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时光还在||石臼湖

时光还在

石臼湖 

时光还在

 

屋子里还剩下我一人

其实我也不在。

深冬并不寒冷

有一件袍子刚好裹住夜色。

说再见的不是我

说爱的也不是我

前半生锋刃上写下的誓言

和泪水一起结成了冰

挂在北风忏悔的眉梢。

偶尔传来的虫鸣是我前世的绝唱

庭院里还有数枝梅

伴着月色，幻化成大片的说辞

如我的沦陷之所。

屋子里还有笔墨

写下的，都是今世的疤痕

是呐喊，亦或悼词。

窗外的银杏树叶早已落尽

时光还在，像顽石。

多么好呵，还有明天

还会饥渴，还有弯月与落日陪伴。

雨水很近，雪离我们不远了

和桃花只隔着一重山

枯萎和生长，只是一次呼吸。

此刻，我把自己摁进睡梦中

谁将在黎明把我唤醒？

 

两盏灯

 

遇到，已是深冬

雪还没下到江南，不必围炉而饮

一支笔，几根面条足慰平生

过往，都是些快乐的事情

这小镇的时光很慢

停下来多说说话

或踮起脚尖，抱着影子舞蹈

或赤脚，狂奔，卷入旷野

再从暮色中悄悄弹起

清理掉身上的皱褶

含着笑，我们就是两盏灯

彼此照亮，献给余生

 

是与不是

 

是乱世，是温柔之乡

身体里谁种下的蛊，谁留下了毒

打开唯一的门，推开所有的窗

没有白天和黑夜

不是所有的花都会结果

不是每一场雪都会与你相遇

零星的白发，是时间点燃的火焰

列车穿过隧道，是尘世茫茫

是重生

 

这里不是今天，更不是今生

我们像收拾一座久弃的旧山河

是怀念，与昨天告别

任汗水流干，不是把杯子倒空

是把身体注满

不是飞翔，是停下脚步遥望

不是留下，是随时都可以远行

 

清晨，草尖上的霜藏下了多少心事

坐上公交车，像是回故乡

松下紧绷的筋骨，时光是那么安祥

登上山顶，不是去与云相伴

是被天空照亮

是让你看见我——

 

花    雕

 

今夜的街灯迷失在酒红里

一朵花的绽放在睡梦中

提笔的书生流浪在醉态里

花雕，花雕

谁喊出的名字

谁的冬夜

谁的女人

把一碗温酒泼向前朝的炉香里

谁的衣被

谁的孩子

遗忘了，又被忆起

举杯，是羊肉的香

是水芹和豆瓣

是风与夜

是花雕回到了人间

是江湖路远，人世漫长

 

狂欢夜

 

这不是我的新年

更不是我的恐惧与悲伤

被雨声覆盖着

我拥有小小的灯盏，是欢娱

“好久没和月亮说话了”

精灵没有晚安，熟睡了就已回家

孩子长大，母亲已老

我在他们之间，偶尔喝杯酒

坐在城墙的垛上

像回到了少年。我需要冒险

需要一场大雪擦洗身体

你就站在下面看着我

当然，你也可以上来，和我排排坐

彼此对立，也可相拥

还可以“弄脏树叶，践踏草地”

做个孩子。多么幸福呵

就可以一直想着回家

 

那片等待着的叶子

 

梨花开，她醒了

耳朵靠近风

怀旧的白云和深邃的蓝

都张开了眼睛

她月下练字，弹琴

 

梨花的酒窝泛起涟漪

果核开始试探光明

雨水从远方赶来

她不再出走

她停下来，靠近窗

读去年没有写完的那封信

 

“我在梨树下等你，等你的乡音和俚语归来”

“我整理好衣装，读你的诗，在人来人往中”

 

每瓣梨花，就是一只白鸽呵

飞远一点吧，山岗，深潭

越过桃花的粉红和油菜花的金黄

告诉那个人，她的一生，素颜，泪光，孤单

等着果实挂满枝头

她只是那片叶子

花谢果落时

她仍是那片等待着的叶子——

 

对立的兰草

 

种下从山里挖来的兰草

像种下润上了锈色箭簇

和别人送的兰草同居一室

却身在两岸

潮生双颊时，都注视着我

要我来调和

但渴望的文字在路上

有欲言又止的难堪

 

兰花慢慢地开

香气中含着羞怯，如明镜

若虚空，照见我

此时，背后的那两个人一定是相通的

根和茎叶里的流水声

是他们共同的禅意

 

两盆兰草依然是对立的

却已能相视一笑

似乎是在比试君子风度

这反而加剧了我的不安

我用悔意抵抗着占有之欲

等着时间缓慢流逝

等着他们把听到的秘密都安放到心里

        陈春金，笔名：石臼湖。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当涂县人，教育工作者。2005年开始诗歌创作，有诗歌、散文发表于《诗歌月刊》、《诗林》、《燕赵诗刊》、《中国诗歌》、《作家天地》等报刊，部分作品被诗歌年选和文学作品集收录，诗歌入选《中国新诗百年大系·安徽卷》，2016年出版个人诗集《窗前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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