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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不仅只有热干面,来时得带十张嘴

武汉三镇,武昌,汉口和汉阳,名字里都有“口”。汉口的“口”是一个;汉阳的阳,两小拼一大,三个“口”;武昌的昌,可拆并成六个“口”。所以,来武汉,得长十张嘴,否则实在吃不过来。

和许多地方相同,武汉的特色也是从早饭开始的。不同的是,武汉的早饭种类之繁、花样之多,令其他城市只能仰望。

武汉人对早饭的重视程度,更是全国罕见,管吃早饭叫“过早”,听起来颇具仪式感。如同一年里的“过年”,“过早”是武汉人一天里的大事,风吹不动,雨打不变。从清道光年间的《汉口竹枝词》中出现“过早”,武汉人习惯了“过早”,已小二百年。

在武汉,“过早”的便捷程度让人羡慕。大街小巷,菜市场内,小区里面,到处都是卖早饭的小店和摊位,各具特色,让人眼花缭乱。哪家好吃,看排队的长度就能知道。一堆人排队的,肯定错不了,没几个人排队的,也未必就不好。

武汉人“过早”,会根据这一天的工作日程来调整。坐办公室不出门,就吃清淡易消化的;体力消耗大,就得吃能撑时候的,以热干面为代表,武汉人吃得最多,名气也最大。

许多外地人对热干面是有误会的,这种误会主要来自各地卖得“热干面”,确实也是面,而且“热”,“干”,有的干的甚至咽不下去。但是,任何一个武汉人,说起来都会皱眉头:那也配叫热干面?如重庆人鄙视各地的火锅,武汉人认为,只有武汉的热干面才是热干面。这种鄙视,透露出对于家乡的自信和热爱。

武汉的热干面用的是碱面,制作看似简单,工序却一样不能少。面条先煮七八分熟,捞出来用油拌,最好是香油,好了,放在案板上醒,吃时锅里一烫,浇上麻酱调料。各家调料都不一样,有卤水、炸酱,也可加点肉或下水,但是,必须要有萝卜干咸菜,虽然只是一点点,却可以全面提升面的滋味和口感,如同画龙点睛。

论起来,热干面在武汉,名气最大的是蔡明纬,这家老字号,也是热干面创始人留下的,如今有很多家连锁店,装修非常好,除热干面外,还增加了各种武汉的小吃。不过,要论好吃,别家热干面都不差,甚至特色还更突出一些。

我吃过蔡林记、曾麻子,还有无名小摊上的,感觉水准差异不大。问武汉人哪家热干面最好?得到的回答总是:我家楼下。

武汉人吃热干面,并不太挑地方,因大都不差。餐馆的环境更无所谓,因大多不好,再加上,武汉人的就餐地点经常在路上。大街上,地铁口,站牌旁,能看到武汉人端着一个个一次性的纸碗,边吃边走。走着吃,是武汉人熟练地“过早”技术。

武汉大概是一次性纸碗消耗最多的城市。纸碗里,可能是热干面,也可能是豆皮或面窝。

面窝有点像北京的炸焦圈,形状和配料又不相同,是用大米和黄豆混合打成的面浆,加上葱花和盐,炸成一个外圈厚软,内圈薄脆的圆窝形。我在余记精粉世家吃过两个,很耐吃,又酥又面的口感别具一格。

豆皮听起来容易让人以为是豆腐皮,却远非那么简单。作为这座城市独特的美食,豆皮选用了非常丰富的食材:米浆片、鸡蛋、糯米、肉丁等,做一大锅,再切成一个个方块。遗憾的是,我去过数次武汉,都未来及品尝。上次到武汉图书馆讲座,一早从济南飞去,到武汉简单吃了点东西,离讲座还有两个多小时时间,抓紧回房间补觉,刚睡着十来分钟,就听见门铃响了,开门看到图书馆的工作人员,一名刚工作不久的小姑娘,她提着四五个饭盒,说:魏老师,我刚才排队给您去买了旁边的王师傅豆皮,您要不要再吃点?

我虽很感动,但实在困得痛不欲生,又不愿辜负了好意,就把豆皮接过来,放到房间的冰箱里。一觉醒来去讲座,结束后也忘了豆皮的事,第二天想起来,发现冰箱其实没有通电,豆皮已变了味道。

这件事让我颇为愧疚。对不起,武汉的豆皮,对不起,王师傅,还有买豆皮的小姑娘。

或是我那些关于吃的文章,暴露了自己的口味,所以,每到一地,总有朋友带我去各种充满烟火气的地方饕餮。他们知道,大酒店,我确实没有什么兴趣,坐在富丽堂皇的包厢,整个人都是蔫的。而那些深藏于市的锅灶,总能让我一次次心花怒放。

武汉更是这样,论宴席,并无太大特色。或者说,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特色。这似乎也是一个传统。美食大家唐鲁孙在民国时的武汉工作过五六年,他写的《武汉三镇的吃食》,盛赞了武汉的美味,但是,整篇文章提到的,有江浙口味的“大吉春”,四川口味的“蜀腴”,还有福建酒馆“四春园”,广东菜馆“冠生园”,云南饭馆“醉乡”,甚至宁波菜馆、保定菜馆,偏偏没有武汉特色的大饭店。这说明,在近百年前,武汉菜就已经融合了,过早地融合,让本地菜面目模糊。

我对武汉酒店里的菜品印象也不清晰,在亢龙太子酒店吃过的武昌鱼,新鲜,别处确实少见。

沔阳三蒸有特点,但据说正宗的要到沔阳,也就是今天的仙桃市去吃,我未曾去过。武汉人办红白喜事常去的艳阳天,也没什么可吃的。倒是有家小蓝鲸,里面有道财鱼捞饭,米饭用的五常大米,微缩的锅灶摆在桌上现蒸,熟了盛出来,用鱼汤浇透,鲜香无比。

大江大湖的武汉,按道理应该是精于做鱼的。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唐鲁孙提到过武鸣园的河豚,用百年老汤,宋子文特别爱吃,只是在抗战期间,酒店在日军的空袭中化为灰烬。如今武汉人吃得最多的鱼,却是看不见的。鲜鱼糊粉,类似于北方的胡辣汤,用的是鱼汤,把鱼一条条熬化了,再加上胡椒粉,提味增鲜,和油条是最佳搭档。武汉浓厚的市民气息,像鱼,连肉带骨一同溶进了滚滚的汤里。

外地菜在武汉倒是受欢迎,比如川湘,小吃就难了。武汉本土的实在太好,不说随处可见的鸭脖,卤味,一条雪松路,就有许多美味的小吃,磁铁一样吸引着排队的人。

如阿宝生煎包、沈记蟹脚面,还有汤包、牛肉粉等等。

我最难忘的,是沈记蟹脚面,好吃,又好看,面上盖着大卸八块的螃蟹,实在美味至极。

牛肉粉我吃过两家,一处在吉庆街,骏骏牛肉粉的分店。还有一处在一个小区里,叫龚太婆牛肉粉面馆,相对来说,龚太婆的味道更重一些,也更接地气。

那天在龚太婆的长凳上吃牛肉粉,汤辣粉滑,却总觉得缺点什么。吃完才发现旁边有家炸肉盒的,武汉话叫炸饺子,买了一个尝尝,很香,后悔没有就着牛肉粉一起吃。

武汉的炸饺子是炸肉盒,水饺则是馄饨。粮道街有家熊太婆水饺,卖的其实是骨汤馄饨。

这家馄饨有八十年历史,屋里挂着八十年代初《长江日报》对他们的整版报道。

我没见到当年卖馄饨的熊太婆,据说她已经九十多岁了,偶尔还会去店里,亲自动手包。最早的时候,熊太婆就是挑一个馄饨挑子,每天出现在黄鹤楼的角上,吆喝着卖馄饨。抗战时期,许多国民党伤兵聚集在那里,她每天给伤兵送馄饨,边送边叹气:好多人今天还在,明天就没了。

麦壳视频的陈玄拍过一个熊太婆短片。那天他带我过去,我们点上馄饨,他便出去了,说是附近有一家大连烤鱿鱼极好,他先去那边排队。等我们都吃完,他还没回来,我险些以为他去了大连。过去找他发现,队实在太长了,还没有轮到。

那可能是武汉最火爆的外地小吃,有朋友端午节来武汉,队伍排到主路上还拐了弯,只好望队而退了。

武汉的夜宵也常排队惊人。上次,和泺水居小龙虾的老褚一起来,他感慨颇深。在济南,同样的季节,晚上八点多,泺水居门口有等座的,而这里,到了晚上十一点半,最火的几家龙虾店门口还坐着等待吃虾的男女。

中国的小龙虾产量,湖北名列第一,且和第二之间保持了不小的距离。吃小龙虾的热情,武汉人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武汉规模最大的几家龙虾店,我几次去,也算走马观花吃了个遍。靓靓蒸虾,巴厘龙虾,肥肥虾庄,还有来自潜江的虾皇。在做法上并没有太大差异,最常见的就是油焖、蒜蓉和清蒸,标配是毛豆、变蛋和凉面。毛豆用辣油凉拌,变蛋和豆腐一起,凉面我吃过的,数巴厘龙虾的最佳。

各家做小龙虾,都去虾线,头部也会剪掉一点,更加入味,只有清蒸的例外。不管哪家店,清蒸小龙虾总是最贵的,用的小龙虾个头大,弹性足,直接上笼屉蒸熟,蘸调料吃。各家清蒸小龙虾的差异,在于蘸料,配方各自不同。有个好吃勤做的武汉朋友专门研究各家蘸料,集其精华做出来一个配方,发给过我,我一直没有尝试。因为我自己从未做过小龙虾,总担心被其夹到手,太疼。

油焖小龙虾,我觉得虾皇的味道最足,是比较正宗的潜江做法。潜江离武汉有一百多公里,以小龙虾闻著于世,那里不光产小龙虾,还成立了龙虾学院,隶属于江汉艺术职业学院,开设小龙虾专业,可见其专业程度。

武汉的小巷子里,也不乏做小龙虾的高人。听朋友介绍,我去了一家叫汤老四的龙虾店,门头很小,里面摆了几十张桌子,中午几乎没有客人。那天点了一份蒜蓉小龙虾,味道很好。

鱼杂也很过瘾,盖着一层厚厚的鱼子,不知是不是汤老四亲自做的。负责点菜的服务员是个哑巴,光着膀子比划,仿佛小龙虾附体。

武汉的夏季,简直就是“虾季”。到了秋天,就成了“蟹季”。梁子湖的大闸蟹不比阳澄湖差,膏肥黄多,我有一次正好赶上,驱车到湖边,吃了个痛快。

中国有很多烧烤重镇,武汉是其中的重中之重。纪录片《人生一串》来武汉拍摄,被一家摊主直接拒绝,理由是没时间,要打麻将。武汉人有性格,烧烤摊主多是火爆脾气。我去的一家戴记烧烤,推荐的朋友早早打了预防针,说坐下后,千万不要催,否则很可能会被老板直接撵走。结果,那天我过去,从头吃到尾,喊服务员上酒都没敢大声。

武汉的烧烤品种极多,几乎能想到一切食材,都可以烧烤。鸡爪、生蚝、扇贝、虾仁、干子、豆皮卷等等,在不同佐料的包围之下,烤出了新的层次。

只有一点比较奇怪,一般以烧烤闻名的城市,羊肉串终归是基础,武汉却不是这样。羊肉串并不好吃,也不是烧烤的主力军。或许,武汉一带本身没有好羊,在江湖的丰富食材中,羊被渐渐忽视了。

我常因为美食,对一座城市念念不忘。还有这座城市里的朋友,如果他们同样对吃怀有热情,那一定会让我留下深刻的回忆。毫无疑问,武汉是吃货的天堂,城大,人多,嘴杂,口刁,几乎所有的人,谈起吃来,都自成体系。在这样一座城市生活,酸甜苦辣咸的日子,皆为幸福。

2000年,我第一次到武汉。是从济南开车去广州的路上,在一辆金杯面包车里,我睡得昏天黑地,凌晨时分,迷迷糊糊听车上的人说到武汉了,要轮渡过长江。我赶紧醒来,睁大眼睛,车窗外黑漆漆的,不见孤帆远影,也看不到汉阳树和鹦鹉洲,只有前方的码头上,隐约亮着几盏灯,如渔火闪烁。那时,我无法想象这座城市亮起来时,会是怎样的人稠物穰,更不知道在城市深处,有那么多让我迷恋的市井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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