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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短篇小说
都市猫语
作者:张翎
叶茂盛因家中多事不顺外出打工,在城郊租了两间旧平房五百五,他的无奈是身上有母亲给的一万块却舍不得换手机。
想找人合租,结果来了个女租客,好再俩人上班时间不同,基本碰不着面。骗她说要六百房租,女人扔了三百,只道五百五,不得再多,月末再给二百五,她不知道这房子,他不知道她这两天在车站睡。
他养了只母猫“老黄”,她养了只小猫“小黑”,她知道他是开出租车的,他不知道她做啥工作,直到有天撞破她跟一男子的事。
他叫她走,她走之前跟他说了做这份工作的缘由,最后送她去车站,问她过年完还回来不,她听到了,也或者没听到,头不回往车站走。
小说在起伏跌宕中表现出平凡人的善良秉性,在曲折迂回中显示真感情。两位主人公在不快中产生隔阂、误会和疏远,在知晓真相后,叶茂盛又宽容和原谅了赵少芬,这使得情节多有变化,在平淡处突起高潮,在转折中又见转机。更有趣的是,在写人的同时,小说还很细致地写了两只猫的举动和表现,它们互为依偎、彼此相怜,给紧张曲折的情节增添了几分欢乐和情趣,很好地烘托了人与人、人与动物和谐而又温馨的氛围。
七层宝塔
作者:朱辉
老人为什么住不惯新房,新的房子楼上住着别人,虽说自己在一楼有个小院,能种点菜,养几只鸡,早起听公鸡打鸣就能醒,甚好!
年轻人阿虎跟唐老爹日常生活中起了摩擦,上下邻居总会有磕碰。在别人眼里,种菜味道大招蚊,公鸡打鸣过早影响,最后鸡群没逃过被人毒死。邻居好赛金宝,只道说是鸡瘟。菜也没得种,鸡也没,忙碌了大半辈子唐老爹突然闲得慌。
阿虎做起小生意,把自家当仓库摆放炮仗和焰火,唐老爹不同意,投诉到村大队那才消停。过后阿虎开起了“一路向西天堂“生意,卖死人的东西。唐老爹的老伴看不过去,偷偷举报。
村里边的宝塔好再还在,和尚走了,只剩下半残的古寺,上面有人要拆了开发商业地产,村里老人不肯,最后只能搁置那,宝塔里的风铃跟门匾被盗,没人知道谁盗取,看到阿虎的面包车突然放了几把铲子,第二天宝塔歪了半个身,中间被挖了个大洞,有人说是那存放了舍利子,值钱玩意,上边的人决定把宝塔拆了,老人精神支柱彻底坍塌,身子再也好不了。
半夜惊醒,胸口疼得叫老伴起来,喊左邻右舍帮忙,最后不得恳请阿虎,往车上抬上去时,老人的脚勾住车门不肯进,老伴哭喊着他,老人只摇摇头,盯着车上有块大理石的墓碑,看不清是否刻字,边上还有几朵纸花,可能是之前送的花圈掉下来的。
小说以熨帖亲切的精妙语言和七层宝塔般的精巧结构,讲述了进城后的唐老爹与楼上的年轻阿虎夫妻之间的种种冲突。从两代人不同的价值观念与行为方式的摩擦中,书写了乡土中国城市化转型中出现的新现象和新问题,以及作家对这些问题的深切忧思和深入思考。
最短的白日
作者:迟子建
我在某医科大学一家附属医院的肛肠科工作。老婆在事业单位,嗜好买貂皮穿。儿子懒于学业,高中时就三天两头逃课,打网游,泡酒吧,最后只考上了一所学费昂贵的民办大学。
那是冬至的正午,我在古兰甸附近的一家乡镇卫生院做完三台肛肠手术,搭乘一辆破旧的运输水果的货车,赶往大连乘火车。
上火车未等坐稳,车就开了。吃过盒饭,倦意袭来,很快就睡过去了。
我醒来时天色已昏。一个穿制服的小伙子笑眯眯地盯着我说:“叔,你可真能睡,从鲅鱼圈一路睡到沈阳。”
“叔,这不怪你,这得怪冬至。太阳不待见咱,回得太早了。”他幽默地说。
我问他是特等座的服务员吗,他摇摇头,说:“我是设备维护和故障处理的。”
我问他:“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跑车都三年了。”小伙子说。
我叹息一声,说:“你比我儿子才大两岁哇,就自食其力了。你一个月能挣一万吗?”
“叔,每月最多时开七千,平常也就五六千块。你不知道我遭的是啥罪啊,在车上吃不上顿好饭,能像现在这样清闲坐上一会儿都是少的。有时休班,领导一个电话又叫上岗,还得硬挺着上。”
“那你成家了吗?”我问。
“叔,哪好找啊。我处过一个对象,我点菜时,客客气气地叫服务员过来,她说你又不是不花钱吃饭,对服务员那么恭敬干啥?菜做咸了,她吆喝过来服务员,一顿训斥。她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吃了饭,我买了单,出了饭馆把她送上出租车,就把她电话列入我手机黑名单了。我想找个朴实的女孩,不张扬,善解人意,能尊重人的,要不将来我妈都得跟着遭罪。”
小伙子的话刺痛了我。我的儿子常常抱怨生活太无聊了,毫无想象的空间,有钱没钱都空虚。
他说高考的那年,发挥失常,只考上了一所铁路专科院校。而他的梦想,是学艺术。
“那你怎么没按照自己的想法辞掉工作,做喜欢的事情呢?”我问。
“叔,正当我想这么做的时候吧,我妈有天突然上不来气,一做心脏造影,发现冠脉有堵塞的地方,得放俩支架。医生就问一句“进口的还是国产的’,这话听着这个冷哇,我都想哭。国产支架一个一万多,进口的两三万呢。咱当儿子的,咋能说不用进口的呢。就这样,把我上班后辛辛苦苦攒的六万块钱给整没影了,哪还有钱购置设备啊。妈就一个,得好好待她;微电影嘛,我用手机可以先拍着玩儿。再说了,万一创业失败,我吃饭都会成问题。到了那时,我妈看着我得多闹心啊,还不如跑车呢。”
终点站到了,酣睡了一路的手机,此时却苏醒了。是我做手术的那家卫生院的院长打来的,他告诉我那位环形痔患者,术后本来一切正常,但半小时前他突然肛下大出血,陷入昏迷状态,现正紧急送往大连途中。
我大声问:“怎么会这样?我的手术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
对方只得实言相告,因为冬至,亲属送来一饭盒饺子,他一高兴,全吃了不说,还喝了一瓶啤酒。
“刚做完肛肠手术,这么大吃大喝不是找死吗?”我走下列车,站在喧闹的站台上,与对方吼着。
“不管怎么的,手术是你做的,你最好返回看看。虽然我们有护理责任,但要是出了人命,你我都没好日子过了。”
“叔,你咋还不出站?人都走光了。”小伙子拉着一个精巧的黑色拉杆箱,从我身边经过。
“出了点儿事,我还得返回大连。”我故作轻松地说。
小伙子停下来,说:“叔,那您赶快去二站台。再过十五分钟,有一趟车去大连。”
小伙子挥手与我告别。他拉着行李箱,走进哈尔滨冬至的夜晚,而我则在抵达故乡的一瞬,坚定地走向二站台。
印象最深刻是他收入不错,生活正常应该过得很好,没想妻子的爱好与儿子吸毒造就一个家庭的变化。与高铁上的男孩形成对比,但男孩的家庭情况也不见得好,医生告诉他要给他母亲放俩支架那段打动人心。生活不会因为你过得很苦而放过你,值得反思的一个家庭想要美好需要什么,找对象应该靠近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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