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成云兄的诗集《春天作证》后,一直很想再选评几首(之所以说再选,是因为此书里有几首诗于诗集出版前我已在《诗文杂志》选稿论坛拜读并评过,且那篇诗评已收进这本诗集了)。马成云这本诗集分为六辑,第一辑“春风”,第二辑“春雨”,第三辑“春雷”,第四辑“春光”,第五辑“春晖”,第六辑“春意”。出版前我评过的《咏春》《游轿子雪山(组诗)》《船》都收录在第六辑“春意”里,是不是我特别喜欢春风得意的感觉呢?这个,留给读者去猜想吧。第六辑“春意”是成云兄收录各地诗人对其作品的评论文章,而开篇就是我的诗评。成云兄用了整整14个页码来发我这些不成熟的文字,着实令我受宠若惊。受惊之余,有点春意融融的暖感沁入心里:我的评论作者接受了,说明我读诗并没有太过歪曲作者的原意,得到了作者的肯定。有人曾调侃说我成了评马成云的专业户了,其实,这些年我陆续收到成云兄厚赠的诗集《打开一扇窗》(获昆明茶花奖)《今夜无眠》《云来云往》,诗歌评论集《诗情碎片》和散文集《一网情深》等。这么多的作品,我才评了区区几首又算得了什么呢?话又说回来,是他的诗写得好,才引起我评的冲动。成云兄的诗要是吸引不了我的眼球,我想评也无从下笔。这说明了一点,在他的诗里,我找到了共鸣。成云兄的诗一直都是我喜欢读的那种风格,要一一评完我喜欢的作品是很困难的。下面,我选评几首,希望读者朋友能喜欢。先说《炮仗花》:
这首诗从第一节看,诗人对炮仗花并不熟悉,当有人偶然在他面前提起这种花时,他“百度了一下”才“知道的确有一种花”“配得上这个响亮的称呼”。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得出,诗人是一个敏而好学之人,不懂就查看资料,绝不会不懂装懂,这也是我所认识的马成云。
从第二节来看,诗人也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他相信“给它起名字的人/绝不仅仅/因为它的样子长得像炮仗”。诗人在知道这种花之后,便开始进入思考,去思考这花名字的来源。可见,诗人同时是一个爱思考、善于挖掘的人。进而猜想起这名字的原因,接下来的第三和第四节,诗人给出了他猜想到的答案,是因为“冬季是结婚的好日子/相亲相爱的人/需要一个漫长的夜拖延洞房花烛”。“更期待一朵花/开在最需要祝福的时候/越过季节的栅栏与寒冬叫板”。读完全诗,我终于明白了为这花起名的意图。这里还给读者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炮仗花是在冬季开放,不惧严寒。正因为它耐寒,才敢于“向寒冬叫板”。当我们读到“相亲相爱的人/需要一个漫长的夜拖延洞房花烛”时,一定会会心一笑:真的炮仗噼噼啪啪响一阵子便沉寂下去了,哪有炮仗花的花期这么长呢?洞房花烛,小两口缠绵的时间当然是越长越好。 于此,我们可以看出,洞房花烛的小两口期待现身祝福他们的这朵“花”是一个强大且勇敢的人,他能克服一切困难敢于向恶劣环境(或恶势力)挑战,诗人在这里使用了“花”的意象,用“最需要”来强调祝福的重要性。诗人比较珍惜笔墨,他在这里点到为止,诗情已在不言中了。值得我们玩味的是“冬季是结婚的好日子”。为什么冬季才是结婚的好日子呢?因为冬季有一个漫长的夜可以让相亲相爱的人“拖延洞房花烛”。冬季一般是隐喻寒冷或无情的,结婚则是甜蜜而充满温暖的,诗人将“冬季”这个意象和“结婚”安排在一起,顺应了民间习俗,延伸了温暖的时限,相亲相爱的人彼此不再孤独。
另外,在最后一节里,有几个词汇是值得我们重点思考和挖掘的:“冬季”“最需要祝福的时候”“越过季节的栅栏”“与寒冬叫板”,这些词汇的出现,让我们产生很多的联想。这诗,绝不仅仅在写炮仗花,它一定在隐喻着什么,但到底隐喻了什么呢?那就留给读者去拓展自己的想象了,这首诗的创作手法高明之处便在这里。 如果说《炮仗花》给读者留下一个谜,那《大地》呢?或许“大地”挑起了诗人的好奇心,甚至呈现出了令人惊讶的发现:
《大地》这首诗诗人将比喻和拟人两种修辞手法同时并用,首先,以假设的方式确认“一条冷硬的铁轨/是大地脸上的一道疤痕”,紧接着将火车比喻为一行残忍的长诗。这“长诗”到底有多残忍?因为它“来来回回”地“复述一种伤痛”,这种伤痛不是一般的伤痛,当“一声汽笛划破夜色的凄厉”时更为尖锐。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居然如此沉静/心若止水”。“她”这是遇变不惊?还是见惯不怪?我们无从知道,或许两者皆有。然而,正是这种“心若止水”的沉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让“我很想试试深浅、试试冷暖”。显而易见,诗人在这里将大地设定为女性。在对女性的隐忍、坚韧、不屈的性格赞叹、佩服之余,同时也升腾了一种尝试深度了解的渴望。诗人将铁轨比作大地脸上的疤痕,又把铁轨上运行着的火车转化为“残忍的长诗”,在运用通感上是得心应手的。
至于诗人为什么要说火车“是一行残忍的长诗”?众所周知,火车南来北往,每天将人们带往异乡,这当中必有分离,或是亲人,或是朋友,或是同事,或是战友等等,火车将他们硬生生的拆散分送异地,难道还不够残忍吗?火车每天都在干着同样的事情,不正是在来来回回地复述同样的伤痛吗?“一声汽笛划破夜空的凄厉”后,这种伤痛就“更为尖锐了”。诗人在这里选择了“夜空”而不是凌晨或者白天,令我想起1989年3月26日的傍晚卧轨自杀的诗人海子来。那种伤痛是文字无法形容的,如果说火车每天在来来回回复述的是让人生离的感伤,那么,1989年3月26日傍晚的那声汽笛,它带来的则是死别的痛。 诗贵含蓄,很明显,诗人由铁轨想到了已逝的诗人海子,但他不直接用词语来抒写他的怀念之情,而是借火车凄厉的汽笛间接地表达。即便生离死别摆在眼前,大地还是心如止水,无动于衷,内心真的掀不起一丝涟漪来吗?是隐忍,还是冷漠?谁不想知道?诗读到这里,我有点担心,不得不说上一句:“成云兄,这个,你就别试了吧。试,意味着以身犯险,会让你的朋友们担心的。”哈哈,我们再来看另外一首《信念》!
诗的开篇有点令人愕然:“有了电灯/我依然在屋子里/摆一支蜡烛”,做什么用呢?诗人笔锋一转,由电灯转到了火机:“戒烟十年/没忘记在抽屉里/放一个火机/”。我们终于明白了,虽然有了电灯,但也会有停电的时候呀,万一突然停电,这时蜡烛和火机便可以派上用场了,况且,“与大家一同分享光明/是一种快乐”,“在黑暗突然造访时/能点亮自己的心/是一种骄傲”。在这里,“光明与黑暗”显然超出了字面意义,另有所指。故,“我”才会觉得在突然事件发生时“能点亮自己的心/是一种骄傲”。的确,当突然面对不幸时,我们仍有足够的信心沉着冷静地应对,是值得骄傲的。
这首诗前半部分直白,后半部分借前面的意象升华了诗歌的隐喻。有准备、有信念的人才会无所畏惧,“才不至于在生活面前/措手不及”,说的多好啊!诗人在这首诗里用两个“是一种”来强化自己的情感。他所强调的“快乐”与“骄傲”的来源,都是能给人光明的火种啊!现在,我们应该明白了抽屉里的“火机”是一个意象,是诗人情感的触发点。这个“火机”其实就是诗人心中的一个信念。
此诗的表现手法,艺术性较高,值得我们学习。生活本身就是错综复杂的,很多时候,在困难面前会有朋友挺身而出为我们去分忧排难,但前提是我们必须有朋友,怎样才能获得别人的友情呢?这得靠我们在别人需要帮助时去帮助别人,那样,才能体会到在黑暗中“与大家一同分享光明”的快乐。这首《信念》凸显了诗人的人格及不俗的追求,而下面一首《挂画》则反映出诗人异地生活却无法融入的情绪。
与挂画有关的诗有不少人写过,成云兄的这一首角度新颖。他不是直接描写挂在墙壁上的画,也不是赞美挂在墙壁上的画,而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构思:墙壁上是空的,他琢磨把什么挂在墙上才合适。他选择的这个角度十分巧妙,不落窠臼,让读者读来感觉耳目一新。 诗歌开篇,诗人首先为下文打铺垫:“进城许久了/一直没想好/在住处的墙上/挂一幅什么装点一下”。然后,诗人在第二节和盘托出他为什么还不挂画的原因,这个原因堪称奇特:“把心事挂上墙/不愿意/把观念挂上墙/经不起与时俱进/把心情挂上墙/阴晴圆缺难以确定”。诗人将这些一一否定之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挂到墙上去,那墙还是空着,回应了第一节的“一直没想好/在住处的墙上/挂一幅什么装点一下”。 第三节,诗人用一个时间跨度来完成跳跃式的转折:“后来有一天/疲惫将我放倒在床上/看见/对面墙体的白/抽象成一幅空洞”。“对面墙体的白”是实写,“抽象成一幅空洞”是虚笔,这一虚一实的结构,将诗人此时的思绪完全反映了出来:它“让我无法继续/再----/隐瞒一个事实/---生活在别处”。最后一节可以说是神来之笔,全诗所要抒发的情感全都凝聚在这节了,令人感到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这正是这首诗的巧妙之处。诗读到这里,我猜这首诗是成云兄在写《一网情深》散文集时积劳成疾躺在床上时突发灵感而作的。诗人躺在床上幡然醒悟:人一旦倒下了,就象对面的墙体一样“空”,只有用坚强的意志打败病魔,才能重新回到生活中去。这就是为什么诗人会在结尾说“生活在别处”,这个结句既是写实,也蕴含哲理:一个人,尤其是离开家乡刚刚踏入城市的病人,在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里是无法一时找到归属感。 哲理诗的创作和一般的诗歌的创作有所不同,哲理诗的创作需要经过两个层次的渐进才能获得飞跃:一是意念的创作,一是意象的创造。意念必须具有启迪性、能发人深省,而意象的创造,则要准确地体现内容,并且必须具有新鲜感。成云兄这首《挂画》的成功之处,便是两者兼具。他以简练而又深刻的笔法勾勒出我们这些为生活奔波远走他乡的游子最难以言说的疏离感:人,一旦离开孕育自己的故土,你便不是生活在这里而是在别处!
成云兄的诗大多能紧扣时代脉搏,从生活的表层进切入,揭示生活中最为深刻的一面,快速地反映真实的生活,真实地表现作者自己的内心感受。成云兄的诗,诗风敏锐有力,笔触直击生活的痛处,直面现实人生,不少作品还具有鞭鞑和警醒的作用,这里再举两首与各位分享: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
点击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