附录中收录字母词供读者检索，对于提高国人的文化素质，对于提倡文化多样性，对于彰显国人的文化自信均有利无弊。

　　字母词一定是外来词，作为语言的载体，字母也是文字的一种，在这一点上字母和汉字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印欧语系国家在接受汉语外来语时，和汉语处理外来词一样，也可简单分音译和意译两种，前者如kungfu（功夫）；后者如《Journey to the West》（《西游记》）。由于汉语并没有实行彻底的拉丁化改革，至于拉丁化的问题不是本文要旨，所以不多言。（只是想说汉字作为最古老的文字之一，它的存在更有利于中国文化的传承，早在2010年就有学者提出汉字应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所以，如果在不增加新造汉字的情况下，就必须使用字母词。原因很简单，语言使用必须要服从语言经济性原则，任何的“管制”，无论是行政的，还是法规性的，都不能僭越这条原则。

　　语言经济性原则，说的通俗一点就是人类在用语言进行表情达意的时候，形式越简单越好。用哪种语言形式，不用哪种语言形式，“管”与“不管”都无济于事，尤其是口语。古人尚且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晚晴时，黄遵宪写的“我手写我口，古岂能拘牵”的本质就是呼唤书面语要与口语一致，书面语可以通过一些制度进行约束，但口语却无法制约，如果我们真的靠行政法规对语言的发展进行限制，那么最后的结果无疑是回到书面语和口语分离的境地上，因为使用者在口语交际时仍会从简。比如我们央视可以在播报时用“美职篮”，但球迷看球时照样用“NBA”进行交际，你如果拿法规来限定口语一定以失败告终。试想“NBA”相较于美职篮（meizhilan）哪个更简单一些呢？字母词之所以能够进入汉语，除了我们对外政策不再闭关锁国外，如果从前述学理上也更容易理解。

　　当然对待字母词的态度，我们还要有一些文化自信，一方面我们要使中国文化要“走出去”，但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把外来文化“请进来”，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文化多样性。语言发展是在接触中发展，纯而又纯的语言是没有免疫力的语言，我们为什么不大度宽容一些，对待自己的语言从容淡定一些。如果说，这几个外来词就危机到我们的语言安全问题，那只能说明我们不够坚强，对待强者来说，对手越强，越能突显我们顽强的战斗力和生命力；对待弱者来说，对手越强，越能突显我们的不堪一击，越能透视出我们弱不禁风。汉语没有生病，有几个病菌也对我们提高自身免疫力有益，我们更无须进ICU（重症监护病房）。汉语在当下世界展现出的活力不必多言，在近日举办的2012东南亚地区汉语国际教育研讨会，我们获知汉语在东南亚地区每年都以倍增的速度发展。

　　至于字母词不易理解的问题，恐怕也无需担心，因为任何的口语词都是不可脱离语言环境独自使用，而语言环境使交际成为可能。在人人网首页上写有：“中国领先的实名制SNS社交网络”，“SNS”肯定为一些人所不知，但针对特殊的人群，您说它影响交际，也未必得当。在特定的语境下，类似这种词语还是不难理解的。诚如到了医院看到“ICU”一样，没有人会说不理解，即使真的不解，我们也不能把“无知”当做拒绝新知的接口，那样我们的发展真的无法“与时俱进”。对字母词的争论隐藏着对文化多元性的态度，但我们深信只有对其他文化尊重，我们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那么，一种语言中到底有多少字母词会危机到这种语言的安全，目前还没有研究成果，但国家对这方面早有重视，据了解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21世纪以来先后成立了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以及平面媒体语言研究分中心（北京语言大学）、网络媒体语言研究分中心（华中师范大学）、海外华语研究分中心（暨南大学）、教育教材语言研究分中心（厦门大学）、有声媒体语言研究分中心（中国传媒大学）等分中心。目的在于量化语言国情，有效对国家语言资源进行动态分析与管理，并运用现代化技术手段处理和利用语言国情资源，提高汉语在世界上的影响力。近几年，语言真正地走进了寻常百姓家，“社会”语言学成为了显学，《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俗称“绿皮书”）已经陆续出了7部，商务印书馆更是每年都有新词语公布的新闻发布会。可以说，无论是字母词还是流行语都在监控之列。我们真正应该关心的是哪些词已经进入基本词汇领域，字母词的流通度是怎样的。如果从语用学的角度来看，我们似乎更关心这些字母词是怎样和其他词语搭配使用，有哪些规律可以提取的。这些都是崭新的课题，需要我们的语言学者关注，但愿这场本不该有的风波早日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