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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生瑜何生亮?

意大利佛罗伦萨,是个英才辈出的地方。

这里,有“文艺复兴前三杰”的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还诞生了“文艺复兴后三杰”的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

这些人中,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是相互最为较劲的两个人。

达·芬奇和他的《蒙娜丽莎》

米开朗基罗

说到达·芬奇,人们脑海中可能会立即浮现出《蒙娜丽莎》迷人的微笑。的确,对于这位被现代学者称为“文艺复兴时期最完美的代表”来说,他最大的成就是绘画。除了《蒙娜丽莎》,《最后的晚餐》、《抱银鼠的女子》、《岩间圣母》、《圣母子与圣安娜》)、《施洗者圣约翰》等,也是脍炙人口的作品。

《最后的晚餐》

《岩间圣母》

但达·芬奇的才能不仅仅局限于绘画。他学识渊博,在音乐、建筑、数学、几何学、解剖学、生理学、动物学、植物学、天文学、气象学、地质学、地理学、物理学、光学、力学、土木工程等领域也都有显著的成就。他全部的科研成果手稿,大约有15000页。爱因斯坦认为,达·芬奇的科研成果如果在当时就发表的话,科技可以提前半个世纪。

跟这样的“全才”处于同一时代,如果你也属于天才的话,会不会感到压抑?

米开朗基罗,应该就属于感到压抑之列。

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伟大的绘画家、雕塑家、建筑师和诗人。

他一生追求艺术的完美,坚持自己的艺术思路。他的风格影响了几乎三个世纪的艺术家。

米开朗基的雕塑作品中,《大卫》、《哀悼基督》自不必说,此外,《摩西》和《昼》、《夜》、《晨》、《暮》以及《垂死的奴隶》、《被缚的奴隶》,也被认为是旷世之作。

《哀悼基督》

《大卫》

这样的一个天才,把另一个天才视作对手,是很自然的事情。

达·芬奇创作了优雅娴静的圣母圣婴与圣安妮像,在佛罗伦萨展出,引起大众赞叹;

米开朗基罗也创作了题材类似的圣母圣婴作品——蛋彩画作品《圣家族》圆图。

《圣家族》中,圣母有一种男性的阳刚,手臂的肌肉结实壮硕,米开朗基罗似乎在对抗达·芬奇极阴柔幽美的女性美学,在同一主题里赋予了阳刚健朗的男性美学特质。

一五〇三至一五〇五年,米开朗基罗还创作了《布鲁日圣母》,作为他一系列对抗达·芬奇“圣母圣婴”杰作的尾声。

以上如果还算正常竞争的话,下面的事情味道就不对了。

按艺术传记作家瓦萨里的说法,米开朗基罗看不起达·芬奇,他一点也不掩饰对达·芬奇的厌恶,以至后者为了避开他而去了法国。另一方面,达·芬奇也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对米开朗基罗画作的“笨拙”水平进行了恶毒的评论。

有一天,达·芬奇在朋友的陪同下,经过圣特里尼塔教堂附近的银行。有几位名人聚在一起正在讨论但丁的一段文字,他们看到了达·芬奇,便让他来为他们解释一下。

正好在这个时候,米开朗基罗也经过这里,达·芬奇说,“让米开朗基罗帮你们解决这个问题吧。”米开朗基罗听了这句话,觉得达·芬奇是在嘲笑他,于是说“不,你自己解释,面对你这样的‘泥塑’大师,我这种连青铜雕像都做不出来的人只能感到羞愧!”说完转身离去,留下达·芬奇在人群中尴尬的沉默。

看来,哪怕是了不起的天才,也有凡人的缺陷。

两位巨匠有过一场真正的对手戏:被共同委托创作佛罗伦萨市政议事大厅的巨幅战役图。

佛罗伦萨市政厅

佛罗伦萨市政厅正门

米开朗基罗负责卡西纳战役,达·芬奇负责昂加里战役,描述与米兰的战争。

策划者希望,两位历史巨匠能为佛罗伦萨留下两件不朽的战役图。

五十一岁的达·芬奇,与二十八岁的米开朗基罗同时开始工作。他们各自做了许多素描底稿。

达·芬奇的《昂加里战役》,画面上马匹嘶叫奔腾,在战役的巅峰,军士怒吼嚎叫,仿佛天翻地覆。

达·芬奇的草图

达·芬奇的草图

而米开朗基罗,从故事中找到了灵感。

一场大战之后,军士筋疲力竭,卸去了盔甲,裸体在亚诺河中沐浴休息。忽然间,敌方发动突袭。将军紧急传令,号召军士立刻整军待战。

米开朗基罗在这里找到了他一贯的美学坚持,生命总是充满突发的危机,在危机中瞬间备战的肉体,正是最具备饱满生命力的肉体。

米开朗基罗速写了裸体军士贲张纠结的肌肉,那些在瞬间紧张起来的肌肉,如一条条顽强有力的蛇的扭动,把战役紧张的主题推到无与伦比的高潮。

米开朗基罗的构思

米开朗基罗的构思

达·芬奇创作的战役是“高潮”本身,米开朗基罗抓住的是“高潮”来临前刹那间准备挑战的激动。

孰优孰劣?相信您有自己的判断。

许多人认为年轻的米开朗基罗在这一次竞争中赢过了对手:他创造了“战争”最震撼人心的片刻。

我们其实无从比较,因为事实上,两件作品都没有完成,留下空白的墙壁,作为历史上永恒的纪念与遗憾。

佛罗伦萨市政厅

也许米开朗基罗在这次对手战中胜出了吧?但整体来说,却未必。

据记载,米开朗基罗对年长他二十三岁的达·芬奇十分不敬。他总是嘲讽达·芬奇,嘲讽他华丽的衣着,嘲讽他永远优雅细致的绅士风度,嘲讽他许多没有完成的作品。

或许,心灵深处,米开朗基罗憎恨自己,面对一个无法超越的对手,一座翻不过的大山?

当他当众羞辱时,达·芬奇总是默默不语,仍然优雅地向年轻的米开朗基罗致敬,转身离开。

达·芬奇会有“既生瑜何生亮”的中国式感慨吗?不知道。但我知道,懂得向对手与敌人致敬,才是真正的强者。

佛罗伦萨市政厅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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