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投只是国家权力运用的方式，而不构成权力的来源；加泰罗尼亚以公投“建国”，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从积极的方面看，这场危机促进了西班牙朝野上下的团结，并再次提醒人们：国家内部的差异始终存在，但只有在维护统一的大前提下，才能讨论差异。
近一年来，欧洲的热点从英国脱欧转移到德国大选，现在又到了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
加泰罗尼亚“独立公投”一石激起千层浪。西班牙首相拉霍伊已启动“核选项”，依据该国宪法第155条，解散加泰罗尼亚地方政府，介入地方议会运行，全面收回自治权。可以说，在承平日久的欧洲，“加独”风波重新唤起了公众对国家权力基本框架的关注。
如何维护国家的统一，如何维系国家的生存与完整？在二战后的欧洲，多年来少有人认真思考这两个问题。加泰罗尼亚以公投“建国”，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性；毕竟，公投只是国家权力运用的方式，而不构成权力的来源。即便如此，强调一体化的欧洲再次面临“国家性”的危机，难免给人恍若隔世之感：这片作为主权国家发源地的大陆，又回到了从前。
加泰罗尼亚事变让西班牙面临40年来最严重的事态，攸关该国领土完整及在欧盟的地位。不能不说，一部分西班牙人的慌乱表现，暴露出他们对“国家”的认知存在不足：主权国家强调单一和最高性，但国家内部的差异从未消失，在容忍差异与政治统合之间需要平衡。现在，“加独”对西班牙政府来说不仅构成法律挑战，更是对西班牙国家性的挑战。
纵观近代以来欧洲盛行的政治思潮，一个很重要的分支就是“国家至上”。我们要看到，正是经历了几百年的国家建设运动，欧洲才可能在二战结束之后走向一体化之路。欧盟的一体化程度已经很高，但它依然建立在主权国家的基础之上。
此次加区公投之后，欧盟的表态也非常有趣。欧盟理事会主席图斯克说，相信西班牙中央政府可以在法律框架下解决问题，同时警告加泰罗尼亚地方领导人，“不要让对话变得不可能”。欧盟还明确表示，即便加泰罗尼亚独立了，它也不能获得欧盟成员国的身份。
加区公投引发的危机大大超越了一个多月前的设想。尤其严重的是，它带来的震荡已波及到经济层面，一些总部在加泰罗尼亚的跨国公司正在酝酿撤离。可见，加区的富裕也是在西班牙及欧盟的框架之下实现的，如果独立了，结果变成“弃儿”，并不是明智之选。
往好处想，这场可能导致国家分裂的政治事故，让西班牙朝野更加团结。在野党领袖早就明确表示，强烈支持拉霍伊首相激活宪法第155条：如果自治区不能履行宪法赋予的责任，中央政府就可以取消其自治权，直接接管。正是因为完成了内部整合，马德里才有足够的底气拒绝加泰罗尼亚地方政府要求“无条件谈判”的提议，坚称只有在一个国家的框架之下才能讨论“差异”，包括加区要承担多少税负、享受多少优惠。
加泰罗尼亚独立的搁浅给欧洲人提了个醒：公投并不能成为建国的依据——如果公投建国可以轻易实现，无疑会加剧政治体的裂变，与一体化的逻辑是背道而驰的。
从苏格兰公投到加泰罗尼亚公投，到底是偶发现象还是政治思潮变迁的征兆？主权、民族国家这些概念，在欧洲经过了几百年锤炼而被奉为“普世真理”，却似乎在一夜间蒙受挑战。另一方面，看到西班牙政府空前强硬的姿态，我们可以稍稍安心；至少就目前的事态发展来看，“国家是合法垄断使用暴力的组织”这一论断没有过时。
作者是吉林大学公共外交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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