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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刊速递 | 陈仓:浮生(选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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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

陈仓

你给我盖了一套房子,

我的一生都在关门和开窗中度过。

4

(接上文)

胥小曼听着听着就哭了。陈小元说,我们借来这么多的钱不容易,经理你就帮帮我们吧,听你口音,是陕西人吧?柳红说,我是陕西蓝田的。陈小元说,我是陕西商洛的,商洛你知道吧?我们就隔着一个秦岭,如今秦岭下边建成了隧道,从你家到我家也就半个小时。胥小曼有点不高兴地说,你还有心情泡妞啊!陈小元说,柳经理是我在上海碰见的第一个老乡,我没有两眼泪汪汪算好的了。胥小曼噘着嘴说,要不要我回避一下,你靠在人家的肩膀上痛哭一场?陈小元笑着说,我又不怕你,有什么好回避的?而且你只知道傻傻地吃醋,我这是打感情牌你懂不?!

陈小元扭过头问,我说柳经理,你看在老乡的分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柳经理说,你们就实话告诉我吧,你们真不是情人关系?如果不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赶紧结婚,反正你们已经同居,只是扯张结婚证的事情,几天也就办下来了,我看在老乡的面子上,把这套房源给你们留着。陈小元说,你能给我们留多长时间?柳红说,我给你们一周时间吧,如果一周之内你们带着结婚证来,这套房子还是你们的,如果没有看到结婚证,这套房子就保不住了。

陈小元和胥小曼相互盯着看了半天,像突然变得不认识似的。他们谈恋爱是奔着结婚去的,但是从来没有好好想过什么时候结婚,也根本没有仔细地计划过结婚的事情,如今被房子逼到了必须结婚的地步,内心还是有些恐慌的。柳红把他们送出售楼处的时候,拉着胥小曼的手说,我开始看你们反差挺大的,和你们一接触,倒觉得你们其实是天生一对,不要说是为了买房子,就是纯粹从婚姻的角度看,你也是值得嫁给他的。然后又笑着叮嘱陈小元说,亲亲的老乡,你回去好好地准备一束玫瑰花,再给妹妹好好下个跪,认认真真地求个婚,我等着吃你们的喜糖呀。

陈小元他们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早晨八点回到丹凤县城,先登记了一家宾馆,放下行李,洗了把脸,就奔着民政局去了。他们的事情办得比较顺利,唯一有点折腾的是拍完照片以后,胥小曼有些不满意,说自己坐了一晚上火车,早晨起来又忘记化妆,所以显得十分憔悴。她跑到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借着人家的化妆品涂了涂口红,描了描眉毛,补了补胭脂,但是她对拍出来的照片还不满意,一会儿说自己眼睛瞪得像铃铛,一会儿说自己一副愁眉苦脸的寡妇相,一会儿说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条缝,像二婚似的,也不吉利。陈小元害怕工作人员不耐烦,说将就一点吧,又不是演戏,哪能十全十美的呀。胥小曼说,人生比演戏重要,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所以必须留下最美的一面。最后,她对贴在结婚证上的照片非常满意,叽叽喳喳地说,你看看,我漂亮吧?陈小元说,太漂亮了,简直像是仙女。

陈小元本来想在县城住上一晚,带着胥小曼到处逛逛,再顺便回村子见见父亲,但是胥小曼说,还是算了吧,这次走得这么急,什么都没有准备,也没有什么心情,结婚以后有的是机会。两个人一看时间还早,干脆退掉了宾馆,在大街上随便吃了点饭,直接赶下午五点三十六分的绿皮火车去了。

在返回上海的路上,胥小曼坐在车窗边,捧着两本大红的结婚证书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研究一本藏宝图似的,不放过上边的每一个字,也不放过对上边的每一个疑问。胥小曼的第一个问题是,结婚证有什么用?陈小元说,旅游的时候住酒店,没有结婚证住不了一个房间。胥小曼说,这是老皇历了,现在谁管你呀!你和老母鸡开房,人家问都不问。陈小元说,你倒是挺有经验的。胥小曼说,有经验的是你,你今天早晨登记宾馆,我们还没有这个证呢。

胥小曼的第二个问题是,结婚证为什么有两本,要男女各持一本?既然已经结婚了,都睡在一张床上了,身心都合二为一了,结婚证也应该合二为一才对,不应该分得这么清楚,也没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陈小元说,还真是这样子的,不像户口本,一家一本,大家挤在一起,感觉挺温暖的。

胥小曼的第三个问题是,结婚证是红色的,那么离婚证是什么颜色的呀?陈小元说,这我见过,是绿色的。胥小曼说,为什么不选黑色的呀?陈小元说,估计离婚的原因多数是由绿帽子造成的吧?胥小曼说,那还贴照片吗?陈小元说,应该贴的吧?不贴怎么知道是谁的呀?胥小曼说,那贴的还是两个人的合影吗?陈小元说,既然分手了,应该是单人照吧?胥小曼说,如果是单人照的话,怎么知道和谁离的婚呀?陈小元说,唉,别问了,还是赶紧睡吧,都已经大半夜的了。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走着,显得十分缓慢。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就到了深夜,整个车厢安静极了,偶尔能听到磨牙声和呼噜声,还有孩子的啼哭声。胥小曼十分疲倦,但是躺在下铺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睛自言自语地说,你还没有见过我爸妈吧?陈小元说,是呀,想去拜见二老,可是一直没有时间。胥小曼说,我没有征求他们同意,他们会不会不认你?陈小元说,现在婚姻自由,你认我就行了。

胥小曼迷茫地说,我们真的结婚了对吗?陈小元说,真的啊,这还有假吗?胥小曼说,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对吗?陈小元说,那当然了,所以你以后要小心了。胥小曼说,我小心什么啊?陈小元说,小心出轨犯法啊,我们的关系从现在起是合法的了,是受《婚姻法》保护的了。

胥小曼说,我是被强迫的,强迫的婚姻是无效的。陈小元说,我是怎么强迫你的?拿刀子还是拿枪?胥小曼说,拿房子。陈小元说,你空口无凭,我们得讲法律,根据法律规定,你现在有责任也有义务,你知道义务是什么吗?胥小曼说,什么义务啊?陈小元说,你有义务陪我睡觉。

陈小元从自己的中铺跳到了下铺,一把搂住了胥小曼,急吼吼地剥她的衣服。胥小曼说,我想要!陈小元说,想要什么?胥小曼说,想要尽义务啊!陈小元说,那我给你,车子,房子,整个人,全世界,今天晚上都通通地给你。

有人被吵醒了,故意地咳嗽着;有人从上铺伸出头,朝这边看了看;有人倒有些害羞,像偷窥似的躲进了被窝。陈小元说,我们还是小声点吧。胥小曼说,你怕什么?我们现在是持证上岗。胥小曼虽然这么说,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拉着陈小元说,走,我们换个地方。陈小元说,去哪里?胥小曼说,你跟着我吧。

胥小曼把陈小元带到了洗手间,反手把门一插。陈小元说,你倒是轻车熟路的……话还没有说完,嘴已经被胥小曼给堵住了。他们清晰地透过车窗看到,星星点点的灯光在猛烈地后退,影影绰绰的树木在猛烈地后退,高高低低的建筑在猛烈地后退,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迅速地向前。似乎正是因为他们向前、向前、再向前,整个世界才被弄得后退、后退、再后退。最刺激的还是火车撞击铁轨的哐当哐当声,这节奏和他们的呼吸与身体的动作一致,显得那么合拍,那么有力,又那么富有激情。他们肆无忌惮地大吼大叫着,这声音是那么撕心裂肺而又惊心动魄,似乎要向所有人宣告,他们正式结婚了。

他们回到卧铺的时候,陈小元搂着胥小曼问,你觉得这时的火车像什么?胥小曼说,像你的宝贝。陈小元说,那么这个夜晚像什么?胥小曼说,像我的身体,一个无底洞,永远没有尽头。陈小元说,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我希望我的火车这辈子永远穿行在你的夜晚里。

不过,那类似于新婚的一夜,火车总在一些无名的小站停下来,上上下下的乘客总会把他们吵醒,所以他们是在半醒半睡的甜蜜而又伤感中度过的。

原刊责任编辑 季亚娅 江 汀

《十月·长篇小说》2023 年第 3 期

本刊责任编辑 李成强 刘 冰

编辑制作:陈铭

二审:李成强

三审:宋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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