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下力

翁武侠

下力，是一个透着古老色彩和裹着辛酸苦味的词语。对从事这个行当的，说好听点是搬运工，说不好听点就是个下力的，当下重庆人通常把从事这个行当的人叫作“棍棒”。

在我们的那个家乡，这种求生存求生活的下力挣钱现象，也是普遍存在。上世纪20年代初期，在家乡的崇山峻岭中，有大小数十个煤矿，年产原煤60万吨左右。而这些煤炭的运出，就是靠着成千的下力人用扁担用篾筐用肩膀用双脚运送到十几里的嘉陵江边的。那时，长长的青石板铺就的山路上，日夜响着奔忙的脚步，滴着辛酸的汗水……。

几十年后的五、六十年代，由于交通的不便，一些小煤矿的煤炭，一些商店中用于商品的包装物，一些石灰窑的石灰，一些要运送到偏僻山区的商品和产品，都还是要靠人们用下力的方式用肩挑背扛的艰辛来实现其运转的。

下力是件出力气流汗挣零钱的活计，这些大当量的劳力劳作当然应该是大人们的事情，与还在小学校读书，身体还十分稚嫩的，还十分天真无知的孩童没有丝毫的关系。但那时，却有许多家的孩子，因家庭贫困的原因，不得不过早的走在这条苦累相交的下力的路上。

在与街坊小朋友的交谈中，自己获知了可以去下力可以挣点小钱的这个事情。下力的项目就是搬运沙砖，把开采的沙石打制成砖的样子，用人力搬运到大山的那一边，那里正在修建一条公路。

能挣点小钱，总能打动一些人的心思。小伙伴中，就有几个人为这事而蠢蠢欲动，其中就包括了我。

搬运沙石不需要过多的准备，只需要一条扁担，家里有一条是现存的，还需要两根绳子，在家里翻一翻找一找还是有的。

下力这个事情，不要人引荐不要人介绍，自家去就是了。

沙砖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半山坡的一个角落里。第一次前去，只得照着别人的样，选好沙砖，把它们放在绳子上面，用绳子套好，再把绳子的另一头套在扁担的两端，用肩膀把它们桃起，向要去的地方走去就是了。

我开始选了八块沙砖，一边四块，扁担一套上想站起来就走，一百多斤啊，那能由得你直起腰来，太重了。这样的事情来不得贪心，只得去掉一半，一边就只有两块了。

用扁担担东西这样的事情，自己以前是没有干过的。当时自己挑东西时的样子，回想起来，十分的好笑，也十分的难受，一般人挑东西，是扁担横在一个肩膀上，担的东西在一前一后的，而我的当时，却将扁担横在脖子后面，想用两个肩膀来乘力负压，担的东西横在两边，腰难直，脚难迈，左右摇晃，狼狈的样子，难以描述。

来都来了，就得坚持。步子迈不开，只得一步一步地挪动。不久的路上，喘气声大了，汗水齐刷刷地来了，脚杆也软起来了，背上也酸起来了，但还得前行，那怕一小步一小步的象蜗牛似的爬行。

肩挑下力的山道一上一下，尽是陡坡弯路。密林深处，青石块上休息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是一脸的苦楚，满眼的无神。痴痴地望前，似乎难有尽头，没有尽头。

千辛万苦后，费了好大的一天，自己还是到达了十几里路外的收沙砖的地方。总算到了，顿感一身的轻松。

工地方收了沙砖后，会在一张不起眼的一张小纸上写上几个字，签上他的大名，撕下给你就是一张收条了，你拿着这样的条子，就能领到工钱了。

这样的下力事自己连续了三四天，实在是腰酸背痛得很，难以持续，不得不打退堂鼓，没有再去了。

十分可悲的是，自己手中虽然有了几张下力流汗得到的可以去领钱的小纸条，不多，恐怕只有几角钱吧，但自己却不知道这个钱在那里去领，怎样去领。茫然之下，这几张领条在我手里搁了好久。

一次，在与小伙伴们的交谈时，谈到了这样的条子。一个比我大些的伙伴竟说：把你的条子转给我吧，免得你去跑路，你去，你还找不到领钱的地方。他这样一说正中我意，能早点把条子换成钱才是正道，是一件大家都高兴的事情。谈成后，他给了我五分钱，我给了他两张条子，还有的条子那时已找不到了。事后想起，我可能吃亏了，一两角钱的条子只换到了五分钱。

2019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