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树木   哀怨的弃妇

——《诗经·小雅·谷风》赏析

凌彰

《谷风》今译

 

习习谷风，      山谷大风习习吹，

维风及雨。      吹来狂风和暴雨。

将恐将惧，      当你惊慌恐惧时，

维予与女。      只有我来陪伴你。

将安将乐，      如今安乐无忧时，

女转弃予！      你却把我来抛弃！

 

习习谷风，      山谷大风习习吹，

维风及颓。      吹来大风回旋转。

将恐将惧，      当你惊恐不安时，

置予入怀。      你把我拥抱入怀。

将安将乐，      如今安逸享乐时，

弃予如遗。      你却把我来忘怀。

 

习习谷风，      山谷大风习习吹，

维山崔嵬。      吹过高峻的山顶。

无草不死，      没有长生不死草，

无木不萎。      没有不枯萎的树。

忘我大德，      忘记我的大恩德，

思我小怨！      只记我的小瑕疵。

 

 

解读赏析：

诗经象一面镜子反映出周代社会生活的千姿百态，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诗歌描述恋爱、婚姻与家庭生活方面的喜剧或悲剧。《小雅·谷风》是一篇遭丈夫遗弃的妇女的诉苦哀歌。诗中女主人公用今昔对比的表现手法，以第一人称的抒情方式，诉说她与丈夫曾经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互相支撑、恩爱有加，后来情况好转、生活条件优越之后，其丈夫却喜新厌旧、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借口她的小缺点毛病，把她抛弃，把她遗忘。令人产生同情和惋惜。然而这类悲剧从古至今仍在重演。

在当时的社会男尊女卑，男子可以停妻再娶而不受谴责。女子却往往受到礼教的压迫和经济上依赖男人，很少有婚恋自由的权利。当男方经济条件富裕，而女方逐渐年老色衰、人老珠黄时，便会被负心汉的丈夫抛弃。在男尊女卑的古代社会，男子有“出妻”（休妻）的权利。据《大戴礼·本命》记载：“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换言之，男子可以任意给妻子加上一个罪名，把她赶出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然后男方的停妻再娶便被视为合法。

《小雅·谷风》除了表达弃妇的哀怨，在诗句中也透露出女主人公的自我反省，表明被遗弃的原因有两点：其一，她说：“无草不死，无木不萎。”表示自己已不再年青，而是年老色衰，青丝已成白发。然而这是自然的发展规律，她本人并无过错。其二，她说：“忘我大德，思我小怨！”是表示她虽然有一些小缺点、小瑕疵，但是她对丈夫却有大的恩德，过去一起共过患难，一起经历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如今生活安逸稳定、舒适富裕时，却被遗弃而落得孤苦伶仃的凄凉境地。她丈夫抓住一点而否定一切的做法是极其恶劣的行为。

在人类社会里，恋旧和感恩是人的高尚道德品性。忘恩负义甚至恩将仇报等等是极端自私自利的不道德行为，是为人所不齿的。《小雅·谷风》给我们的启示是：无论世事人情如何变化，最根本的是要自强、自立、自信，要相信最可靠的支柱是依靠自己，而不是依赖别人。在现代社会里，妇女要争取经济独立之外，也要学会善于运用法律这个武器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