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许沁 本报实习生 魏嘉
正在规划建设中的黄浦区中央商场地区，沙市一路、沙市二路等路名或者还将继续保留，即便中央商场地区未来会有全新的样貌，但走过这些熟悉的街路，你可能就会想起曾经在这里淘老式收音机的点点滴滴。
作为外滩金融集聚带核心区，南外滩地区未来的呈现模样，自然是上海又一个城市中心，但不变的是这一地区的文化肌理。类似竹行码头街、万豫码头街等，极富历史特色和港口韵味的路及路名，都将保留。不是作为市政道路之用，仅仅是一种传承式的留住。站在路口或者对面的老房子望向浦江，你的记忆中会瞬间流淌出关于老上海的图景，潮起潮落，街挑担扛，码头号子，那些只有在上海，只有在黄浦江畔，才会生出的故事。还因为老路的保留，会让小尺度的街巷亲切感依然存在，有 “老上海”的回味。
这正是黄浦区区域版图不断变化背后，依然不变的坚守和传承，是对上海历史文脉的保护，是对海派文化记忆的留念。
（一）
在黄浦区规划和土地管理局局长徐明前眼里，一条条马路，一个个名字，不仅是一种符号，还是一种文化积淀，背后往往有着丰富的故事和生动的人物。保留值得留下的路名，是对城市历史文化肌理的传承。
1945年时上海市共分设30个区，设立的第一个区因濒临黄浦江，即以“黄浦”命名，这是黄浦区得名之始。上海解放后，区划几经调整。2000年7月1日，原黄浦区、南市区“撤二建一”成立黄浦区。2011年6月8日，黄浦区、卢湾区“撤二建一”再次建立新的黄浦区。外滩、南京东路、城隍庙、新天地、淮海中路等闻名中外的上海地标，从此珠联璧合。很多人说黄浦区是上海最中心的城区，其实不为过，它是上海经济、行政、文化中心的所在地，区内的国际饭店、海关钟楼国旗杆位置等先后被认为是上海市的绝对中心。
对于老路名的重视，是黄浦对上海历史文化的尊重。
区域版图历经多次调整的黄浦区，一方面面临着大规模的旧区改造任务，另一方面又在积极打造外滩金融集聚带。在历史与现实交汇的当下，如何最大程度将有着无限历史回忆的老路名予以保留，这是黄浦区必须面临的问题，选择有时很难，但很多时候需要“迎难而上”。
（二）
有一些道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重新命名，但还有不少道路的名字值得珍藏。
南外滩地区有许多垂直于黄浦江畔的道路街巷，呈现出这一带特别显著的鱼骨状风貌肌理。去年，南外滩公示拍卖的两个地块，在其土地规划中，就严格要求仍然保留其中的“竹行码头街”和“万豫码头街”两条路及路名。在该地块的规划版图上，记者看到，东边的黄浦江呈S形，垂直于黄浦江畔呈平行状态的两条街巷——“竹行码头街”和“万豫码头街”均留白，街巷名字清晰可见。
在历史上，南外滩地区多码头。当时，轮船靠岸，渔民挑担，沿街上岸。沿用能够体现码头文化的历史道路、街巷名称，保留下带有浓郁市井味的老路名，就如同将历史的记忆保存下来，感受当年码头周边商业的繁华、航运的发达、市井的喧闹……正如黄浦区委书记周伟反复讲的——“老外滩是新的，新外滩是老的”。
城市在变，但城市文脉不能变。上海城市文脉的集中体现，就在外滩，这里被专家认为是保存最好，历史价值最高的区域。而南外滩的改造，不仅是城市的更新，更是老外滩的延续。南外滩最早是仓库，是码头，是堆场，后来的浦江两岸开发和世博改造，让这里有了一些改变，但与此同时，南外滩本身的历史建筑又需要好好保护。如果说老外滩的新，是新在功能上，那么新外滩的老，就是指对传统经典的继承。
“保留街巷，就是保留了南外滩的垂直肌理。”徐明前说，在规划时，要保留大量的道路走向，能够利用的尽量利用，对于能够体现并传承老城厢特征和内涵的文脉，能保留的一定要保留。
备受大众关注的董家渡13 15金融地块，也对其中的街巷进行了保留。该地块区域同样是垂直于黄浦江的肌理，地块较大，每块地占地将近7公顷，规划为新的城市金融中心。在董家渡13、15地块的附加图则中，可以很清楚能看到垂直肌理的保留。
豫园附近的老城厢地区，正在开发中的露香园地块，市区相关单位对这里的旧区改造，同样坚持了这样的目标：改造后既要体现通透感，房屋、楼宇之间即使小尺度也要给人宽阔的感受，同时又要让人穿梭于大街小巷还有一种“老上海”的回味。
（三）
关于路名的采访，也让记者长了不少知识。
之前，记者一直以为 “大马路”（南京路）、“二马路”（九江路）、“三马路”（汉口路）、“四马路”（福州路），在解放前是客观存在的，是路牌上就这么写着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大马路”“二马路”之类的叫法完全是俗称，“学名”就是南京路、九江路、汉口路、福州路，解放前就已存在。
“不同于一些新建区域较多的区，会有很多新的路出来，黄浦的路名变化其实是比较少的，更多的是地名的变化。而且，老南市、老黄浦，更多涉及的是‘废止路名’。”徐明前介绍说，在市规土局、市地名办指导下，黄浦区的地名管理科，处理更多的是日常的地名（指广场、大厦、小区等分级）变更。改革开放以来，“三区组合”之后的黄浦区，路网结构基本稳定，不像郊区、新工业园区开发或新城镇建设中网格地块不断生成、不断变化。
从黄浦区规土局提供的资料可见，近年来，黄浦被注销的路名（区域版图上已消失）主要集中在南市区域，包括：里萃丰弄、洞庭山弄、剪刀桥路、顾家町弄、谈家路、医院路、里咸瓜街等。道路名称发生变更的有：广福街更名为广福弄、三林路更名为豫春路、毛家路更名为毛家园路、少年路更名为黄浦少年路、唐家湾路更名为黄浦唐家湾路。新辟道路有一条：建国新路（西藏南路——肇周路）。
此外，解放前后有一些道路名称发生变化，主要集中在原卢湾地区凡以西方人名地名命名的，基本上全部更改，大部分采用我国城市或名山大川的名字，或者古代地名来命名。比如：霞飞路曾改名泰山路、辣斐德路改为大兴路等。新中国建立后，为保持路名稳定性，便利人民生活，对以孙中山、张自忠等伟人命名的道路，不予更改或恢复原路名。原卢湾区道路命名原则上根据浙江省、江西省隶属市、县名称及区片名派生出来，比如：绍兴路、永嘉路、建德路、瑞金二路、南昌路、吉安路、打浦路，以及2009年命名的富润路（浙江镇名）等。2009年之后，原卢湾地区也没有新的路名。
在原黄浦区，道路名称变化比较频繁的是解放前，比如：山东中路1865年命名为山东路，1945年命名为山东中路；福建南路1863年叫杜浪路，1872年更名为图雷纳路，1876年改为郑家桥街，1943年叫永泰路，1945年改为福建南路；滇池路 1899年初叫仁记路，1943年改为滇池路；黄河路1887年叫东台路，1904年叫派克路，1943年改为黄河路，等等。
（四）
一条路名的更改，想象中似乎很简单，其实非常难，涉及千家万户和许多企业，成本很高，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必须慎之又慎。
在黄浦区内，有一条路名用上海话念，其谐音听起来有些不吉利。多年来，更名呼声较大，但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决定不更改。“如果一改，这条路上所有住户的相关信息都要变，极为繁琐，所以最终讨论下来，还是决定不变为好。”黄浦区规土局副局长施睦弟告诉我们，就此事他就参加了七八次座谈会。
“更改一条路名，其难度到底有多大？不谈人力精力，仅是更改路名的成本，差不多就要数千万元，区域人口越多，成本就越高。”黄浦区规划和土地管理局地名管理科科长黄伟说。更改一条路名，牵涉的事项和细节很多。对普通居民来说，路名改了，身份证、户口本、房产证、结婚证、护照，以及水、电、煤等各项公共事业费的寄送地址，都需要更改；如果是注册在该条道路上的企业，还要变更企业营业执照地址、税单地址等诸多事宜。
此外，还有可能要考虑周边路牌、交通站点等更名，随之还可能带来诸多指示标志的更改，可见路名变更，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黄浦的路及路名的变化就更难。
由于所在区域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有将近一半涉及历史文化风貌保护，与此同时，区域内旧里改造量极大。
如何在积极推进旧里改造的同时，兼顾历史文化风貌的保护？黄浦区坚持一条原则：尽可能保留城市文化肌理。
徐明前坦言困惑和压力：“像上海市老城厢历史文化风貌区保护规划，就对改造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诸如层高的限制、楼间的距离、路名的保留等，但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越多的附加条件，带来越多的制约，给本来就高成本的旧区改造带来更大压力；楼盘间距的限制，可能直接影响到房屋的私密性；文化和商业的矛盾，始终非常突出。 ”
为了在开发改造的同时保护城市街巷的历史风貌，规划时还有“三个诀”——密、窄、弯。所谓“密”，即“路网密”；所谓“窄”，即“道路窄”；所谓“弯”，即“路径弯”。
密窄弯，目标都是为了城市文化的传承和历史文脉的保护，讲究小尺度，突出人性化。如果将大城市新规划的六车道、八车道之类的超宽道路放在黄浦，很明显不和谐，也显得很突兀；“弯”也是限制车速的巧妙设计，主要保留老城厢的风味。通过这样一系列的技术手段，才能更好地实现改造与传承相结合的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